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唔,为了去见见你的父母啊,遥。我有些话,想要对他们说。”
听了凛的话,遥微微一颤,深蓝的瞳仁里蓦地闪过一片光芒。
于是两周后的春祭那天,遥乖乖跟着凛回了佐野的家,受到了松冈母亲的热情招待。江的一对小双胞胎似乎也十分喜欢他,只要看到他就张着小手乐得直笑。为此凛还小小地吃了一回醋,不过对象是遥的话……嘛,那就算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动身去了岩鸢。他们先是花了大半天时间把遥的旧居打扫和整理了一遍,午后时分,就捧着花束去了岩鸢公墓——遥的父母安眠的地方。
行过祭拜之礼,两人在墓前伫立了许久。面对刻着七濑夫妇姓名的碑石,凛突然轻轻地开口了。
“七濑叔叔、阿姨,我是松冈凛。”
他说,语气非常认真,神情是少见的肃穆。遥不由得微微一惊,向他看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和以前不一样,从今天开始,陪遥来看望你们的人就是我了。今后的日子里,我也会努力成为遥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
“或许听上去很傻,但我还是要说,请放心地把遥交给我。他会再次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将来会是怎样,没人能预知得到。也许现在还不行,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不用再顾忌什么……我会让他过得真正自由而快乐——不论发生什么,这一点都是不会改变的。
“我想,遥也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吧,所以带我来到了这里,来到你们面前。
“错过了这么多,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我们会幸福的。对吗,遥?”
说完,凛侧过头凝视着身边的人。遥回望着他,湛蓝的瞳仁里波光潋滟。
片刻后,遥收回目光,面向父母的墓碑,低声但肯定地答道:
“嗯。”
***
这之后的日子便是平淡却甜蜜的日常,至少,对热恋中的人来说是这样。虽然不能频繁见面,也不能太过公开地约会,但凛和遥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是加倍珍惜着每一次的见面,也许并没有太多情话,但他们用行动表达着对彼此的每一份心意。
这或许便是名为“幸福”的人生吧。
然而,命运的伏笔总是埋在看不见的地方。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波动,也可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点。
樱花开过之后,为了比赛而进行的封闭式集训①也即将开始。到时,所有参赛运动员都要集中起来进行强化训练,在此期间,队员们将被实施封闭化管理,基本无法轻易外出。于是,为了让运动员们做好充分的身心准备,队里干脆提前放了几天大假,好让大家有足够时间来调整状态。
对于这个安排,凛还算满意,因为遥答应了搬过来一起住几天。虽然刚好面临毕业答辩②,正是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但接下来可是要将近一个多月不能见面呢!所以两人决定抓紧时间多相处一会,毕竟他们的关系才刚刚稳定下来,而且,两个大男人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凛,集训会很紧张吧。”
有一天,两人正在餐桌旁吃早饭时,遥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凛便随口回答了他。
“啊。从早上6点到晚上6点。柔韧、力量和耐力的训练都会强化。水里的话,技术游的训练量会加大,也会更有针对性。每天也都会有一次模拟赛看训练效果。”
“……”
“怎么?你也有兴趣吗?要不我和大叔说一声——”
“不,别开玩笑。我只是……”遥欲言又止,低头看着手中的餐盘。
望着遥微蹙的眉头,凛愣了愣,仔细地揣摩了一下,然后……
“等一下,遥,你是在担心我吗?怕我到时太累了?”努力绷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凛半眯起红眸紧盯着对面的青年,“安心啦!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训。何况……”他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美味,“还有你专门给我做的料理‘能量包’啊!唔,不得不说今天的培根蛋卷真的很香……嘛,不愧是得我真传啊,遥!”
一段话说完,却发现对方只顾埋头用餐,凛挑了挑眉,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说……你其实是舍不得和我分开啊,遥?”
不知是不是被说中,遥的脸上一红。凛忍不住笑了起来。吃掉盘中最后一片培根,他向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地呼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我是冲着冠军去的,所以训练时还会加倍努力。”凛说着,表情又兴奋又认真,“到时就看着吧,遥,在现场。看看我捧着冠军杯、高举过头顶的样子!”
遥抬起头来,凛志在必得的笑颜让他微微一怔,好像有什么忽然击中了他,心脏怦怦地猛跳了几下。他有些疑惑,凛充满自信的模样又不是没见过,虽然是很帅,也很迷人……
等、等一下!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啊?!他才不承认自己定力有这么差!
耳根蓦地一热,遥连忙又埋下头去,扒了几口蛋卷。
遥的这些反应看在凛的眼中,就彻彻底底变成了“诱惑”。不过才刚结束一宿的“战斗”,这又是大清早的……他还是耐住了性子,端起杯子喝一口水,定了定神,换了个话题。
“对了遥,你那个答辩什么的,是不是从今天开始?”
“……嗯。”
“好吧,我也还有三天假。什么时候去接你?”
“明天结束后,我会自己过来。”
凛看了看遥,对于恋人的固执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那我一会送你去学校。”
“不用……”
“干嘛?我也是顺路而已。”凛终于挑高了眉毛,忍不住加重了一点语气,“我原本也要出门的,打算带小鸟去宠物医生那里看一下。”
“小鸟?”遥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对了,说起来,我昨天就发现它没怎么吃东西……”
“是啊。它这几天都有些不对劲。”凛说着向客厅看了一眼,那只白猫正窝在沙发旁一动不动。
“好像是从上星期开始,它就变得越来越懒,吃的也越来越少,整天无精打采的。我之前也想了好多办法,还专门给它做了几顿最喜欢的烤肉,也完全没有效果。所以才联系了宠物诊所,想带它去看看。就约在今天了。”
遥听了,略微一怔,忽然嚯地起身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
“凛,今天的又没有吃。”
食盆里还是满的。他不禁微微地皱起眉头,伸手摸了摸白猫,谁知猫儿只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就又趴了回去。
凛也走了过来。遥的担忧大概和他一样,但是……
“别担心。”凛半蹲下来,拍了拍遥的肩膀,“你只管去忙你的好了,小鸟就交给我吧。不会有事的。据说猫可是有九条命,何况,这还是我养的呢!”
