对,对于岳钟琪这样的老将来说,他宁愿来个不会说话的草包,也不要来个半瓶子水晃荡喜欢指手画脚的才子,那才是要翻天呢。
大军休整完毕已入初秋,岳钟琪与傅尔丹按照约定开始同时发兵,分别攻向阿尔泰和巴尔库尔,噶尔丹策零对此并无准备,仓促应战之下,连连败退,一时间清军占据了上风,西路军占领了巴尔库尔,并将大营驻扎在这里。
岳钟琪老当益壮,出手不凡,难免有些兴奋,夜里军营便燃起了篝火,除了不准喝酒,其他的倒是可以热闹一番。士兵们抱着羊腿唱着家乡的曲子,帐篷内倒是济济一堂,能数得上的武官们都来了。弘历坐了上手,先带着大家遥敬胤禛一杯,随后又敬了岳钟琪一杯。
岳钟琪显然极为兴奋,非但将那杯酒喝得干干净净,还连干三杯,随后又将诸位下属的敬酒喝得一干二净,然后瞪着两只眼睛,拍着弘历的肩膀冲着他说了句话,“四阿哥,您只管放心,有我老岳在,定是少不了您的功劳。”说这话时,帐内已然乱作一团,人人都在忙着敬酒,弘历对着喝大了的岳钟琪回道,“那却要谢老将军了。”岳钟琪还跟他说了句不客气。
弘历这谢并非信口而说,他是真不准备插手岳钟琪军中的事儿了,岳钟琪那话虽然说得不够谦卑,可意思却是对的。他本就是监军,若非主帅犯了大错,他却是没权利去指挥军士的,当然,岳钟琪干好了,他也得利是真的。
只是弘历还从他的话和平日做得事情里听出了其他意思,首先岳钟琪怕是根本就没看得起他,自然也不会信他的话,何况,岳钟琪正是打了胜仗的时候,他的那些想法建议,怕是根本不会听的。好在,弘历想做的事儿倒是不难,自那日以后,他便每日或是自己带着兵士,或是让吴用带着人出去狩猎,此时正是猎物最为肥美的时候,每日倒是收获颇多。岳钟琪只当他玩乐,开始时还让人跟了半个月,后面则只是叮嘱弘历注意安全了。
这一日,弘历刚刚入睡,太监张瑾却急匆匆进了帐中,脸上看似平静,一双眼睛却是咕噜噜的直转,瞧见帐中不过弘历与吴开来两人,那张嘴巴终于翘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主子,主子,逮到了,逮到了。”
弘历听了不由眼睛一亮,腾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问道,“谁逮到的,问出了些什么,怎么处理的?”
张瑾连忙回道,“却是吴情带人在城西70里处捉到的人,那人倒是打扮的冠冕堂皇,怕是因为是使臣的原因,大摇大摆的很。身边倒是跟着五十人的护卫队,吴情听了您的吩咐,先让人将护卫都射杀了,唯独留下了那个,将他捉到了咱们在城外设的藏身处,如今已经撬开了嘴巴,那人说自己叫特磊,乃是准葛尔的使臣,此次来便是要将罗卜藏丹津送给咱们,吴情当即便问罗卜藏丹津人呢,他却说因为听说这边有驻军两万余人,有些害怕,便先将罗卜藏丹津送回了伊犁。”
弘历听了冷笑道,“他倒是将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玩的不错,如此一说,若是真的巡城的人,八成会将他带到岳钟琪那里,岳钟琪听了事关罗卜藏丹津,咱们开始打仗不就为了这个人吗?肯定会将他送到京城,这杖就别打了。”
那边张瑾听了虽然不明白为何能不打了,弘历反而不愿意,但他不过一个奴才,会听命令便可,便接着问道,“吴情让奴才来回禀您,顺便请示该怎么办?”
弘历听了,想了想道,“还是按原定计划来,让他办利索点。”
张瑾听了,连忙退了出去。弘历想过了这边,又问一旁的苏培盛,“去右哈萨克的人回了信没?”
