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还不快行礼。”阿玛见我站在那边,忙提醒道。
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康熙,心下漏了一拍,应该是康熙,那样不怒而威的气势不是常人可有的。又意识到如此大胆的观察皇帝,着实不敬,膝盖倒竟是很自如的弯了下去,“皇上吉祥。”
“哦?你阿玛没说朕是皇上,你怎么知晓?”他弯下腰来,眼里一丝笑意。
“这是一种感觉,天子的气质,眼神,若兰没见过皇上,但是皇上的英名若兰是听过的。”我缓了口气,先拍了马屁再说,而听他自称朕,便知自己猜对了,放松了语气不慌不忙地说道。
康熙仰起头笑了,看来我的话很对他的胃口。“费扬古,这可是你的闺女?
“是,是臣的女儿,不懂礼数。”阿玛很谦恭地对康熙说。
康熙摆摆手,“朕微服而来,没什么礼数。”说完弯下腰,伸手过来,我一惊,忙虚扶着起身。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缓缓气息,抬了头,看向康熙,掠过他的眼睛,不敢直视他,就看着他的领口样式。
“你叫若兰?”
“是。”
“气质若兰,好名字,费扬古,你养了个好闺女啊。”康熙叹道。
阿玛没说话,只是躬身站在康熙身边。
“费扬古,今儿朕在你府里遇见你闺女,也算有缘,朕想把她接到宫里去。可好?”话是和阿玛说的,但康熙却看着我。
阿玛一听,忙站到康熙身前,躬身低头说道:“这是对那拉家天大的恩典,只是小女今年才十一岁,怕是不合规矩。”康熙扶起阿玛说:“这丫头朕着实见着喜欢,就破了规矩,让她到我宫里去,做个小女官儿吧。”阿玛一听,忙拉着我一起跪下谢恩,而我也知道,历史开始运转,而我也开始在命运的轴轮下开始辗转。
当晚,我和阿玛额娘一起坐在桌边,谁也没有动筷子,额娘忍不住,还是拿了帕子抹了眼泪。
阿玛就在一边叹气,说:“让若兰破例进宫,这是荣耀,是恩典。”
“恩典?却是让人分离的恩典!”额娘抽泣。我一见这情形,也低头不语。
“兰儿……”阿玛看着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抬头,见阿玛眼里竟有些潮润,我憋着气,不让眼泪流下来,站起身,跪到阿玛额娘的面前,“阿玛,额娘,女儿不孝,不能再陪在你们身边,请阿玛额娘放心,若兰进了宫,一定会好好做事,不给那拉家丢脸,好好的侍奉皇上,不让阿妈额娘担心;好好照顾自己,不让阿玛额娘牵挂,阿妈额娘也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一定要……”我哽咽了,埋着头低声哭泣着。
“好,好。”阿玛哑着嗓子说着伸手扶起我和额娘,“吃吧,明天宫里有人来接你,阿玛送你。”我点点头。
这一顿饭吃的极慢,每个人都在试图挽留一些,却怎么也留不住。回了房,就听见翠儿一边帮我铺床,一边在哭,我走过去,拉着翠儿坐在床边,说:“我刚才哭过,这会子又你来惹我了。”边说边替翠儿擦着泪,“小姐,若不是今天我带你去花园,就不会遇见皇上,就不会……”
“翠儿,你我都改变不了,这是注定的。”
“小姐,我舍不得你。”
我心一颤,我又何尝舍得,伸手抱住了翠儿。
“小姐,到了宫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冬天多穿些,你体凉,切不要冻着,不要一直做那些个绣活,手扎着疼,还有……”
听着翠儿的嘱咐,我淡淡地笑了,终究掩盖不了那一丝苦涩。我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默默地接受,然后再奢侈的享受一些少得可怜的温暖,额娘的,阿玛的,还有翠儿的。
翌日,宫里就派了人到府上接我。那么急促,急促的让人在一夜之间接受,分离,告别。我拿上额娘帮我收拾的包袱行李,上了轿子,决然的没有回头。额娘没有在府门口送我,我知道,她定是躲在不远处看着我,她身上的香囊是我给她做的,是特别的兰花清香,闻起来凉凉的。
“大人,可以出发了。”
“李公公请。”阿玛作了个揖,上了马。竟是李德全来接的我,我心下惊叹。
上了轿子挑起一边的帘子,看骑在马上的阿玛:穿着朝服,身躯凛凛,很威风。费扬古,统领,将军,我微笑着,这样的阿玛,我真是知足了。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来吧。”
