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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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病的春天-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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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只想找个人说话,听齐辉宇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想去他家,说:“你来接我吧,叫上张震,咱们先去荔枝公园门口喝汽水聊天怎么样。”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两架单车靠在天桥下,张震刚打完球回来,齐辉宇,遥远,张震三人在夜色下上了天桥上,坐在天桥一侧喝可乐聊天。

“有一块钱么?给他一块钱。”遥远发现不远处有个乞丐。

齐辉宇弹出一个硬币,闪着光落在远处草席上的乞丐碗里,当啷一响。

齐辉宇与张震的家庭都与遥远有点像,齐辉宇的爸爸搭上了改革开放的末班车,到这个城市来下海做生意,有点钱了就包二奶,与他妈妈离婚了。从前每个月给点赡养费打发两母子,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玩。

遥远知道齐父开的那种叫皮包公司,属于改革初期注册个公司就能去贷款骗钱拉合伙人的那种,根本没什么实际生意,97年金融危机的时候随市场大流破产,再给不起赡养费,人也跑得没影儿了。剩下齐辉宇的妈妈在一家公司当会计,带着他过日子。

张震的父亲则喜欢打麻将赌钱,小时候家里常有家暴,父亲输钱了就吵架继而动手打他母亲,更连着好几天不跟他说话。赢了给他几百,输钱的话连着半个月不给他一分钱生活费也是常有的事。

张震的钱时多时少,平时不敢找他妈要钱,还要养个女朋友,大部分时候花光了就找遥远借,当然是有借无还。遥远一个人等于是养活了一大帮兄弟。

齐辉宇听了遥远的话,说:“你哥脑子被门夹了么。”

“我也觉得。”遥远无奈道。

张震道:“康康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不能完全这么说。”

齐辉宇安慰道:“你爸可能只是收到个短信,发现是陌生号码,打电话过去问问,听见是老朋友,聊了一会而已,你这么神经质做什么?”

遥远没吭声,埋头喝汽水,张震又说:“你爸要是再娶个的话也……哎,这个不好说,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的……”

张震不敢多说,齐辉宇却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愿意吗?换了我肯定不愿意,说得轻巧呢。我妈就说了,她和我爸离婚,绝对不能让我跟我爸。他要娶后妈,肯定要听那女的撺掇,儿子再亲也不比老婆,后妈每天晚上在枕头边说你点什么,就够你喝一壶了……”

张震连使眼色,让齐辉宇别说了,遥远却道:“没关系,你说。”

齐辉宇说:“遥远,你爸要是给你找后妈,你就到我家来住,我养你。我每天的生活费咱们俩吃食堂也够了……”

遥远既好笑又感动,说:“你说正经的行吗。”

张震道:“遥远的爸不会听后妈的,你别这么说。”

齐辉宇道:“说一次不一定听,说两次呢?再说几次呢?每天说你坏话呢?没的都变成有的,遥远家有钱,她肯定要说,说得他爸不喜欢他,以后钱才全归自己……说句不好听的,你爸要是生病死了,第一继承人也是再婚配偶,配偶分走一半,剩下的才是配偶和所有的儿子分。”

遥远点了点头。

齐辉宇想了想,说:“而且他现在把你当唯一的儿子,等你后妈再生了个呢?”

遥远嗯了声,想到赵国刚如果有两个儿子了,肯定到时会宠那小的,小的多可爱啊,软软的,乖乖的,还会每天张口叫爸爸,缠着他撒娇……他也知道自己脾气烂,赵国刚要是再有个乖小孩,他遥远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而且老爸结婚以后和后妈是一家人,他算什么?

张震叹了口气,说:“小时候我妈和我爸打架的时候也说过,不让我跟我爸,离婚归离婚,钱得算清楚,让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来住她的房子,睡她的男人,花她的钱,睡她的床,打她的儿子……她想到这事就得疯掉,她不让我跟后妈,自己也不想去当别人的后妈,其实不是说心地善良就能和孩子好好相处的,母亲的天性就是护自己犊儿,这事儿很难两全。”

这句话瞬间戳中遥远的软肋,遥远说:“对。”

他的眼里已经有眼泪在滚了,看着天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圆形的灯晕纵横交错,在泪水里化作无数的圈环。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三名少年坐在街旁,谁也没有说话,齐辉宇一手搭在遥远肩上,电话来了。

齐辉宇拿着遥远送他的手机按了通话键,那头是谭睿康在说话。

“你爸让你回家睡。”齐辉宇无奈道:“你哥要来接你。”

“那我回去吧。”遥远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三人抽完烟,遥远把盒子揉成团,远远地扔了出去。

谭睿康来了,说:“小远,回家吧。”

遥远和朋友们再见,齐辉宇和张震推着自行车,把他们送去打车,遥远回家就洗澡睡觉,什么也没说。

晚上关灯后遥远还在被窝里和齐辉宇打电话,最后呵欠连天说不下去了,挂掉准备睡觉,看到手机闪烁,来了一条信息:

