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的。”司空摘星突然又笑了笑,道:“我说叶孤城现在并不像西门吹雪,并不是说他是个不会被感情左右的人,只是因为,他是个能够把一切掌控在手里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可怕。”他说着,从墙上一掠而下,凑近苏明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再告诉你一个我无意中听来的秘密吧。”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苏明河却一字不漏地听得很清楚,就是因为听得太过清楚,所以他在听见之后,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
可是他知道,司空摘星绝对不会同他开这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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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司空摘星说完那句话后便后退几步,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围墙笑吟吟看着苏明河,就好像苏明河就算当场跳起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苏明河却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很久,突然抬起头对司空摘星笑了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舍不得便回去,舍得的话就狠下心来当这件事不存在。如果不是我恰好听到,你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
“你不能装不知道?”司空摘星扬扬眉,身体站得直了一些,笑道:“你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苏明河好奇地反问。
司空摘星想了想,方才说道:“你似乎确实没有理由生气。”
苏明河点点头,笑道:“我不仅不该生气,而且应该感激他。”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司空摘星似乎看不太出他究竟是真的感激还是在说反话,所以他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为何?”
苏明河仍然在笑,只是已经没有刚才初听到这消息的茫然和惊讶,梳理清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正色道:“我确实应该感激他。”司空摘星不能明白他的心情,那是因为似司空摘星这样的人,从来便习惯了站在高处,习惯了想要的东西就如同探囊取物般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的人,是很难理解苏明河现在的心情的。
“对,我感激他。”苏明河看向远处,能站在叶孤城今天这样的高度,还能有这份心思替自己考虑的人,他确实只能感激他。苏明河收回了目光看向司空摘星,笑道:“正因为太感激了,所以我更加不会去劝他。”
他跳了起来冲了出去,速度对他来说虽然已经是自己可以达到的极限,但是对司空摘星来说却不值一提。苏明河眯着眼睛感受着晨风吹拂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这里的空气原就比他之前生活的年代更加清新,此时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上线所有毛孔都舒爽透彻。
司空摘星并没有来追他,甚至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他只是在高墙上站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明河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直到那个突然疯了一样在早上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起来的人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微微扬起嘴角,利落地翻身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
叶家的别院,守在门口的仍然是那六个人。
他们看见苏明河,表情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昨夜拔剑和他们动手,并且被叶孤城追杀的,是另一个人。苏明河便站在大门的对面,喘着粗气看着他们。
他的喘息虽然比牛还粗,但脸上的笑容却还是足够灿烂。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另外六个人来换他们的班,苏明河的呼吸早已平缓下来,还是只是倚在墙上看着大开的大门一动不动。
叶孤城此刻就站在昨夜苏明河曾经待过的荷塘旁的树下,冷漠地看向远处,他似乎随时随地都带着他的剑,哪怕是在自己的家中。
他好像是在等人,又好像只是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在他有记忆的生命中,除了苏明河外,还很少有人会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还能满不在乎地凑上来主动和他说话。
可是昨夜,那个人也离开了。
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失望从他身边离开了。
叶孤城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目光也依然锋锐。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练剑,或是,就如苏明河所说那样,为了天下。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小心翼翼听得出有很好的轻功功底。叶孤城半转过了身体,看向来人。
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简单回报了下这几天的事,然后,在说完正事之后,有些踌躇地说道:“苏公子从早上开始便待在大门外,不久前刚刚离开。”
叶孤城的脸上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只是今晚,就连明天,后天……他的生命中除了苏明河这个突然冒出的变数外,似乎还从未有人能够打乱他的脚步。应该说就连苏明河也不能。
那人退下了,叶孤城又静静看向了远处。
苏明河此刻正哼着小曲走在路上。
他在叶孤城家的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初听到司空摘星告诉他的消息时的激动已经完全平息,突然跳起在大街上狂奔的冲动也已经熄灭,他才离开了那个地方。只是和昨晚不同,走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前方的高墙上,有两条腿在空中缓缓晃悠,苏明河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司空摘星,笑着问道:“你似乎总是喜欢坐在墙上。”顿了顿,他又带了一丝揶揄,继续说道:“总是站在高处,你也不会比陆小凤还高的。”
司空摘星已经算得上高大,但陆小凤却比他还要高一些。
司空摘星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以为你会进去。”
苏明河笑了,问:“为何?”
司空摘星微微侧头,突然学了不知道哪里的腔调,缓缓说道:“因为进去,便可得到一切。”
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同样也会失去很多。”
“得到的绝对比失去的要多。”
“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无可替代。”苏明河笑得高兴,岔开了话题,问道:“似我这样的人,若是想赚钱养家该做什么?”
“你?”司空摘星猛然从高墙上跃下,笑得有些痞痞的,伸手来摸苏明河的下巴,可以带了几分轻佻地说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便等着那痴心君主捧了江山来讨你……”
他话并未说完,长剑已经驾到了他的颈上。苏明河嘴角含笑,虽然知道他是开自己玩笑,但不知他是有意或是无意,句句戳中痛脚。
司空摘星轻叹口气,道:“看来还是不劝你回他身边好,这才多久,便也学会用长剑威胁人了。”
那一剑,当然不会真正刺下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司空摘星总算正经一些,道:“你武功不错,可以做镖师。”
苏明河大笑,道:“还有呢?”
