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她穿了白色的女式休闲西服,线条流畅,更显干练,只看此刻的她,甚至无法相信她是前天对我和炎云纠缠不休的人。
“欧阳夫人为什么这样看我,似乎有些怨恨的意思?花是属于自然的,任何人都有赏花的权力,它不属于你或是我。”
“但我却有选择赏花的时候身边站的人是谁的权利。”
多说无益,这种女人非常的讨厌,我收敛了衣料,准备离开。
“看起来你对我很有些误会。”
我不回答,答案很明白,为什么还要回答。
“如果我告诉你,前天对张先生的纠缠不休是一场戏,你愿意相信吗?”
我停住了脚步。
“确实是一场戏,为了让黑崎夫人的相亲计划流产,我只能装出对张先生有好感的样子。黑崎先生和夫人都是好人,直接对他们说出‘黑崎少爷是个非常糟糕的人’、‘我们之间不可能’之类的话,我可做不到。另外补充一句,张先生是个优秀的男人,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舒服很多了。
“所以,接受我的道歉吗?”
我接受了,我转身看她,突然发现她长得确实挺漂亮的,只是五官过分犀利,杀伐的气质太重了。
这种女人和我完全不同,她是绷紧的弦,全身上下都是杀气,连苏萍这种气场的女人和她走在一起也显得有些被压制,确实不是炎云会喜欢的类型。
炎云对女人温柔、博爱,但不代表他没有偏爱的类型。
温柔的男人大多不会喜欢强势的女人,而且炎云有恋母情节。他喜欢的女人是最接近他的母亲的女人。
我不觉得这一点值得批判,自从上一次争吵以后,我也想通了:世间有几个男人没有恋母情节?
大部分的男人——除非没有母亲——在寻求生命中的另一半的时候,都是以母亲为最初模板,尤其是母亲早逝的男人,想要他摒弃恋母情结,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接受炎云的恋母情结,甚至以自己在某种地方接近他的母亲而自豪。
“谢谢你的坦白。我想我们能有机会成为朋友。”
“当然可以,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她向我伸出手,我也接受了她的拥抱,心中一块石头自此落了地。
她已经明确表示了,她不会追求炎云,也对炎云没兴趣。
虽然我知道炎云不会喜欢她这一个类型的女人,可是如果她对炎云有一丝,强硬要求的话,以炎云的性格,很难拒绝。而且——黑崎说过,川上的剑道很厉害,万一她真心想要和炎云做什么,即使炎云不愿意,以他的体力,恐怕也只能被蛮力按倒在床上或是地上,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推开。
但是想到他可能被川上这个有些虐待倾向的女人弄得嘴唇发白,想要拒绝却又无力拒绝的样子,不知为何,我竟感到喉口无比燥热。
于是连忙转过话题,掩饰脸上的绯红。
“川上小姐还有别的事情吗?”
“只是想和你和解。我这段时间都借住在黑崎家,得罪了你,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哦。”
还真是个干脆利索的女人,我心中想着,这时似乎又有人走了过来,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我和炎云的事情,我便装作对秋花生出兴趣的样子,俯下腰,折断一枝。
一只手错过了,抢在我之前,将花枝折断。
是欧阳,不回头我也知道是欧阳。
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空气,是只有他才能带来的。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头发,最终将花放在我的手中,而后,向川上慎绘微笑。
“川上小姐,您十点以后的时间有安排吗?如果没有预约,我可以请你喝茶吗?”
川上点点头。
“不打扰你们夫妻久别重逢,如果有事情,我随时可以奉陪。”
“请准时赴约。”
欧阳笑着,目送川上离开。看他诡异的笑容,我觉得他越来越奇怪了。
只是我也是心中有鬼,自然不敢表达不满,装腔地哼了一声,接受了他的花。
可惜了这串花,如此美丽的花朵,却被他的手指玷污了!
