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从来也存了份希望。
他宁愿相信袁宝并没有死,这一辈子,若是愿意坚持地相信下去,若是愿意坚持地找下去,就会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她会去哪儿呢?
旖兰?关外?那最偏僻的蛮夷之地?哪里最远,他便派人往哪里去。
“……小宝。”
再念出口,这个名字,却似已远,旷世亦难寻。
一个院子之隔的东院里,柳云烟坐在烤了炭盆的室内。
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媒人忙活着给颜雅筑说媒,她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袁宝走了,这世上便再没有女子能和已经死掉的人,相提并论。颜雅筑的心里,注定了永远也不会有别他的女子进入。于是就算婆婆给他纳再多的妾,要再多的女人,都不会威胁到她当家主母的地位。
——从她第一眼见到袁宝起,她就是这个颜府的女主人,从今往后,她也一直都会是颜府的女主人。
颜雅筑的心,她不曾得到,又如何。
袁宝的真心,他又可曾得到过呢。
一切都是虚妄,只有孩子是真的。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是属于她的。
室内飘着淡淡熏香,柳云烟轻抚着腹部,嘴角那一抹笑,却始终都挂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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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
“不要,”袁宝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乌黑眼睛,“我是一只枕头。”
“这一招为夫百八年前就用过了,”季东篱低头,隔着被子把袁宝整个裹起来,包成粽子,威胁道,“不起来,就直接这么包着去厅堂里头。”
“你欺负人!”
“说对了,”季东篱笑得痞气十足,“为夫只喜欢欺负夫人你一个,”说罢,指了指墙头黄历,“今日三月初七,你不是说今年生辰要同我一道去看桃花?”
袁宝往里一滚,扭啊扭啊离开季东篱的怀抱,“……外头都下雪了,哪来的花。”
“那好,不看花了。”季东篱笑眯眯,还不等袁宝欢呼,便接着道,“这日子外出,确实对身子不好……”
“是啊是啊,”袁宝猛点头“那我再睡会。”
“夫人要睡?” 季东篱笑得灿烂,面上丝毫也看不出异常。不过他为了今日能顺利陪着袁宝看上桃花,特意地天还未亮就爬起来,张罗完马车张罗路上吃食,张罗完吃食张罗怀炉,生怕一点闪失,破坏力两人赏花的兴致。
结果袁宝居然说不去就不去?
“要睡要睡。”袁某人仗着自己生辰,坚持耍赖。
“那喝了药,为夫陪着夫人一道睡。”
“……!”袁宝脖子往后缩,瘪了嘴不答应,“你不是说那药不用再喝的么?”
“夫人如今身子不济,畏冷怕寒,连床都起不了,还是喝些药调理调理的好。”季东篱嘴角一抹邪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袁宝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是喝药,还是看桃花?
结果不言而喻。
出门的时候,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晶莹剔透的白雪世界里,她期待的良人,仍旧没有按照话本小说里写的那般,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她。
——而是弄了辆全副武装的马车,把她连同被褥一道,押送入车,说是要去看桃花。
“我还未换衣裳!”
车厢中的袁宝惊叫。
“为夫帮你慢慢换……”
季东篱笑眯眯地合拢了车厢厚重帘布。留在外头驾车的车夫,目不斜视地看着雪中的路,身后再多奇怪的声音,也和他全然无关。
【看桃花】
阳春三月的桃花,开得最是繁盛,漫山遍野的淡粉浅白,将灰褐色山头,装点得生气盎然。
一架马车从老远驶过来,在山脚下的凉亭旁停了,驾车的马夫从车上一跃而下,对了拢着厚重门帘的车厢行了礼,“小的便送到这儿,等到二位尽兴出山。”
说罢,拿了干粮和水,便跑去了那亭子里坐。
此时大雪封山,就算满山的桃花开得再娇艳,来的人还是少,常跑了大半路没见到个能动的。袁宝裹在厚重的被褥里头,只露出了一张小脸,满脸的不乐意。
车轱辘转啊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季东篱把脑袋探了进来,见她嘴巴撅得老高,失笑,“夫人不乐意了?”
