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家。
有他最重要的,宁肯为之付出一切的家人。
树影的幽暗里,哈利失神的,近乎虔诚地向笼罩在温暖中的庄园走去。
近了,更近了。
哈利能听见屋子里传出朗笑声,在说“伊尔宝贝真聪明”。也能看见半遮着帷幔的落地窗内燃着火焰的壁炉,当然还有围在壁炉旁边的人,是——
砰!无声的魔法波动惊醒了不自觉来到窗户下的哈利。
哈利蓦然吃了一惊,手足无措的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听屋子里头传来西里斯的厉喝:“谁在外头!?”
是教父!哈利刚刚激动地想着,就看见大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快速地跑了出来,然后——然后用魔杖直指着他,一声“荧光闪烁”,一声“速速禁锢”。
哈利脑海一片空白,多年战斗下来积累的本能促使他抬手遮脸,然后飞快往旁边一扑躲过禁锢咒,继而一抖胳膊让臂弯内魔杖滑入掌心:
“幻影移形!”
“西里斯?”詹姆快步走出房门,“出了什么事?”
“一只小老鼠,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西里斯收回魔杖,皱起眉心,带着些嫌恶的回答。灯火从窗户射出来,照亮他的脸庞。
这是一个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人,黑发灰眼,英俊而高傲,有着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以及比优雅更为显眼的不羁。
“嗨,兄弟,别想太多,或许只是误入呢?”詹姆耸耸肩膀,伸手拍拍西里斯的胳膊。
“误入?见到主人二话不说就幻影移形离开的误入!”西里斯哼了一声,“詹姆,你是傲罗队长,总会得罪一些——”他撇撇嘴,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看见鼻涕虫的鄙夷和厌弃,“——渣滓。”
“我明白我明白。”詹姆连连说道,“好了,先进去吧,伊尔看到教父不在会生气的。”
西里斯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和下来:“当然,伊尔今天学会了第一个小魔法——他可比你当年厉害多了。”他笑着说,跟詹姆一起向屋内走去,却在看见从里头往外走的人之后一下子绷起了脸。
一旁的詹姆显然也不太自然。
走出来的人率先哼了一声,用一种柔滑的声音说:“布莱克先生跑得那么快——却没有把人留下来吗?”
西里斯面孔微微扭曲,正要反唇相讥,就被跟着出来的红头发女人打断了:“西弗勒斯,你真的不再呆一会儿?”
斯内普转头看向莉莉,在看见那双翠绿瞳孔中显见的殷切期盼和真挚挽留后,他皱了一下眉心,深黑的眼底却浮出些温暖来:“不用了,我该走了。”
莉莉并不放弃:“那么下次呢?我还能再邀请你吗?西弗勒斯,我的朋友。”
西里斯扭着脸在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
斯内普转头报以冷笑,然后凝视自己的朋友——曾经的所爱。
“我想,”他停了一下,飞快的仿佛帮自己下定决心那样,“并没有那个必要——或者如果只有你的话,莉莉,下次再见。”就幻影移形了。
短暂沉寂,高锥克山谷里的庄园很快重新热闹起来,柔亮的光线送出温和低语,潜入山间,与虫鸣鸟叫一起,是夜独特的温柔。
时间回到哈利离去之时。
昏暗的小巷,隐约的灯光,浓郁的酒味……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哈利踉跄一下,觉得手臂有些疼痛,好像还有点黏腻的感觉,似乎是在幻影移形中受伤了——不过好歹没有把身体的什么部位留下,够幸运了,不是吗?要知道,幻影移形三要素里头,他不止没有从容,还连目标……哈利抬头看了看周围,扯了扯嘴角确定不管这是哪里,都肯定不是他的目标。
因为他并没有来过这里。
小声的吸一口气,哈利把魔杖交到左手,然后对着感觉疼痛的部位连施了两个愈合如初,又把身上的长袍变成了普通衣服,这才向外走去。
走出角落,再拐过转角,哈利从后门走进了一间光线昏暗,设施陈旧,但显然人还不少的酒吧。
吧台后的老板见哈利出来,并不显得意外,只挑挑眉说:“啊哈,完事了?——来几杯够劲的?”