“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如回房吧。”
虚伪的关切,让我作呕的关心。
但川上还没有走远,我不得不装出感谢的样子,挽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离开。
结果——
“欧阳先生和夫人果然和睦。”
身后飘来川上语调怪异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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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到走进房门的那一瞬,正式宣告结束。
不等我卸妆,欧阳已经变了颜色,他甩了我的手,大踏步走进,坐在里面,看着我。
“模范夫妻的表演结束了?”
我将他给我的花枝随手扔给仆人,连同外套一起扔过去,走到他面前,坐下。
“你不觉得你的演技拙劣得让我都不忍心配合吗?”
欧阳哼了一声,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这动作让我如遭电击,急忙将手收回。
“做什么!”
“你以为川上慎绘这个女人很简单吗?刚才,她在你的身上沾了窃听器了,只不过我利用给你折花的机会,把窃听器取了下来。”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掌移开,我的手背上多了一个金属小圆片。
“为什么?”
“她是我们的天敌,小云被绑架的事情,背后也有她的努力。福清帮确实有意邀请小云谈生意,但是时间地点都有了微妙的出错,那些绑架小云的人,根本不知道小云的身份。”
确实,福清帮的堂主想和炎云谈买卖,怎么会使用粗暴的邀请方式?
“她为什么这么做?”
涉及了炎云,我也分外关心。
欧阳摇摇头。
“已经开始和福清帮合作,暂时还不知道川上给谁干活,目的又是什么。总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是要记住,和她接触后,不能立刻和我或是小云见面,必须马上把衣服换掉,头发也要重新梳理!”
“为什么不担心她在我的房间里装窃听器?”
“黑崎家的管家是非常尽责的,她要求仆人们必须将榻榻米的每一寸都擦拭,在这种绝对不留下死角的擦拭前提下,她怎么做到安装窃听器?”
自信地笑着,我开始觉得这男人也很有魅力。
只可惜他的感情建立在女人的绝对服从之上,我不是那种女人,不是满足于他的绝对掌控的女人。
“那么,间谍就在身边,你们要怎么处理?”
“这一点,我和小云已经讨论过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听话,听我们的安排!”
欧阳冷笑着,戳穿我。
“作为报答,逗留日本期间,我会和你扮演夫妻,也不会骚扰你。事情结束以后,我马上就走,你想和谁发展什么样的感情,我都装作不知道。只是你别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你要出轨是可以的,不能有孩子,不要给我制造谁都不能收拾的残局!”
“这一点,我很清楚。”
36
36、四角关系 。。。
一杯茶,一幅画,一支枯荻。
川上慎绘正坐着。
席地而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这种几乎已经被现代日本人忘记的坐姿,却是川上慎绘最自然的坐姿。
欧阳坐在川上的对面,而张炎云坐在她的左手边,右手边坐的自然是刘黛眉。
每一个人都是服装正式,表情严肃,可以说,应该出场的人都出场了,不应该出来的人也都来了。
处于三位敌人的包围中,川上的脸部表情异常镇定,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那样,眼观鼻,鼻观心地正坐着,一动不动,古板得望而生畏。
应约出现在茶室的她,换上了素色的和服。
振袖的庄重暗示她对这一次会面的重视,同时也证明她没有结婚。
绢美的长发没有盘起,只是黑色之中装饰了一朵朝生暮死花。白色的花瓣沾着露水,虽然这装饰物展现了川上的雅趣,但同席的人注意到的,也只是这朵花是真花,饮茶中途变成凶器的几率等于零。
因为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中国血统,所以此次品茶,也不是日式茶道强调的“和、敬、清、寂”,以红泥小炉烧一壶雪水,再融入清茶,配合茶室外竹叶沙沙,竟有了几分中国贤人的优雅清冷。
但刘黛眉却按捺不住了。
“张先生,欧阳先生,难得被你们邀请,我感到荣幸,可是看见这个女人也出席,想到我无辜惨死的部下们,我不免感受古怪。两位,如果你们不立刻将这次喝茶的真正目的披露,这杯茶,我恐怕是品不出味道了。”
带着明显的感□彩的话语,刘黛眉虽然是个冷静的女人,可和残杀自己的部下的女人同席喝茶,她到底很难保持淡定。
“此次品茶,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我担心误会不解除,会给以后的合作带来尴尬。难得欧阳也在,不免希望由他出面,为我们三人和解。”
张炎云笑得虚伪,川上也露出假笑。
刘黛眉不接受这个解释。
“我和张先生之间是没有任何误会的,我只是不明白川上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您主动请求被我们绑架,却又不告而别,临走的时候还造成我那里大规模的骚动,川上小姐,我不免想知道,您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我满意?”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滑过裙子的叉口处,藏在裙子下的黑色金属物品隐约闪光。
川上看见了她的枪,也不生气,反倒越发地笑容可掬,只是手未免动了一下,露出藏在腰封处的短刀。
“只是女人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的有些近乎不知羞耻的追逐。我仰慕张先生,跟踪着他,想和他有更多的接触。可是刘小姐不给我面子,非要横刀夺爱,我只好做出些过激的事情,作为警告。”
“为什么我觉得您的警告不是简单地停留在感情层面?你分明是暗示我,如果我在和张先生见面,你就要杀了我!张先生可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身上更没有刻了你的名字,你如果执意缠着他不放,并以此为借口对我的人动手,不要怪我不顾同胞之情,对你不客气!”
