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她看起来很瘦弱、面无表情地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韦伯操纵着使魔还未靠近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强大魔力,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但考虑到这个孩子的年纪说不定长大后会比时钟塔出身的肯尼斯先生更为强大。
他没有准备想要刺激这个孩子的意思,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擅长稳定住情绪,韦伯不希望使魔发出的魔力波动让她的精神发生了变化导致魔力崩溃,所以费了相当大的功夫从她身边绕过去,这才进入了后面的房间。透过使魔的触觉,他可以感觉到那间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怪味,卧室里面虽然开着窗户却依旧无法掩盖那种类似于腐烂的臭味,年轻的大公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让使魔继续前进,却在最里面的床上看到了一个躺着的人。
房间里没什么光纤,韦伯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出那个人到底是死是活,透过使魔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半张面目全非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那个人的皮肤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这种极为可怕的场面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试图再靠近一点却马上跳了起来。
他可以感觉到在另一头,有人紧紧捏住了使魔的脖子,同样这种力量也一下子就作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种压倒性的力量让他无法喘息,虽然勉强将自己的魔力抽出去但却再也无法连接上那边的使魔。他在床头拼命喘息着,试图将不存在的压迫感统统甩掉,虽然知道自己与言峰绮礼的房子相隔甚远,但那种可怕的致命感依旧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
他从未感觉离死亡那么近过,通过使魔对方在瞬间爆发出的愤怒和憎恨差一点将自己淹没,但……那不是言峰绮礼、也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哈桑,那群刺客擅长将自己融入到整个环境中,凭着自己现在微末的观察力是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发现对方存在的,那么这样说起来……动手的就只剩下一个人。
兰斯洛特?杜莱克先生……那个男人和你有什么样的关系?
在宫廷斗争中历练了几年的韦伯很清楚,要铲除对方首先要找到那个人最大的弱点,从刚才兰斯洛特动手时所爆发出来的力度和愤怒看来,他显然很重视躺在床上的男人,但和湖上骑士私奔的是一位女士,怎么看都和床上躺着的那个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如果这就是兰斯洛特受制于人的原因,那么自己是否可以考虑用一些办法将那个人弄出来?
这样既还了那位骑士一路指点的情谊也可以让他从巴比伦的一潭浑水中抽身,虽然他还未思考那位先生是否会接受自己这样的好意,但韦伯依旧想要去试试。
为此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个晚上,就在他第二天鼓起勇气试图说服兰斯洛特的时候,却在楼梯口被剑尖顶住了脖子,紫发的骑士先生展现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愤怒,“我提醒你先生,有些事情并非你可以窥知的……”
“杜莱克先生,也容我提醒你一下,我对言峰绮礼的了解程度远胜于你,为了你好我也不得不提醒你,那个人绝对不能相交!当然我也要道歉,驱使使魔并非想要窥知你的秘密,而是对传闻中主祭先生所收养的孩子的一丁点好奇。”韦伯举起手示意自己毫无恶意,“那个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会主祭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虽然您没有住在那里但也应该凭着您的某些直觉感觉到一些东西吧。”
他这种焦虑并非没有缘故,这几天根据前线军情系那是,伊斯坎达尔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如果没有意外不出一个月他的军队就能军临城下,到时候不光是自己要面临选择,还有言峰绮礼还有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乃至于科多曼陛下都需要作出最后的决定。
战斗或者投降。
生存或者死亡。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但他看起来病得很重,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也曾好奇为什么亚瑟王的王后没有在你身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不希望像你这样学识渊博、眼光独到的人卷入言峰绮礼可能会造成的麻烦中去。”韦伯的声音压的很低,但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听得到也肯定听得懂自己的暗示,“先生,如果我要是你,考虑到武力之间的不对等,就马上把人带出来,无论是找医生也好找魔法师也好,总之让一个病人躺在那种环境对康复一点帮助也没有。”
杜莱克先生收回了剑,他脸上的愤怒略微消退了些,这让韦伯在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提高警惕,他与兰斯洛特相处了这么多天对这个人的性格也有些了解,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相当优柔寡断,一旦有人和他发生情感上的牵扯,他就很难做出理智的判断,虽然不能确定私奔这件事情到底含着怎样的内情,但考虑到这个人性格上的弱点,韦伯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可以推断出当时发生的一切,可现在不是考虑过去的时候,他需要的只有现在和未来,只需要去考虑接下来一个月乃至于日后自己应该如果度过。
紫发的骑士沉默得退开两步,“大公阁下,”他轻声说道,“您应该觉得高兴才对,比起这个世上大部分人,你绝对是非常幸运的。”
这点韦伯无法否认,虽然他始终在刀尖上行走、与危险同在,却一直可以感觉到那个来自远方的庇护和关怀,在梦中那无尽的波涛声带给自己继续前进的勇气。他不是孤单一个人,在远方还有伊斯坎达尔看着自己。
“我的确不明白你的苦衷,杜莱克先生。”他整理着语句冷静地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发言权,但还请您想明白,比起言峰绮礼,那位先生是否更应值得你守护?”
