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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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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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寨主却也硬朗,只“呸”了一声,死死盯着二寨主,眼里要喷出火来。



二寨主猛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怒道:“若不是六弟机灵,看出你不对劲,整个鸡公寨的人都会死在你这个王八羔子手上!我今天就要替兄弟们杀了你这个奸贼!”



刀锋闪着冷厉的光芒,也映着二寨主狰狞的面容。



@奇@“二哥!”



@书@狐狸负手而出,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冷峻的气势。他眼神冷冷一扫,三寨主瘫软在地。



二寨主只是愣了一下,便收起刀子。我叹了口气,知道从这夜起,鸡公寨将是狐狸一人的天下。



听二寨主在嚷着要将王麻子开天窗、将三寨主三刀六洞,我一阵恶心,不想再看,正要转身回小木屋,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我冷汗直迸,眼前黑晕,身形摇晃。



有人向我扑过来,在我即将倒地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地将我抱入怀中。



我似乎又进入了如那夜一般幽远的梦中。



梦中的小舟在轻轻摇晃,象极了小时候娘将我抱在怀里的感觉。娘在爱怜地将我的乱发理顺,又在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青瑶、青瑶………………”



为何娘不是叫我窈娘,而是唤我青瑶?



不管了,只要娘能回到我的身边,只要能抓住这一份温柔,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我缓缓伸出手去,想触摸娘的面容。



“青瑶、青瑶………………”



可娘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感觉到她将一去不返,我将再一次孤苦无依。



心底的酸涩、苦楚、迷茫似洪水般喷泄而出,我猛然坐了起来,大声唤道:“娘………………”



阳光从窗外斜斜射进来,我禁不住闭了闭眼,再微眯着睁开。



窗下有个修隽的身影,恍惚之中,我竟以为回到了江府的小楼中,江文略正站在窗下静静看书,偶尔回头看我一眼,唇边有着轻柔的笑。



可梦终会结束,一时的恍惚,也终有清醒的时候。



娘早离我而去,江文略也已成为我今生最不愿看到的人。我也仍然没能离开鸡公寨,无法回到想兹念兹的家乡。



我掩面而泣,泪水渐由指缝淌下,又沁湿了衣襟。脚步声由窗下到床边,我抬起头,一方丝帕静静地递到面前。



“不用。”我摇了摇头,泣道:“索性让我哭一场更好。”



狐狸低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似带着一丝怜惜,轻声道:“你若再伤心,孩子会保不住的。”



我一惊,狐狸又道:“你昨晚应该是跑得太急,动了胎气。屈大叔说,这几个月来你饱受惊吓和委屈,又压着重重伤心之事,这孩子,若再不小心护着,只怕………………”



狐狸的承诺



我茫然了许久,木愣地接过狐狸手中的丝巾,脸上的泪痕,却早已干了。



狐狸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不自禁往里躲了一下。



“大嫂。”狐狸似是斟酌着开口:“很抱歉,没能早点告诉您。”



我将目光挪向窗外,淡淡道:“六叔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捉王八,我跑路,大家不过是各干各的份内事罢了。”



狐狸轻咳一声,沉默顷刻,才道:“不管怎样,昨晚那种情况,大嫂能够回来报信,我很感激。”



我无语,只是盯住正在窗台上跳跃着的一只麻雀看。



“黄二怪能联合殷建德,这事让我觉得奇怪,那日在战场上我确实是真的昏过去了,只不过晚上就醒了过来。因为想来想去三哥的嫌疑最大,但他手下的人也最凶悍,不彻底铲除,只怕鸡公寨会毁于一旦,所以我才定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怕大嫂担心,才叮嘱老七不要…………………”



我打断了他的话:“六叔不必对我说这些,山寨的事情与我无关。三当家已除,我想你也不再需要这个孩子当什么少寨主。大当家临走时说过,他若回不来,由你接任大寨主。现在时机已成熟,明天我就会把这句话告诉各位兄弟。也请六叔高抬贵手,放我下山。”



狐狸却沉默了许久,才站起来,向我微微欠身:“既然昨晚大嫂选择回来报信,您就永远是鸡公寨的当家大嫂。”