袁宝眼看着车厢外头风景,一脸忧郁的模样。
季东篱失笑,倒也不急着把她带出车厢,反倒是自顾自地跃下车,自言自语,
“既然如此,那夫人定是对这野地里头的温泉不敢兴趣了,为夫倒是有些失落,这冰天雪地,桃花温泉,一整年,恐怕也就只有这两日,会存了这样的景致。”
袁宝一听,脖子伸了老长,这才从车厢里头钻出来,“温泉?”
这话刚问完,便见了眼前阵阵雾气氤氲,白蒙蒙地覆盖了大片桃花林,粉色的花儿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果然好似仙境一般!
忍不住地惊呼出声,却看见车子外头的季东篱背对着她,居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周围都是未化的雪,他两三下就把身上遮蔽除了个干干净净,回头对了袁宝招手,“你不过来?”
袁宝清咳两声,偏过脸去看旁边某棵桃花树,“我、我过会再进去。”
平日里两人坦陈相见,好歹都是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周围光影斑驳,倒是一时半会都看不清楚,如今季东篱精装身躯整个裸 露在她面前,袁宝倒是不好意思盯着看了。
季东篱也没说什么,“哦”了声,这就下了池子里,似乎是在适应里头的温度。估计是池中有了大块的暗石之类,这看似带了些浅黄的泉水,居然只堪堪遮住了他肚脐之下,偶尔还能在荡漾水波中,瞧见某处毛发尤其茂密之处的景致……
他倒是大方得很,丝毫不介意自己这赤 身 裸 体地在大自然之中。两手撑开坐下,整个人无比放松地倚在后头的石壁上,将整片胸膛,都暴 露在浓重的雾气之中。
远远看去,他偶尔散落的发丝粘附胸膛,给人看了心里“突”一下,忍不住口干舌燥。
就连胸膛之上,心口留着的那道伤疤,此时看来,也丝毫不觉碍眼,而是平添几分充满力道的性 感之气。
——勾引。
这是赤 裸裸的勾引!
袁宝眼睛四处转悠了半天,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更是发现这周围,统共也就一个温泉池子,季东篱既然现在在里边,那他二人,岂不是只能泡一个了?
季东篱眯着眼,相当享受的模样,仰着头,轻轻揉着自己的后颈,忽然又盯着袁宝,“哗啦”一声,那带着漂亮肌肉线条的手臂,朝袁宝一探,“怎的不下来?”
氤氲雾气之中,他的眼睛特别黑亮,弯弯带笑,看得袁宝倒吸一口冷气,“你,把头转过去。”
本以为季东篱还会耍个无赖什么的 ,谁知他倒非常配合,缓缓地转过身,露出肌肉坚实的背部来。等了半天却不见袁宝有动静,季东篱刚要回头,却听到背后紧张的声音,“不准动!”
耸耸肩膀,他没再动。
衣服摩挲的声音,人体进入温泉带起的轻柔水声,然后又没了动静。
光天化日的,居然赤 身裸 体跳进温泉里?
季东篱是个痞子,或许不在意,袁宝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不过是解了鞋袜,又在温泉前头湿漉漉的石壁上铺了裘皮打底,这才把俩脚丫子探入温泉里,好好暖和暖和。
要说这清冷的春日一早,能够将整只脚丫子都浸没在热乎乎的水里,真是叫人舒坦得浑身发软,她深深吸气,感到全身的肌肉,仿佛都随着这被轻柔包裹的双脚一起,松弛开来。
谁知吸进去的气还没吐出来,“哗啦”一声响,季东篱居然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转过了身,两人眼对眼,近在咫尺,袁宝躲闪不及,只好遮住了自己眼睛,“那个那个,太突然了,你怎么也不遮一下!”
“遮什么?”季东篱拉过袁宝撑在岸边的那只手,合拢在滚烫的掌心,“老夫娶了丫头,我们俩便是‘老夫老妻’,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是现在是白天!”
袁宝心脏莫名地狂跳,总觉面前人就是自己夫婿,这个现实,叫人难以接受:就算是天天对着这张脸,每日睁眼的时候,她仍旧不能避免地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现在的幸福是真实的么?