轿子停了,我下了轿,见阿玛站在不远处,若不是秋风吹着他朝服的下摆,竟让我认为那是远处的雕塑。他就这样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看不大清楚,阿玛不能进来了,一墙之隔的距离,竟会如此之远。我望着阿玛,伸起手摆了摆,阿玛抬起手,示意我快些进去。我向阿玛福了福身子,然后转身对李德全说:“谙达,我们走吧。”
李德全带着我,进了乾清宫,一路上我努力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了一个字。伴君如伴虎,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那拉氏不会死在康熙年间,但是总不能有恃无恐。进了乾清宫,看见康熙正伏在桌案上写字,想是刚下朝,身上的龙袍还没有褪下。
“皇上,若兰姑娘来了。”李德全走近康熙说道。
我跪下行了礼,康熙走了下来,虚扶我起来,“今儿刚来,就先好好歇息,叫司瑶带着你往后殿走走,熟悉熟悉。”
我点点头,“是。可是,我在这里的差事是什么?”似乎对康熙的温和态度有些飘飘然,我一开口又说了没规矩的话,说完我便低下了头。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差事?”康熙微仰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奉茶,研磨,剪灯。”听后我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后来一个十八岁模样的宫女带我去了后殿。“若兰姑娘,这是你的房间。”
“司瑶姐姐,叫我若兰就好。”我微笑着看着司瑶,她身材有点高,鹅蛋脸,看她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穿着淡绛纱衫,外面是一件碧色淡梅旗袍。
“你怎么知道我叫司瑶?”司瑶一边说一边拿过我手里的包袱,一边帮我整理。
“皇上说的,我便记下了。”我忙走过去,接过活儿,自己摆放好物件。
司瑶笑笑,拉过我的手说:“若兰,以后就叫我司瑶姐姐,我爱听,我家里有一个妹妹,和你年纪差不多,以后,你就是我在宫里的妹妹,可好?”我笑着点点头。
司瑶是我在宫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进宫的第一天,就是这样,把房间整理整理,然后闲着没事就在院子里看树木,或是在房间里看雕梁画栋。晚饭时候,来了两个宫女,较司瑶年轻些,一个叫雪雁,十五岁,一个叫月萍,十四岁,都是秀女里选出来的。
与月萍,雪雁一起用了晚膳,都说了些家里的事,随便吃些,我就放下筷子不动了。
“想家了?”雪雁问。雪雁肤色很白,眉毛细细的,水眸流转,樱唇贝齿,是个很端正的姑娘。
“刚来这会儿,是会想的,我刚来那时,想得都快痴了。”月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着说。月萍长着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黑溜溜的,说起话来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她是个开朗的女孩,说话声音很清脆,像是银铃般。我笑了笑,没回答,后来又问了些关于值事的事儿,便回了房,歇下了。
这是在宫里的第一晚,我躺在床上辗转睡不着,心里努力不让自己想家,便寻思着把自己知道的历史过一遍,后来发现越想越烦,便索性开始数羊,数到二百三十六时,突然下了雨,刮了风,风吹着,我听着风声更是睡不着了,就起了床,抱起被子走出房门。走到隔壁司瑶房门口,叩响了门,“司瑶姐姐?”
听着没声,我便转身与往回走。突然门开了,司瑶披了件单衣,拿着灯,“真是若兰,快进来,门外风大,小心让风吹了。怎么?睡不着?”
我点点头,进了屋,“我想和你一块儿睡。”
司瑶笑了笑,“起风时我还估摸着怕你睡不着,想去瞧瞧,但又怕吵着你。来吧,咱俩挤一块儿,入秋了,别凉着。”我一听,笑着跑到床前,跳上床,看着司瑶笑出了声,司瑶微微一笑,吹了灯,在我身边躺下。
“司瑶姐姐,你入宫多少年了?”我眯着眼睛问。
“五年了,十三岁进的宫。过了年就六年了。”
“哦……”我支吾着,有些泛困,不久就睡着了。迷糊间感觉司瑶在帮我掖被子,我笑着靠在司瑶身边,一直睡到天亮。
醒来时,司瑶已经起了,我坐起身叠好被子。“我去你屋里把你要穿的衣服取过来了,在这边换了,我带你往宫里走走。” 司瑶走进门,说道。
我接过衣服,换上,疑惑道:“宫里走走?今天还不用做事?”