兰斯洛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在注视韦伯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后,最终没有正面回答年轻大公的提问,“叛军前锋已经强行度过了塔内河,如果不出意外马上就能在从比比西河上顺流而下,按照这种速度计算,一个月都不用他们就能抵达巴比伦附近。而由于首都的特殊性,周围几个公国并没有过多的武力,所以他们极有可能会长驱直入……”
韦伯的呼吸急促起来,兰斯洛特的话里虽然没有任何指代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这个人知道、而且对伊斯坎达尔和自己的关系相当了解,但这种质疑并不重要,他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咩有人可以懂,“到时候迎战即可,趁着对方现在兵分三路,如果控制住其中一条线,应该可以拖延一段时间,然后以西里西亚的财力迅速雇佣佣兵从另一头绕过来,两面夹击应该可以控制住战局。”这是这段时间来他认为最为周详的办法,虽然又扯上了佣兵,但这是现在看起来最好、最可靠的办法。
杜莱克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欲言又止、又犹豫再三最终示意韦伯跟着他进入旁边的房间仔仔细细地讨论接下来的守城方法,双方彼此都很清楚对方是接下来战斗中最可能出现的变数。
☆、第二十二章
时间过的极快,战报逐渐堆积在兰斯洛特和韦伯的桌子上,各种各样的讯息变成地图上一点点以不同颜色的线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科多曼陛下夜不能寐,成日成夜在书房里和两个人商议着接下来可以进行的步骤。
城墙被加固、护城河被拓宽,所有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韦伯一边欣喜着伊斯坎达尔那有如神助的行军速度一边暗暗忧虑接下来的战争,从兵力来看的确是伊斯坎达尔占据优势,但对于坚固如斯的巴比伦来说,守个一年半载根本不是问题,粮食也好水源也好,所有守城必备的东西统统都预备齐全,根本不需要担心会发生食物不足的情况。
唯一的问题就是两军对阵时所采用的战略,和内部的稳定。前者韦伯为伊斯坎达尔担心,兰斯洛特?杜莱克先生绝非易于之辈,而后者他为皇帝陛下忧虑,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和言峰绮礼绝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到时候皇帝会如何处理?