本想施混淆咒的哈利悄悄把魔杖收起来,没有拒绝老板的建议,点头之后就来到角落坐下。增龄剂的效果要知道半夜才会消失,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一会功夫之后,一大杯黄澄澄带白沫的啤酒摆到了圆桌上。
哈利低声道了谢,端起来喝过几口之后,身体很快热了起来,连着眼眶。
他没有忽略——他当然不可能忽略,就在刚才,他的教父直直用魔杖指着他,用陌生的厌恶的眼神盯着他,把他当做一个不怀好意的入侵者。
……谁说不是呢?
“伊尔宝贝”。
他们终于重新出现了,只是不再属于他。
他是哈利·雷文斯,不是哈利·波特。
他是一个入侵者。
哈利抬手遮了脸,他坐在角落,听着酒吧里的各种声音,觉得疲惫和难堪。
因为从眼里涌出来的止不住的温热液体。
蜘蛛尾巷
刚刚从破釜酒吧里出来的斯内普的心情不太好。
原因?
难道还有其他的吗?詹姆·波特,西里斯·布莱克!啊哈,或者还可以加上詹姆·波特的小鬼,那个和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伊尔·波特!那个自大的,狂妄的,自以为是,不知悔改,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是正确的的混蛋——
……可是莉莉。
黑暗中,斯内普的眼底掠过一丝痛苦。
就算不是自己,为什么非得是他呢?为什么非得是詹姆·波特呢?
……莉莉。
不远处传来醉汉的嬉闹声,几个人影在巷尾拉拉扯扯。
被打断思路的斯内普神色更见阴沉,他目不斜视的迈过几个醉汉,便要往自己家里走去,却不防在几个人拉扯中被撞上了。
“等等,唔,等等……”撞到斯内普的人拉着他的衣角,用含混的声音小声说,“教授……”
教授?——会这么叫他,是巫师?尽管喝了不少的酒,斯内普还是敏感地抓住了年轻人嘴里漏出来的字眼。他抓住对方的手臂,稍稍把人拉开了一些,却在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时候觉得心脏漏跳了几拍。
“喂,你干什么呢!”
“这人是早跟我们谈好的,钱都拿了!”
旁边纠缠年轻人的几人吵吵囔囔起来。
斯内普转头看向他们:“谈好了?”
有人轻蔑接口:“是啊,谈好了——他是那样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当然明白。”斯内普冷淡说道,他放开了青年的手臂,退后一步。失去支撑的青年踉跄一下,似乎要跌倒在地。
旁边几人笑嘻嘻的起哄,其中一个伸手正要去抓,却冷不防听见声音响起:
“Obliviate(一忘皆空)!”
制服了几个麻瓜,斯内普收起魔杖,带着更阴沉的心情准备往回走,但再一次被旁边那个看起来连路都走不稳的人抓住了。
“教授,教授……”那人小声地说,连拉着他衣袖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和一个醉汉并不太相衬的举动。
斯内普心头动了一下,说不清是厌恶更多一些还是怜惜更多一些。
他看见他抬头望着他,一双翠绿色的眸子染了雾似的氤氲着,黑暗中如湖水一样的清澄……
他抓住了青年的胳膊:
“……跟我回去?”
蜘蛛尾巷并不是一个舒适的住所,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当然,也或许它曾经舒适过,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它刚刚被买下来,在它的男主人——并不是现在这一位——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会魔法,并和自己妻子十分恩爱的时候。
哈利头痛得几乎要呻吟了,他觉得周围的声音恍恍惚惚好像隔了一层似的,他看见有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递给了他什么东西,还说了一些话……是什么呢?
他不是在酒吧里头吗?
哈利迟钝地想着,接过了东西,冲对方傻傻一笑,然后拔开瓶盖以干杯的气势一口喝干,再然后——
“噗!——”进入口中的药剂全部贡献给地板和地板上杵着的人。
斯内普的脸全黑了。他模糊的咒了一声,扭曲唇角讥讽道:“我想这位先生——您,已经清醒得足够不用药剂了。那么希望您能在十五分钟之内离去,并且清理好这里。我想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吧?巫师先生。”
可惜沙发上的人显得完全没听懂,他居然又开始小声叫他了,并且——并且还用那一双带着薄雾的绿色眼睛直直望着他!