他叹了口气,声音轻柔了许多:“大嫂,并不是我执意不放您走。您要走,也得等生下孩子再走。屈大叔说,您现在的身子只能静养,绝对不能离开山寨,否则会有小产之虞。”



不知是不是那日昏倒后梦到了娘的缘故,其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每当合上眼,我都会梦见娘。



梦的开头,总是跟着娘去摘茶采药,踏着青山、哼着歌谣,娘在和煦的春风中回头向我温柔地微笑。



可接下来,总是会狂风骤起,尖锐的风呼啸着将一切刮走,并在空中狂嗥狞笑、怒吼哀号。



这风,总会将我卷回到娘死的那晚,乱兵从山神庙外涌进来,娘将我推到干枯的水井中,可她还没来得及跳下来,乱兵已冲入后院。



我很清晰地听见刀刃自娘脖间划过的声音,听见娘趴在水井边缘,轻轻地唤了声:“窈娘………”



娘的血,也一滴滴,滴在我的脸上、手上、身上………………



这血,浸透了我的骨头,浸得我如同被一张血网包住了,无论怎么挣也挣不开。我拼力挣扎,然后…………



拼力坐起,满头大汗。



在这噩梦的折磨下,我的脸一天天消瘦下去。



狐狸送了很多补品过来,老七也每天出去打点野味给我补身子,屈大叔更是每天煎汤熬药,我都不多说一个字,很顺从地吃下去。



可我的脸还是一天比一天瘦。屈大叔说这是孩子在体内吃得太过、耗费了母亲元气的原因,却也别无办法可想。



山间寒意渐重,这日我推开窗,见山峦似被涂上了一层黄色,算了算日子,竟已是中秋。



木窗遥遥对着一棵银杏树,树叶在夕阳下闪着淡淡的金光,秋风微拂,一片银杏叶悄然下堕,在空中飘转回旋,又轻轻落在一个人的肩头。



那是狐狸,他系着青色披风,颀长的身形比银杏树还要挺直,他似是往小木屋看了一眼,又转头问了屈大叔一句话。



从他的口形,我依稀可以分辨出这句话。



“真的再没有办法可想?”



屈大叔似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摇着头走开。狐狸仍在银杏树下负手而立,神情似乎有些沉郁。



我正遥遥看着,他微微抬头,眼神向小木屋扫过来,我急忙从窗前闪开,过得一阵再往外看,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也难怪狐狸显得心事重重,虽然现在鸡公寨名义上还是由我这个大嫂和五位寨主共同当家,但自从平定三寨主作乱后,寨中事务基本上都由他一人决断。



鸡公寨自剿灭黄家寨后声名大振,狐狸与江文略划地为盟,黄家寨归入鸡公寨,而洛郡则并入永嘉军。双方以黄家寨为界,鸡公寨向西、永嘉军向东,并约定永远亲如兄弟,互助互援。



这样一来,双方都再无后顾之忧,倒也算是双赢之举。



与黄家寨一战及后来的三寨主作乱,令鸡公寨大伤元气,但声名大振后,来投奔的人马越来越多,山寨规模日益扩大。为免有新进寨的人不守规矩,惊吓到我,狐狸特命人在小木屋外做了两道栅栏,并命阿聪阿金日夜看守。



他很忙,再也没有约我去山顶赏月吹笛,也很少来小木屋,即使来了,也只是匆匆地问两句,放下补品就走。



我总觉得自内乱那夜之后,他似乎在刻意地疏远我。也是,不需再用我肚中孩子的名义来压制二三寨主,豹子头大仇已报、入土为安,他也不必再对我那般尊敬。



可这夜,狐狸却来敲我的门。



阿金阿聪抬着竹滑竿站在他身后,我也没多问,坐上滑竿,随着狐狸上了山顶。



山顶的巨石旁,不知何时竟建了一座小小的竹亭。竹亭如展翼之鹰,又似临波之荷,秀雅中不失气势,亭上有匾,刻着“云池”二字。



亭侧书着一副楹联:雨来天地青,瑶舞静月白。



阿金阿聪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只余我站在亭中,与狐狸静静对望。



“大嫂。”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却觉腿有些软,摸到竹椅中坐下,狐狸解下披风,披在我身上。我拢着披风,遥外亭角外悬挂着的一轮圆月,低声道:“多谢六叔。”



狐狸在我身边的栏杆上坐下,隔了许久,道:“大嫂,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鸡公寨?”



