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抬起头,不让它们在脸庞上滚落出任何泪痕。
「放心,哥哥,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同盟少了领导,晓家势力削减,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让晓家与同盟撑下去。」
「既然如此,我就会成为同盟的刀与盾。晓家,将以我为荣。」
迪达拉的语气平静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会哭会闹,他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地闯出禁闭室,但这些终究都没发生。
他只是努力抬头凝望着一片空白的天花板,视野很朦胧,鲜明的轮廓都不见了,一如那些原本支撑着他的世界的人。
他告诉自己别哭。
他告诉自己撑住。
既然蝎可以忍气吞声的服从教廷无数个日夜,就为了二十二年后的今天这场意义非凡的战役,那他又何尝不能倾他所能的、去替蝎赢得这场胜利。
晶亮蓝眸中,沉殿的是如钻石般的坚忍。
要千锤百炼,才能凝结出的不拔。
原来成长,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透过朦胧模糊的水气,迪达拉彷佛又看见了那个人的雍容笑颜。
迷蒙混沌的意识载浮载沉,西边大陆干燥的寒风和缺乏湿度的空气与陈年往日纠缠交织出令人深恶痛绝的回忆,暗无天日的黑暗已让他分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噩梦中不断出现蓝色的程序画面、一层又一层的防盗密码,与熟悉且庞大的数据库。
蝎猛然睁开了眼。
映入琥珀色瞳孔中的是晦暗的牢房。
蝎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喘着气,失神了片刻才发现原来又是梦。
「日安,赤砂蝎。」
笨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门口出现的,是一身洁白华服的男人。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慈悲笑容,用宛若能宽恕世间一切罪恶的和蔼,凝望被铁链吊挂在墙上的红发少年。
或者应该说,外表宛若少年的红发男子。
「真糟糕,看来你睡得并不好。都十天了,还没习惯西方的气候吗?」
「都是托你的福啊,教皇大人。」蝎抬起头冷笑。
「别这么说,因为你的关系,我们也一日不得好眠哪。」白袍男人慈蔼地笑着,走到蝎的身前,戴着白底金边手套的手,缓缓伸向蝎胸前的伤口。
洁白的手套渐渐地染红。
没有经过处理、没有任何治疗,那个一直没能愈合的巨大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的溃烂。
教皇忠厚慈祥地笑着,玩弄腐肉的手一下一下的拨弄着。
「你的那个搭档──叫什么来着,地达罗?还是迪洛?真的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没想到解决掉一个克劳斯,晓家又蹦出了这么一个恼人的家伙。他已经毁了我的三个部队与一座城池,真该给他一点教训,你说是吗?」
蝎尽管已经痛得几近昏厥,但还是勉强用他姣好的脸庞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呵,你又能给他什么教训?如果有法子,恐怕就没必要跑来找一个阶下囚出气了吧?」
教皇一直笑着的脸孔一滞。
好半晌,他才又恢复了虚假的笑容。
「我挺欣赏你的反应能力,可惜你总用在我不喜欢的地方。赤砂蝎,你真不考虑为我所用?再一次的结合计划,不但可以延续你的性命,还能再见到那个你魂牵梦萦的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反正,你这个身体也没得救了。」
闻言,蝎嗤笑了一声。
「让零把我的身体伤成这副德性,又不爽快的让我死去,你就是在等我遗弃人类的身躯活下去吗?真可惜,我一点都不牵挂这个世界。」
「难道也包括那个孩子吗?」教皇一针见血。
提到迪达拉,蝎轻轻一笑,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牵挂,是顾虑,是放不下心而有所系念的意思。
但蝎一直都看着他,在充满阳光的教室中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那个孩子不一样;在他毫不畏惧地站到葛兹首领的面前时,蝎就知道迪达拉会有展翅高飞的一天;在他看到迪达拉终于能自信的舞动他身为血族的骄傲武器时,蝎就知道,迪达拉有一天会让晓家,让血族,让他都深深地引以为荣。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或许迪达拉在上百个使徒计划的失败品中幸存、在克劳斯抱着成形的婴孩踏进晓家大门的那刻,就已经决定他注定要不平凡的一生。
对于这样一个闪耀而散发光芒的孩子,他又有什么好牵挂的?