那一双跟莉莉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哈利觉得自己又看见了斯内普教授。是错觉吗?或者梦境?好吧,都可以,没有关系。
“教授,教授……”他小声的,“很抱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那样……”
“我很抱歉,很抱歉,对不起,真的……”
“对不起……”
这个巨怪在说什么?
斯内普皱着眉,一开始还分辨几句,在发现对方只是重复着说什么‘不知道’、‘对不起’之后,就懒得再花心思注意,只皱眉看着对方的脸:
一头黑发微微翘着,不像莉莉,但好歹也不太像詹姆;线条柔和的面孔让青年显得瘦削清秀,跟莉莉一样,当然,还有那样的眼睛……
斯内普站着怔了一会,然后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着,从额头开始,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有一点点泛白的,一张一合的嘴唇。
斯内普忽然抬手压住青年的脑袋,倾身狠狠吻下去,用牙齿研磨唇瓣,用舌头翻搅口腔——无关情感,纯粹发泄。
青年站住,一动不动。
片刻,斯内普拉开两人距离,他口吻冷淡:“我假设你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那么,如果不愿意,就干脆点用语言——或者行动表示。”
你才醉得不省人事!哈利·醉猫·救世主愤怒的在心里头挥舞着小拳头。不过,除了这个,斯内普教授还说了什么?嗯,什么不愿意来着……?
脑袋成了一团浆糊的救世主想了一会没想明白,就干脆的放弃了,他嘟囔着:“好吧,随便,没关系,我的意思是,我愿意……”
斯内普的瞳孔已变得如隧道一般幽深。他不再犹豫,拉着青年再次深深吻了下去,因而也错过了那句随之漏出来的嘟囔:
“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的,教授……”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
两人纠缠着从客厅来到了二楼的房间,然后交叠着双双倒在床上。
当男人开始抱住他的时候,哈利·醉猫傻笑。
当男人开始脱他衣服的时候,哈利·醉猫继续傻笑。
当男人开始亲吻抚摸他的时候,哈利·醉猫渐渐茫然。
当男人分开他的双腿的时候,哈利·醉猫微微清醒。
当剧痛从身下传来的时候,哈利·醉猫……
哈利一下子全醒了。
他呆若木鸡。
有燥热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流转。
哈利背靠在床上,双腿张开到极致,以一种仿佛全然没有防备的姿态接纳另一个人的进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凉的空气灌满胸腔,但直到胸腔涨痛都无法让滚烫的身体稍稍冷却;肩胛骨磕在床板上,一下下被顶得生疼,还有一些麻木,当然,这些——甚至是身下的——都比不上从他脑海里钻出来的突突的疼痛。
那样属于醉酒的以及震惊甚或恐惧所延伸出来的,直将心脏拽紧,叫人几乎无法呼吸的疼痛。
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做什么?
他和他,和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利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闭起眼,再闭起眼,试图将自己从这个荒诞而——可怕——的梦境中拉拔|出来。
可惜徒劳无用。
他清醒的感觉到身体撕裂的钝痛,清醒的感觉到肌肤被冰凉双手抚过的颤栗,甚至能清醒感觉到有细微的气流喷洒在自己的脸颊脖颈之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
他在和另一个人以最亲密的姿态纠缠着。
和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这个晚上的。
他没有反抗,事实上,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反抗——想想吧,当初那个一见到他就跟见到鼻涕虫一样的,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对他进行嘲讽和扣分的男人,他一直以为他憎恨他——
是的,当然,显而易见的,他憎恨他,就算最后是那个样子,他也是在憎恨他的——如果将两个人对换,当他站在斯内普的角度上,哈利确信,自己也会憎恨那个小鬼的——他带走了他的阳光,和他的仇人一个模样,而自己还不得不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他,保护一个大概永远都不知感恩的小鬼……
在心底尽情地抨击着从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