我无言以答。



他却不需我回答,续道:“屈大叔说你积郁很深,若再不放开心怀,不但孩子保不住,只怕………………”



我的眼神似要穿透这无边无垠的夜空,喃喃道:“我想回家………………”



狐狸叹了口气,道:“大嫂,你可知道,上个月,陈和尚与张进忠两军在洪河决战,张进忠兵败退守洪安,坚守了半个多月,还射杀了陈和尚的三弟。陈和尚大怒,攻下洪安后下令屠城,并放了一把大火,洪安已经……………”



我手脚瞬时变得冰凉,瑟瑟发抖。



今年中秋的月色,为何象染了血一般惊心动魄?



“陈和尚打败张进忠后,继续与窦光明军在黑州一带交战,熹河以南,再无一片平安的乐土。熹河以北更是一片混战,哪里都有乱兵和山贼,所有州府,每天都在死人,成百上千地死人,田地荒芜,尸横遍野,路有白骨。”



狐狸缓缓转头,目光深沉地望着我,轻声道:“大嫂,天下虽大,你能去何方?你拿什么来保护这个孩子?又怎么将他养大成人?”



我嘴唇颤了几颤。



狐狸紧盯着我:“大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帮弟兄,总认为我们是山贼,所以不愿意让孩子一出生就落草为寇?”



我想否认,可声音哑在了嗓子里,只低低地回了一下,听起来竟似在哭泣。



狐狸傲然冷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在这乱世,谁最强谁就是世间最尊贵的人!陈国的开国皇帝,不也是草莽出身?!他江文略家往上数七代,也不过是一个更夫!”



这话我倒十分赞同,便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六叔,我并不是看不起山贼。我只是,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每天看着这些血腥的争斗,看着他叫叔叔伯伯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争斗中……………我只想带着他回到洪安,回到我爹娘曾住过的地方。那里,还有我住过的房子,有菜地,有…………”



真的还有吗?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狐狸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轻声问:“大嫂,你不想报仇吗?不想洗去身上的污名吗?”



我僵了那么一小会儿,静静地说:“报仇需要实力,至于清白………”我笑了笑,道:“我本只需要一个人相信我的清白,可他一把火把这清白烧得干干净净了,我又有什么必要再去证明?”



狐狸沉默了许久,站了起来。他负手遥望着东南方向,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再回头看向我,左手抚上亭柱,双眸在月光下越发深邃。



“大嫂,从这里往东南望,天的尽头就是洪安。大嫂若是想家,就到这云池亭来坐一坐,等将来天下安定了,我再亲自送大嫂回洪安。但你现在,真的不能离开鸡公寨,鸡公寨的弟兄就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定要护得大嫂和孩子的周全。若是苍天保佑,一切顺利,终有一日,我会帮大嫂讨回一个公道。”



我想我定是着凉了,不然为何鼻中似堵住了一般,酸酸涩涩。



我眼前一片模糊,颤声问:“你真的,将来会送我回洪安?”



狐狸在我身前蹲下,缓缓伸手,替我拭去泪水,声音很轻:“是,大嫂,我答应你。只要局势稳定,我就送你回洪安。我奶娘还在武定,我也想顺路回去看一看她。”



他的手指略显清凉,这份清凉,让我煎熬了几个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中秋的圆月将如霜的光影洒在竹亭上,也洒在我和狐狸的衣襟上。



萧瑟的风,冷清的露,婉转的笛音,我望着明月,又长久地遥望东南。



我终于明白,从此以后,鸡公寨便是我的家。



瑶瑶,让我来保护你(上)



中秋这夜的长谈,终于让我相信,狐狸虽然不再需要用这个孩子来镇住野狼们,却仍会帮我掩饰,他,是真心地在帮我。



我不用再时刻担心孩子出生时间不对而引起野狼们的怀疑,更不用时刻想着离开鸡公寨。说也奇怪,自这夜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我又一天天肿胀起来,腿浮肿得掐下去便是一个很深的窝。胃口也特别好,喜得邓婆婆整天在厨下忙着为我准备吃的。



我也不再整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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