吴开来摇头道,“现在还没信呢。如今才走了半个月,这段路途本就不熟,而且还要躲着准葛尔部的人,怎么也要再过几日。”
弘历听了,将心中有数的几个事儿数了数,发现并无脱离掌控的,便放了心。因着睡不着,大半夜的又不好出去闲逛,便到了书案前,也不用吴开来,自己慢慢的磨了墨,给胤禛写信,因着亲亲吾爱那个开头着实太过肉麻,被胤禛骂了几次,弘历这回便换了个卿卿如晤,他如今书信写的实在太过频繁,便是连件稀奇事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今夜缺了半个角的月亮描述了一遍,又问了问胤禛京中的月亮是否也缺了半个角,就如自己身边少了个人一般,是否月亮是感知到了他的孤单,才会缺了半个角来陪伴他,胤禛是否也是如此感觉。当然,在信的最后,弘历先是对胤禛不够浪漫表示惋惜,后又用春秋笔法提了一嘴,大意是自己可能会做事儿激进点,便将信封了起来,第二日送了出去。
且不提弘历在这边仍旧是每日睡觉、打猎、写信的过日子,胤禛那边却是终究收到了信,通篇阅读下来只觉嘴角抽搐,他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当日他力挺的人,如今正在前线日日烤兔子呢。这也就是弘历,换成其他人,除了怡亲王,怕胤禛都会怒斥一番。不过,对于弘历埋怨他不懂风情之事,胤禛想了想,的确是写给弘历的折子,还不如当年写给年羹尧的放得开,他只要想着弘历这么大人了,还装作小孩模样生气,便忍不住笑了,只能提笔满足了他的希望。
所以,当准葛尔使臣特磊到达西路军大营时,弘历终于收到了有着胤禛爱的回信,抬头几字——“弘历朕之宝贝”,把弘历美歪了。
81、晋江原创发表46
这边弘历美得不得了;那边岳钟琪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准格尔使臣特磊身份不算高,但却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之人。本来胤禛便是因着罗卜藏丹津的事情出兵北疆,国内财政并不宽裕;若是准葛尔部知难而退;通过议和而达到目的;岂不对清廷更好?这并非是出自岳钟琪的臆断,而是他的一个密探送回的消息。
只是;清朝毕竟是天朝上国;纵然心中重视;平日里的范儿却也要端起来;使臣特磊一到大营,岳钟琪并未直接见他,反而让人带他到了一个帐中休息,帐外有持械的军士把守,帐中摆设齐全,不但有南货点心,竟是还能洗个热水澡,外面隐隐约约还传来士兵操练时的喊号子声,倒是将下马威摆了个十足。
且不论那使臣如何想,岳钟琪却是一溜烟的跑到了弘历的帐篷中,平日里三五天都见不到的一个人,如今倒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弘历,开口却是让弘历对他刮目相看,“四阿哥,臣请您过去演场戏。”
瞧见弘历似有惊讶,这老头子也不含糊,直接道,“如今那准葛尔部的使臣来了,怕是来议和的,臣身份不够,还要四阿哥出面,方能够让人安心。”
这话倒是也简单,若是真来议和的,如今清朝两路大军守在准葛尔部的家门口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总要个有分量的人来做个保证,弘历的皇子加监军身份,倒是合适的很。
对此,弘历倒是不置可否,那真正的使臣特磊早已经被吴情捉住,如今在他的严刑逼供下,在数次自杀未遂的情况下,已然老实交代了准葛尔部的真实状况,而如今这个使臣,却是弘历找人假扮的,要说什么,会怎么说,都是排练好的,他如何不答应。
瞧见弘历应了下来,岳钟琪便又接着叮嘱道,“四阿哥到时候只管听着便是,黑脸便交给臣来做,保管让他乖乖听话。”
岳钟琪这戏做得十分足,特磊被晾在大营中整整三日,每日除了自己住的帐子旁的一亩三分地,去哪里都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士兵跟着,他也曾多次求见,可惜岳钟琪的理由多得很,一时是练兵去了,一时是刚刚睡下,总是让特磊哑口无言。
到了第三日上,瞧着特磊已然蔫了,脸上露着焦急之色,在请求见他的时候,语气开始激动起来,岳钟琪认为时机已到,这才装作刚刚忙完的样子,让人请了特磊来,并设宴招待他。因着是在藏区,又是招待特磊,所以宴会倒是颇有野趣。篝火、烤肉、烈酒,瞧着倒是热闹的很,弘历高高坐在最上首,态度温和,偏偏看起来有股生人勿进的生冷感,倒是将那特磊哄得不成,时不时的还抬头瞧瞧弘历。
酒过三巡,便要说正事了。岳钟琪让手下练了三日兵,做足了表面功夫,如今倒是底气足得很,冲着特磊问道,“不知使臣此次来有何意?”