凛的话让遥安心了一些。他又看了一眼猫儿,帮它捋了捋毛,这才站起来。
“看好以后,告诉我结果。”
“行啦。反正不会有事……晚上给你电话吧。”
***
没想到的是,医生给小鸟开出的诊断书,却是一纸病危通知。
凛在把遥送到学校后,就飙着车带小鸟去了京都一家知名的宠物诊所。一名据说很厉害的宠物医师接待了他。经过一番检查和诊视,那位医师终究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年纪也大了,”和蔼的老医师抱歉地告诉他,“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不容易。动手术的话,只怕它会更加痛苦,也不一定能治得好。”
“怎……怎么可能?!猫不是很长寿的吗?平均寿命都有十几年啊!”
“对不起,年轻人,你说的没错。但这孩子……”
“真的没有办法?!”
医师叹息一声,再次摇了摇头。
“……那,还有多少时间?”
“恐怕是不多了。可以的话,多陪陪它,让它好好地度过这段时间吧。”
……
从诊室出来,凛抱着小鸟在走廊的排椅上坐了很久。
猫儿安静地窝在腿上,像是在睡着,也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在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凛低头端详着它,轻轻而反复地抚摸着它雪白柔软的毛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掏出手机,翻查通讯录时,指尖在一个名字上顿了顿。怔了片刻,他终于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啊,是我。你在学校吧?
“……不,给我呆着别动。我去找你。”
挂断电话,凛深吸一口气,抱着小鸟打算起身离开。谁知右腿忽然一阵酸麻,猝不及防地,他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酸麻感没那么快消失。凛不由得叹一口气,苦笑地拍了拍怀中的猫:“你啊,果然还是因为吃多了吧?这么胖,压得我腿都麻了……”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哑,他就没再说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凛伸了伸腿,感觉差不多了,就带着猫儿出了诊所。
上车后,他将小鸟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的宠物包里。拉上拉链以前,他又摸了摸白猫的脑袋。
“再带你去见见他,怎么样?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
顿了顿,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猫儿,发了好一会呆。
小鸟则始终半眯着眼静静地回望着他。原本琥珀一样晶莹透亮的眼睛,如今变得有些浑浊无神。但从它的目光里,还是能看出几分从前的样子。
曾经也是个活蹦乱跳的家伙呢,最喜欢跟着某个少年一起缠在他身边了。
所以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又傲慢又懒散了啊?
再次叹了口气,凛摇摇头地合上了宠物包。包是圆柱形的,很透气,两头也有透明薄膜,可以让里头的小家伙看到外界,不至于太过寂寞。
凛终于发动了跑车。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飚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身边的那只猫儿依然将头朝着他的方向,默默地注视着他。不知是否因为光线的缘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微微有些泛蓝,也逐渐变得透亮起来。
***
西田彦走出校门,一阵凉风吹过,他居然打了个寒战,不禁拢了拢衣领。
明明是近五月的天气,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冷风?
他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把这个忘在了脑后。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引颈朝街口张望了一下。
还没来。
少年抿了抿嘴角,走到一边抱胸等着。
他在等的是松冈前辈。
刚才接到前辈的电话,叫他在学校呆着,但又没说是为了什么事。
真是奇怪。
难得休假,前辈不是应该会赖在某个地方,和某个人……
算了,前辈爱怎样是前辈的事。只要他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导致走偏,甚至放弃前进……就是了。
想到这一茬,西田彦心里又隐隐浮出些抱歉,不过只是对松冈前辈而已,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仍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
“为了梦想,就应该心无旁骛一路向前,不能被任何事情绊住脚跟”,不是吗。这还是松冈前辈自己说过的话,他从一本日记里看到的……
那是表哥似鸟生前的日记。
想起那张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少年的目光暗了一暗。
深吸口气,他再次扭头向街口望去。
还是没有来。
前辈电话里说十分钟能到,应该快了。
不过,这里离他住的地方挺远的,所以前辈到这附近来……是要做什么?
总不是专门为了来看他吧。
少年脸上微微一红,连忙用力甩了甩脑袋,好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甩走。
他又摁亮手机瞄了一眼,随即有些疑惑地蹙起眉来。
都快一刻钟了……
也许是前辈估算的时间有误吧。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这样想着,无意间,他听见几句对话从路边飘了过来。
“喂喂,有没有看到?那个现场看起来很不妙啊!”
“是前面那个路口吧!当然有看到,车子应该都撞变形了吧?一整条路都堵住了!”
不知为什么,这些话让西田彦有些在意,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想听得更确切些。
“是啊是啊,真吓人!怎么就突然拐到隔壁车道去了?好像还是闯红灯来着……”
“那是跑车吧!驾驶员还很年轻的样子,估计是飙车族,速度太快,结果……”
跑车?……
等、等一下!
西田彦的心猛地一跳。
应该……不会吧?
他急忙向那两人追了上去。
“那、那个……”声音还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们说的车祸,出事的跑车是、是什么样子的?”
“啊,型号没看清楚。好像是蓝色的?”
“是呢,很少见的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