还有自己……
连韦伯自己也不知道这份仅存的关心可以维持到多久,每一天,每一秒他都可以感觉到皇帝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发冰冷。曾经韦伯想对这个年轻的皇帝说些什么,但最终他选择了沉默,信任是双方面的,如果一味想要展现自己的忠诚最终结果极有可能会变得如同当年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那样凄惨。
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副惨象也永远不会忘记一个臣子不为皇帝所信任的最终结果是会如何的惨烈。
前线的战况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伊斯坎达尔所率领的前锋军横扫了半壁江山,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解决了所有试图阻挡他前进脚步的人,他在地图上显得神出鬼没,哪怕兰斯洛特翻遍所有情报都无法彻底判定他所行进的路线,“显然这个人要比我更了解这片国土,他知道每个城市的小路和秘径、熟悉所有战争会用到的线索。”这个不太夸奖别人的紫发骑士冷静地说道,“哪怕各个公国再怎么不和,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在团结起来之后甚至还能被迅速击破,只能说指挥官对战争有一种天赋,是个极为强悍的对手。”
对于这样一个对手,兰斯洛特显得格外慎重,他再三修改了城墙的守卫配置,甚至还一度极不放心地自己跑去实地查看,但韦伯知道在坚固的城墙也根本无法阻拦伊斯坎达尔,在这里没有人能比那个男人更了解这座城市地下所隐藏的密道。
不,也许还有一个……
金光闪闪的王者的身影至始至终是韦伯心头大患,一想到那个不知潜藏在哪里的王者正在打折各种各样不好的主意,年轻的大公就会觉得浑身发冷,但现在一切都在那个男人的计算之内,自己也好、科多曼陛下也好,整个巴比伦城里没有人可以摆脱这种无形的控制。
战事一触即发,科多曼陛下在等待、兰斯洛特在等待、韦伯在等待、隐藏在阴暗处的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等待着决战的信号。
历史上对那天有着各种各样的代号,但在韦伯的日记中对于那天只有一个五角星,它看起来是随手一画极为潦草,虽然在后来这颗星星被赋予了无数定义,但在那天韦伯的心中却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庆幸。
他匆匆跳起来,丢下手里的笔冲出房间,楼下兰斯洛特已经准备妥当,年轻的科多曼陛下也一身戎装站在他身边。空气中布满了紧张感,韦伯的情绪也不知不觉的被这种感觉调动起来,但马上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请您暂时不要上前线,”他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科多曼陛下的脸色,“一开始就计划好,这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如果您现在就上阵,是否太早了一些?而且对方恐怕也做好了要打拉锯战的准备,恐怕会围困这里相当漫长的时间,您要是现在上阵很容易成为敌军的靶子。”
“……威尔维特卿是小瞧我吗?”皇帝的声音冰冷如刀,一字一句戳在韦伯的心头,“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我亲爱的朋友,”他的声音里不含任何感情,冷淡地驳回了韦伯的谏言,“他们是叛军,的确不配出现在我面前,但基于那是敌人,所以我才去面对他们,告诉那群愚蠢的东西,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韦伯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和皇帝解释生命安全大过一切这个话题,当然他完全可以理解年轻皇帝的想法,想要去面对敌人、想要展现出自己身为王的气概,“但您是否想过,在萨迪斯,我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却依旧被人一箭穿过胸膛,整整躺了四个月才能起床。作为臣子我只是乌鲁克诸多大臣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但若是陛下您有个闪失,到时候该如何是好?您是乌鲁克的王,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重您自己,不受到外界任何伤害。”这样一番话合情合理,至少在兰斯洛特看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紫发的骑士也试图劝阻那位骄傲的年轻皇帝不要冲动,但科多曼陛下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位年轻的陛下整个人脑子里充满了对周围人的恐慌和不信任,在他看来从萨迪斯而来的王妃绝对有问题、韦伯也对自己隐瞒了相当不少的秘密、兰斯洛特也不可能真正为自己所用,手边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这种孤独和无助无人能够倾听,他恐惧着韦伯所掌握的秘密、忧虑着王妃那背叛了的兄长、戒备着来自远方国家的兰斯洛特。他无法相信或者说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信任这两个字的存在。
韦伯在日后的文章中这样形容他当时在城墙上的所见所闻,“那是我此生当中绝不会忘记的景象,地面上的士兵军容整齐,看着一点都不像是非正规的军队。伊斯坎达尔一身戎装骑着马站在军队的最前面,可能是因为我对那个人有着无法言语的如同面对神祗一样的敬仰,在那一瞬间,我竟会觉得他身后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