「……看来你是不会回心转意了。」
教皇的表情一冷,他淡淡睨了墙上的蝎一眼,冷声道:
「本来我是不愿意让那些肮脏的小东西污染这宫殿……但看在你这么精心替同盟派培育人才的份上,特地为你破例一次吧。」
教皇转过身,雪白的长袍在空中飘荡。
「──来人,备虫。」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剧情线後习得新技能,升级中。。。
☆、汹涌战事
这是蝎离开丹特戈的第十五天。
抚过原野的强劲冷风,捎来远方的气息,迪达拉站在高处俯瞰一片颓靡的废楼败铁,处处裸露的钢筋在狂风的侵蚀下腐朽成易碎的锈铁,蝎曾经跟他说过,百年前这里中区曾是繁荣的中心都市,商旅在此聚集,贸易在此昌盛。
在那个时候,没有能人想到到百年之后,这同样的土地、同样的空气,会因为战争而变成这样一副颓废荒无的模样吧。
在半个月前同盟派的骤变之后,彷若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般,教廷对他们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击,而曾经在同盟派手下吃过不少苦头的主战派血族亦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争夺要塞的炮火,一天比一天狂烈。
鼬与他的搭档率领一批菁英前往战力最吃紧的西北方战线与角都等人会合,而迪达拉则替补了克劳斯的位置,驰骋于中区的重心战场。
现在没有蝎陪他了,而他也不需要其他的搭档,所有人的角色都能被顶替,但却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后方那个一直空缺的位置。
迪达拉始终认为没有人能如蝎那样把所有类型的圣光武器都运用得出类拔萃。
以这样的理由,迪达拉拒绝了所有替补蝎的搭档,一直单独执行着重点突袭与游击的任务。
但他知道,不是没有人能够配合他,而是他已经下意识的拒绝将背后交给除了蝎以外的任何人。
「旦那、旦那。」轻轻的呢喃,在狂风中微乎其微,却是一直一直支持着迪达拉的重大信念。
没有他的每个夜晚,都像噩梦一样难熬,他怕蝎的面容在他脑中一天比一天模糊,他真的很怕有一天,自己会忘了他最重要的人是长什么样子。
「旦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倾注了他毕生的所有,像是具有神奇魔力的咒语。已经成为他明明知道那人没有生还可能却还是能坚定的站在战场上的力量。
「阁下。」身后传来短促的呼唤:
「一如奈良部长预料,那个主战派家族已经开始进入边界,估计会在傍晚入城。」
「派五个部队在定点待命,包围城池,由我从高空进行主城突击。」迪达拉面无表情,淡淡道:
「今晚,辛洛特…加龙省城是我们的了。」
──旦那。
就为了这两个字,他可以血染天下。
就像他们所计划的,这夜,辛洛特…加龙省城血流漂杵,浓重的腥味弥漫了整个夜空。
越发锋利的尖爪上满是血迹,在墨青色的砖上淌下一道又一道的蜿蜒血迹。
耳边犹是城道上游击的炮火声,迪达拉看着手中浓稠的鲜红色液体在地上画出了触目惊心的图腾,身后敌人的残肢与尸首,随处可见。
此城已陷。
驻守辛洛特…加龙省的两个家族被强而有力的圣光炮弹轰炸得措手不及,更没人想到竟然有血族能在满目飞窜的白光中斩杀自如,舞动的尖爪与落下的黑色羽翼,是他们举目所及的最后景色。
迪达拉走出钟塔,轻轻展翅,飞上了辛洛特…加龙省的最高点。
他凝望西方,那个黄土与暗夜已连成一线的远方,是教廷。
为了他的信念、为了他的笑容,我此时被责任与家族系于远处,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让我不得不倾兵天下的教廷。
蓦然,暗夜的细语从远方传来,迪达拉一凛,眯眼眺望那骚动的根源。
是血族。
整整四个家族的血族,连同他们族下的血仆从四面八方朝辛洛特…加龙省蜂涌过来,这样的兵力是他们攻下的数倍之多,迪达拉一惊,暗道不妙。
怎么回事?对于这些凭空出现的家族,他们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兵源四面八方将辛洛特…加龙省团团包围,他们无处遁逃。
迪达拉咬牙,快速评估敌兵的来向与四周地势后对已方部队打个手势,俯冲而下,打算趁其不备,以纯血统的优势杀出一条血路。
他有自信能在重重包围之中全身而退,但他却不能让随他出征的部队就此陪葬。
他要远方那个该死的教廷,听到的全是他迪达拉、赤砂蝎所一手栽培出来的迪达拉大获全胜的捷报。他更不会让他的家族蒙羞。
所以,谁都别想在我迪达拉的手中拿下一个城池!