司瑶一边帮我整理领口,一边说:“上午有月萍和雪雁,下午我与你一块儿去,到晚上才歇呢。”
我点点头。上午司瑶带我认了去内务府的路,我记着了,以后少什么就往这条路走。
午后我就去了前殿,康熙没在。直到了申时,才有小太监跑来说皇上回宫了,司瑶便将煮开的水冲了毛尖,把茶水倒了,又倒了第二遍。这时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知是康熙回来了,我就捧了茶,送到康熙的桌案上。康熙没抬头,李德全在一边做了手势,我便轻轻退下来。
“兰丫头?”康熙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我停下脚步,是叫我吗?我疑惑着,想来想去这乾清宫里没有人的名字里有“兰”字。
“奴婢在。”我走上前。
康熙抬起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挥挥手,除了我和李德全外,余下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就都退下来了。我站在一边低着头,想着康熙为什么要留下我,突然想到揣摩圣意是不敬的,便不去想了。
“兰丫头,你可怪朕?”我抬头,看着康熙,猛然间好像康熙作为一国之君,满是无可奈何。
我低下头,摇摇脑袋,说:“不怪。那拉一家都不会怪皇上。”
康熙放下茶杯,又问:“是朕让你不能陪在你阿玛额娘身边,你不怪?”
“阿玛说这是恩典,我不怪,这也是那拉家的职责,报效隆恩,这是理应的,若兰不怪,也没什么好怪的。”我缓缓地说着,心里却一点也不紧张。
“好,是个好姑娘。”康熙点点头。
我微微笑了笑,随即退下了。
之后康熙一直在批奏章,进了晚膳后继续看。我把灯芯剪了些,房间里顿时亮了许多。司瑶已经帮康熙冲了许多杯茶了,有的喝了,有的凉了,倒了,我研着朱砂,看着灯下执笔的康熙,轻轻的叹了口气,意识到失态,马上退到一边。
已经戌时了,我强打着精神。捱到近亥时,李德全在一边很纠结,很晚了,是不是该叫康熙歇息。我见了,走上前,把康熙披在肩上的袍子往上提了提,说:“皇上,亥时了,歇了吧。”
见他不动,我又说:“歇了,明天在看,也许更有成效,这样累着对身体不好。”我发现自己的语速有点快,吓得李德全站在一边拉我的袖子,我忙低了头。
“好,就歇了。”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呼出一口气,李德全也放松了神情。康熙站起身,拿起案边的茶杯想喝,我忙挡着,说:“皇上,茶这会子都凉了,就不要喝了,二来,这会子都要歇下了,喝茶提神作甚。”说完我就跪下,说:“叫人端杯热乎的安神茶吧,养好精神,明儿再忙。”
康熙愣在那边,估计是被我的言行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德全见状,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一小步,“皇上,让奴才给您端碗安神汤吧。”康熙点点头,李德全便退下了。
康熙扶过我,说:“这宫里想也就你会这般与我说话。丫头,叫你到这宫里来,不仅仅是给那拉家恩典,也是因为在你身上,有皇宫里没有的东西。”我抬头,疑惑的看着康熙,换了自称,似乎距离感都没有了。康熙拍拍我的肩,说:“再说吧。朕乏了。”
雨前共走任风雨 伞下犹念初见时
在乾清宫做事很轻松,只是端端茶什么的。有时康熙闲了,也会趁着我端茶的当,说些话儿。后来,我不当值,康熙闲着,就叫李德全把我叫到前殿,与他说会儿话。以至后来,我端茶的活少了不少,只是一直在康熙身边,随时回话,说许多事,天上的,地上的,吃的,喝的,穿的,所以半个月来,我一半时间与康熙说话,一半时间用来端茶研磨与认路。
这天,康熙命人把秋菊图送到太后的慈宁宫。
“让我去吧。”我自告奋勇。宫里的路认得个七七八八,是该自己走走了。
“兰丫头?你认得?”康熙转过头来,问道。
我笑,“不去走走,永远也不知道认不认得。”
康熙点点头,“让高福儿跟在后头,与你一同前去。”
我福了福身子,退出乾清宫。
高福儿跟在我身后,我在前头走。一炷香时间便到了。我进了宫,拜见了太后,便把康熙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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