特磊听了,连忙放下酒杯,冲着岳钟琪道,“准葛尔部一直是清朝的朋友,将军自入秋来入住巴尔库尔,却是与我们成了邻居,我家汗王特意让我前来,也算是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问声好。”
这话说得可真是客气的很,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怕是以为两家多么亲善友好,哪里知道前两日两家刚刚打了一仗。便是岳钟琪这老家伙,也被他恶心的受不了,心道这特使说话太过肉麻,我还是早早应付他完才是。便试探道,“准葛尔洪台吉却是客气了。”
这句准葛尔洪台吉确实有典故的。当日准葛尔部政权交替,噶尔丹策零做了首领,胤禛便让人下旨,封他为准葛尔洪台吉,谁料噶尔丹策零根本不接受,又有罗卜藏丹津之事,两边才起了龌龊,致使今日发兵。
如今他叫出这句,便是明目张胆地试探使臣的意思了。岳钟琪心中有密探的情报,只等着看使臣要提出怎样的条件,却万万没想到,这位长得黑瘦的时辰,竟是气哄哄地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岳钟琪道,“却不知岳大人这句准葛尔洪台吉叫的是哪位?”
这句话倒是让岳钟琪被噎了一下,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那使臣竟是出列,站到了场地中央,冲着弘历道,“听闻监军乃是清国四皇子,想必如您这般身份的人,定是熟知本国经史,当日,我大汗刚刚即位,您的父皇,清朝的皇帝便派人前来宣旨,一是要封我们大汗为准葛尔洪台吉,二是要带走罗卜藏丹津。请问四皇子,我准葛尔部何时曾为清国臣属?虚的受此封号?罗卜藏丹津乃是先大汗安置,在先人尸骨未寒之时,便破坏他的承诺,这不能容于礼仪吧!”
这话说得却是句句在理。在场都是武将,那岳钟琪又不曾想到情报竟是出了错,眼前这特使,哪里是来议和的,说是来争口气的才差不多。想到这儿,他便有些恼羞成怒,眼睛一动,旁边一个副将便站了起来,冲着特磊不客气道,“即使如此,你还来这里作甚,战场上见真章,管你是不是臣属,老子打下来了,你就是了。”
那特使听了,嘴角微挑,看样子是极为不屑,他冲着一直未曾说话的弘历道,“大汗派我前来,不过是念着与清朝多年感情,将事实说个清楚,准葛尔洪台吉的称号我们不能要,罗卜藏丹津也不会给。若是清国可以体谅,我们自是睦邻友好,若是清国还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准葛尔部将会奉陪到底,直到最后一个人死亡。”
这是战书!准葛尔部竟是派出使臣跑到了大清朝的军营里,如此赤裸裸的,毫不遮掩的下了战书,他要死战到底。一时间,帐内武将们皆是群情激奋,更有刚刚说话的副将,已在他话音落地之时扑了上去,将其两手反转,狠狠地压制住了他。
那边,岳钟琪向着弘历道,“监军大人,噶尔丹策零实在欺人太甚,此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一定要将他祭旗。”
那人听了却笑道,“岳将军已经老矣,怕只能在这上面成逞威风了!如我这般人,准葛尔部有无数个,便是杀了我又能如何,待到我们取胜之时,定会替我血债血偿。”
“你!”这番话却是让旁边的武将们气得直冒粗气,眼见着便想生吃了他。此时弘历却道,“自古便没有斩杀使臣的道理,你的话我听见了,西路军的将军们也都听见了,我不要你命,还放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让他喜好脖子等着我来杀!放他走!”
虽然弘历答得十分有气势,但现实是,准葛尔部使臣特磊的来了又走,并未让整个西路军紧张起来,他们甚至不曾有作战的想法,如今已近冬日,一是容易迷路,二是补给跟不上,三则是天太冷,冻死人简直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
所以,即便当日特磊说话时,让这群武将气爆了肺,如今,他们也不过是练兵之余窝在一起说说话罢了。弘历手中有三份资料,谷雨给的正史记载,林瑛玉给的对这场战争的一些史实和分析,还有从真正时辰特磊那里得到的第一手资料,他明确的知道,此时噶尔丹策零不过仓促应战,并未做好准备。他的南线和东线还存在隐忧,并未解决。而他的人马也未曾集结,最重要的是,在冬日里,他不会随意迁移,找到他简直太容易了。
弘历据此去找岳钟琪,只让他莫要放弃此时好时机,可惜岳钟琪认为雪天并不适合打仗,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