黑翅一个骤转,迪达拉回旋于底下黑压压的血仆上方,已有准备要展开一场浴血之战,怎知此时,底下一道老迈的声音传来。
「下来罢,克劳斯的子嗣。」
那低沉苍老的声线,晚若暗夜之中的丧钟低哑雄厚,迪达拉听着居然有些熟悉。
迪达拉半信半疑地降下身子,站落的身子毫无破绽,湛蓝的神色中全是警戒。
而站在他眼前率领众多血仆的,是久违的敌人。
葛兹之主。
迪达拉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葛兹──那个半年前曾经交手的男人。
「吾族原栖宿于北方高原,盼远离战争,但风已递来暗夜的消息,克劳斯大人的逝去,让吾族为教廷的所为感到震怒。」葛兹抬眼,苍老但仍散发着不朽光辉的眸子紧盯迪达拉,缓声道:
「若早知克劳斯大人会惨死于那斯手下,吾等当初便不会轻率地回绝克劳斯大人的同盟请求。」
葛兹一族不属于晓家的支派,两者也没有重大的利害关系,葛兹今日大举南下,大概纯粹是因为欣赏晓家逝去的家族之首。
为了一个昔日佩服的种族英雄,居然能倾全力而南下。
一直到今天,迪达拉才为葛兹的重情重义感到佩服。
「…也就是说,你与你的族人是要助我同盟一臂之力?」迪达拉有些不确定的问。
「非也,吾等并不打算加入同盟为丹特戈所用。」葛兹缓缓道,他深邃的眸子冷冷瞅着迪达拉,似在打量什么。
感受到葛兹评估的目光,迪达拉蹙着眉不解地回望,他不知道葛兹到底想干什么,带了一堆人马把他团团包围,不会就只是想告诉他:他们对于爷爷的事感到很遗憾吧?
这么遥远的路程车马费不便宜的啊喂……
「还记得么,半年前,汝放走了可以毁了葛兹一族的机会。」半晌,葛兹才继续道:
「从那时候起,吾就曾对暗夜发誓,若汝将来有一天继承了克劳斯大人的绝代风华,震慑天下,那么在汝君临天下的那日,吾等必定加倍回报。」
葛兹的一字一句,在静默的夜空中清清楚楚。
迪达拉愣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可……你们不是不愿意加入同盟?」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不打算把族人的性命交给人类,我们将依照家族的意志行动。」原先站在葛兹身后的一个青年站了出来,也是一个令迪达拉眼熟的人,乌托葛兹,只见他朗声道:
「我们决定直接攻打教廷。」
轰地一声,这句话像是点燃干草荒原的一把烈火,熊熊火光,猛然冲天。
迪达拉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几乎要冲破他的心脏。
──攻打教廷。
报复的决心,永远比固守中区的意志更加强烈。
但理智很快拉回了他瞬间飙涨的杀意,迪达拉硬是把心中的冲动压下,淡淡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现今同盟派战力吃紧,而我代表晓家,没有理由抛下他们随你们去。」
「…既然父亲说过要回报于你,我们就不会空手而来。」乌托走向迪达拉,递给他两把金色的粗大钥匙。
「葛兹家族与葛兹分支家族在北区所占领的两座城门钥匙,这是我们准备给晓家的第一份礼物。」
一个响指,乌托身后隐没在黑夜之中、蠢蠢欲动的血仆与族人纷纷站了出来,黑夜,也为之纷乱动荡。
「我身后,是整整三个家族的兵力,我们会向西攻打,不管成功与否,你同盟派都可不费一兵一族。这是第二份礼物。」
迪达拉愣愣听着。
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