司空摘星沉思片刻,又道:“护院。”末了笑着添上一句,“最好便是叶孤城家的。”
苏明河这次没有笑,叹口气道:“我曾经也有过一段一无所有的时候,然后在那时遇见一人,将我从泥沼中拉出,将我带到了顶峰。”
司空摘星脸上笑容也收敛一些,问道:“然后?”
“因为是别人给予的东西,所以有一天他想全部收回的时候,便又重陷一无所有的境地。”苏明河顿了顿,想起不好的往事,心中虽已没有当时撕心裂肺的痛,但却并不好受。侧头便对上司空摘星目光,知道他等自己继续,想到这偷王之王对八卦之王的名头似乎更感兴趣,脸上又多些笑容,继续说道:“但从未拥有过和拥有过再失去的感受,绝不相同。”
他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只能依附别人给予的生活。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本身又爱听八卦,武林中很多秘事知之甚详,此刻不需苏明河说得明透,只需几句便猜个七七八八。
两人安静走了一会儿路,堂堂偷王之王,江湖中的轻功第一,竟然全靠双腿缓缓走路。只是这时候不赶时间,偶尔停下来欣赏沿途风景也是必要的。待得走到昨夜喝酒那座小院附近,司空摘星突然说道:“你可知道我和陆小凤曾经打过一个赌?”
苏明河点点头,已猜到几分。多半便是那一个时辰内谁的跟斗翻得多,输的人便要去挖蚯蚓的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才会和人打这样的赌了。但也恐怕只有陆小凤,才会陪司空摘星打这样的赌了。
司空摘星继续说道:“其实那次我还是让着陆小鸡,怕他挖蚯蚓挖得恼羞成怒。”他顿了顿,笑眯眯看着苏明河,继续说道:“每天,我都会花一个时辰来翻跟斗,只翻跟斗。”他又笑了笑,道:“当然不只是为了赢那只小鸡。”
苏明河一震,停下脚步看向司空摘星。
古龙小说中虽然不喜欢写主角们的成名经历,但是盛名背后,必定也付出良多。
就如同叶孤城练剑,以及司空摘星的跟斗。
陆小凤他们还在那小院中,见到苏明河同司空摘星一起回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和陆小凤坐在一起的,还是花满楼,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剑神西门吹雪,苏明河还是无缘得见。
“喝酒吗?”
苏明河摇了摇头,在陆小凤身旁坐下,问道:“西门吹雪呢?”
“晚上他会自去珠光宝气阁。”
“你们今日可是要取阎铁珊性命?”
陆小凤叹气道:“若是可以,我也愿意每年只是到这珠光宝气阁中骗几顿好酒喝。”
苏明河不再说话了,纵然上官飞燕等人不是好人,但阎铁珊和霍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想掺入两家相争,况且陆小凤等人自有能耐查出真相,收拾真凶,个个都聪明绝顶极有主见。他便是开口,恐怕也就如同对叶孤城一样,难以左右他们的想法。只怕就算自己开口,他们也会顺着线索查证一遍才会相信。
就连一言九鼎的叶孤城,曾经斩钉截铁说过他相信他的叶孤城,也对他的来历心存疑惑不是。
司空摘星不知出门去做什么去了,等到他再出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此刻尚未入夏,但白日已经渐长。苏明河倚在院中一棵大树下,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此时天空尚未遭到污染,白天纵是一碧如洗,此刻夕阳的光芒燃烧着云彩,缓缓消失。他看得有些痴了,连陆小凤何时走到自己身旁似乎都为察觉。
“晚霞纵美,却不及朝霞绚烂。燃烧太过浓烈,便也消亡得快。”
苏明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陆小凤会说这样的话,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况且他也没心情和人打机锋禅语。
“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而叶孤城是你的朋友。他二人若是遇上,只怕便是不死不休的死局。”陆小凤抒发完对晚霞的感慨,便很快进入了正题。
苏明河摇摇头,道:“我无法阻止叶孤城。”他想了想,又道:“就像你也一样无法阻止西门吹雪。”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的胡子已经重新长出,便伸手摸了摸,道:“我们可以想办法阻止他们见面。”
苏明河再次摇了摇头,道:“江湖两柄神剑,迟早会有相遇一天。这本是人力难以挽回的事,他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也听说过对方的剑。一旦放下手中之事,惊世决战必定会发生。岂是你我可以阻止的。”
陆小凤没有再说话,这些道理不用苏明河说他也是明白的,只是所有的事情一旦沾染上朋友二字,便会变得沉重起来。
这同样也是人力无法左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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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海的儿子
在海的深处,海水最蓝最清的地方,在森林一样的珊瑚丛中,是海王的宫殿。
苏明河,正是海王最小的儿子。
海底虽然是个美丽的地方,苏明河却更喜欢浮到海面上去。尤其在月色皎洁的夜晚,总会有身穿白衣的男子,踏浪而来,翩若游龙,矫若惊鸿。当那白衣人迎着海风踏浪而行的时候,苏明河都会觉得,即使最在广袤的大海,也找不到比他更加好看的人。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便见过他,在白衣仙人还是名少年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能这样潇洒地来去自如,只能在海边海水最浅的地方,小心涉波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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