经历了那样黑暗的一年,现在如此小心翼翼地被保护,这境况未免太过惹人欢喜,她总哟秀娥诚惶诚恐,觉得面前一切幸福愉悦,都像是这温泉。蒙了厚重雾气,叫人看不清晰。
白天才好,岂不是让你看得清晰些?
袁宝只觉得脚上一紧,她尖叫一声,这便被拖入了温泉之中。本以为会呛到温泉水,可腰上被人牢牢地拖住了,虽是浑身湿透,却是安然无虞。
“季东篱!!”
袁宝睁开眼怒吼,面前时季东篱相当欠扁的微笑,“呀,衣服都湿透了,不若让为夫的替夫人除了去?”
“不要!”
袁宝憋足了气,她若不要,季东篱不勉强,“好啊,那便不要吧,夫人穿着湿透的衣服,还是莫要离开池子,荣容易着凉,这么穿着衣服泡温泉,倒也是别有风味。”
既然没了被看光的危险,袁宝心里刚觉轻松不少,却觉季东篱扣着她腰的手轻柔地上下摸索,按在敏感之处,叫她身子都要软了去。
幸而季东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来来回回地摸索着她的身子,撩拨着那叫人酥麻的情致。
池畔一壶清酒,面前一片瑞雪盛桃,林中美景,空寂无人,身子能感觉到的,便只有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泉水,还有背后男子似有若无的轻抚。
好似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眼无别景、心无旁骛。就连那拉车的两匹马儿,也是耳鬓厮磨,看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本欲发飙的袁宝,心狂跳的同时,却又觉此情此景,既暧昧、却也温暖,安抚了人心,叫她忍不住地有些感性。
“这里景致这么好,倒是让人有些沉醉。”
“……嗯,”季东篱抿了口酒,继续对袁宝上下其手。偶尔顶着她酸麻之处,叫袁宝差点跳起来,“你就不能正经点?!”
季东篱俩爪子往前一探,把她娇小身子包了个严严实实,愁眉苦脸,
“……怎么办,我看到夫人你,就正经不起来。我们又已经成了亲,这叫人如何耐得住呢,为夫天天见了夫人你啊,就想着把你抱在怀里,摁在墙边,恩恩爱爱……”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动作却是收敛不少,乖乖搂着袁宝的身子,两人继续看桃花。
“……大叔,”袁宝默默开口,“昨天我拿到一本小册子。”
“嗯。”季东篱正努力把注意力都转移到雪景上头,反应不及。
“……是你那个女徒弟塞给我的。”
“哗啦”一声水响,季东篱把袁宝转了个身,语气居然有些焦急,“你翻了?”
“……没有。”袁宝摇头摇得很卖力。
“没看便好,”季东篱明显舒了口气,轻捏着袁宝的面颊,“单莓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摸不要看,明白?”
袁宝愣愣地点了点头,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单莓说得有理。
他果然对这东西很敏感,看来藏在衣柜最底层是不够的,还是换个地方的好。
泡了温泉,通体舒畅。
只是袁宝浑身都湿透了,这身衣服粘糊糊,离了水又是极重,季东篱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穿着了。幸好马车上带了换洗衣服,也不知季东篱脑袋里计划的都是什么事,老往马车里塞了这些东西,叫人忍不住心生怀疑。
车头坐着季东篱,对着漫山遍野,随风零落的粉色桃花小酌浅饮,一帘之隔,袁宝坐在软绒织就的垫子上,火急火燎地换衣服。
只是车里再暖,毕竟还是和温泉差了太多,她咬紧了牙齿,仍旧克制不住地猛抖,恨不能钻在被褥里不出来了。
季东篱等了半晌不见夫人出来,隔了帘子问,“要不要为夫帮忙?”
车厢里传出了嘹亮的喷嚏声。
季东篱轻笑,含了口酒,这便探入车厢里去。
酒能驱寒,他的身子也很热,袁宝再冷,总还有他来温暖。
只是单莓那家伙,必须时刻注意,万万不能让他家纯洁懵懂的夫人,被这不孝徒弟给带坏了。
微风轻拂,一瓣桃花打了几个旋,慢悠悠地落到车顶上。
阳光普照,春日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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