福清帮本就是狠角色,从不受人威胁,这一次部下被残杀,更是激起刘黛眉的愤怒。
川上也同样地冷笑一声。
“可是刘小姐,不要忘记一句古话:量力而行。你现在夸下海口,你确定你的有足够的能力兑现你的复仇承诺吗?”
“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可是七宗罪的傲慢之罪。”
毫不留情地诘责着,刘黛眉看了眼张炎云。
知道自己又一次不得不在女人们接近小学生水平的无意义的吵架中扮演好好先生的张炎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川上小姐,刘小姐没有问责的意思。我们只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的身上贴窃听器?另外,您从东京出发,从准备行李到抵达黑崎家,整个过程花费了三天时间,为什么竟能粗心大意到在黑崎家住了一天以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携带随身衣物。”
“窃听器是我的私人爱好。我的工作涉及机密,未免泄密,自然需要懂一些反窃听的手段。而且我们的办公室倾轧向来毫不留情,未免不留心的时候被人暗算,我渐渐就养成了随身携带生活不常用的小东西的习惯。在您的身上贴窃听器,纯粹是私人兴趣,是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掌控欲的表现。至于随身衣物的遗忘,我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无懈可击。你完全可以把这个当做是我生活无能的表现。”
回答得非常敷衍,可是也已经明确了立场。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吐出秘密,除非鱼饵足够香甜。
张炎云不想勉强她,于是笑着转头看了眼茶艺师。
这时,紫砂壶中已经泛起蟹眼。
茶艺师上前一步,取下茶壶,竹编的茶具上是白皙如玉的瓷杯。
沸水滚入瓷杯,茶艺师将瓷杯温暖涤尘之后,这才取出茶筒,以竹质茶匙剔出嫩叶。
冰心去凡尘,玉壶养太和。
嫩叶滑入杯中,润叶之后,茶艺师以温柔如爱抚情人的手指逐层点水,最终得到四杯清茗,一一献给客人。
和日式茶道泡出的茶不同,中国绿茶的茶汤清纯甘甜,淡而有味,每一道含入口中,都是一层滋味,若是理解其中含义的人,更是能从淡淡的绿茶香中品出天地间至清、至醇、至真、至美的韵味。
一边解说着,张炎云又看了眼川上。
她神情怡然,显然对各种规矩都了然于心,即使和服的外表和中国茶艺显得格格不入。
“如何?”
张炎云主动发问。
川上以平静的音符回答。
“宁静致远。虽然和日式茶道比起,中式茶艺显得朴素,但若是谈及本质,中式茶艺未必就在日式茶道之下。”
恭维,却也是实言。
“中国知道而不言道,日本不知道而言道。中式茶艺是名士风范,不拘格式,一切顺其自然,而日式茶道却不断地规格模仿,以致人为形式所控,反而失去了茶的本质。茶,本是洗涤心灵之物,在品茶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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