【小远,好好想想我说的,你总有一天要长大,自己面对所有的问题。】

来信人是谭睿康。

遥远心想神经病,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新学期伊始,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班主任天天说“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级组长终于扛着个大棺材来了——保送名额。

“保送上母校的高中部是一种荣誉!”级组长堂而皇之地在开学后的周会上说:“是对你们实力的肯定,高中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级组长反复灌输中考动员,搞得所有人一瞬间都紧张起来,登时如临大敌,连着好几天下课后谁也不离开座位,对着练习册看书自习,仿佛几分钟时间利用住了,中考就能考出好成绩一样。

遥远一直不怎么担心,保送母校高中部肯定有,赵国刚那事也过去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于是放下心开始念书。

谭睿康的英语短板终于完全呈现出来了,他的语言天赋不行,上学期全靠题海战术撑上了一百二,偶尔沾到遥远习题选的光还能考个高分。

遥远的学习习惯很好,每做完一道阅读题后会在原文批注,谭睿康等他做完以后蒙着答案再做一次便一清二楚。然而一开学后语数英物化政治,六科一起压下来,卷子简直是铺天盖地,就连遥远都有点做不过来,更没时间去逐条认真分析了。

所有卷子都是流水一样的过,一张接一张地填,跟机器人一样做完对答案就算,大部分时间老师甚至没时间讲。这下谭睿康吃足了苦头,英语对他来说跟天书一样,完全无法理解外国人为什么这样思考或者那样思考,跟遥远对完答案后错得只想仰天咆哮。

几个老师为了抢晚自习抢得在办公室吵架,最后新来的政治老师据说还私底下哭了很久。

全区模拟考前的最后一次测试,谭睿康四篇阅读只对了三道,作文十五分,几乎要绝望了。

谭睿康:“小远,你英语到底是怎么学的,怎么我就这么差劲呢?”

遥远道:“你要多看看英语节目,平时多说英语,口语,尝试着用他们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观念,用英语来思考。”

谭睿康:“?”

遥远问:“你想问题的时候用的什么话?”

谭睿康一脸茫然。

遥远说:“这么说吧,当你思考题目的时候,你是用普通话还是用白话?我和朋友交流的时候用广东话想问题,你呢?你的思维语言是什么?”

谭睿康:“湖南话。”

遥远:“……”

遥远道:“你要用英语思考,做题的时候不要先把英语翻译成中文……呃,我知道了,你是先把英语翻译成湖南话,再用湖南话解题,然后再把解出来的湖……湖南话翻译成英语,再答题,我的老天,哈哈哈哈哈——”

遥远自己都忍不住快要笑疯过去。

“想问题的时候不是‘为什么’,而是‘Why’,接下来的一系列过程,都在脑海中用英语来推断。”遥远说。

谭睿康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又没有完全明白。

遥远莫测高深地说:“这个是把英语学好的秘诀,ThinkinEnglish。别告诉其他人。”

全区模拟考开始,所有人被打散座位,就像正式中考一样分了许多个班级,谭睿康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厕所。

最崩溃的是他们那个考场的录音机很糟糕,播着播着还吃带了,听力开始时足足五分钟的空白时间,当监考老师从录音机里扯出一大堆絮乱的带子,用2B铅笔卷磁带时谭睿康连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最后还不让重新放一次磁带,只得自认倒霉。

这一次全区排标准分,900分满分,谭睿康的英语只得了540。

放榜出排名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毕竟这关系到保送名额问题,出排名的当天全班都震撼了。

模拟考英语没有作文,遥远的英语以150分满分的成绩拿下全区第一,包括外国语中学在内的九所初中里只有十二个满分,遥远就是其中一个。

而谭睿康则拿了数学满分,一文一理,模拟考两个头名都在这个班级里。

最终排名出来后遥远排进全年级前五,谭睿康则被英语拖了后腿,掉到十七名。

然而两人都有十拿九稳的保送名额了,问题就变成要不要上母校的高中。

一班有17个保送生,林子波和齐辉宇也拿到了保送名额,张震则因为有体育特长被保送进高中,但不与他们同个班。

以遥远和谭睿康的实力,只要中考不发挥失常,上个更好点的高中也完全可以,两人各领到一张表,回家时齐辉宇撺掇道:“别念三中了,考一中吧。”

遥远道:“你不想直升?”

齐辉宇说:“我妈让我别呆在三中,你知道吗,级组长要把咱们这些人留下来,以后冲清华北大的名额呢。听说高三生只要上一个北大,全年级所有教他的老师一人奖励一万,还请去欧洲旅游。”

遥远道:“三中其实和一中差不多,只差一点点而已,条件也没好到哪去啊,还要住宿。”

齐辉宇说:“他们去年就出了好几个北大的,三中每年才出一个,有时候还没有呢。”

遥远说:“但你觉得你会是那几个里的‘一个’不。”

齐辉宇耸了耸肩,又问谭睿康:“你呢?”

谭睿康说:“我要回去问问姑丈的意见。”

齐辉宇搭着遥远肩膀,说:“考一中吧,我妈让我一定要念一中,好一点也是好。”

遥远没辙了,他不想去念一中。一中太远了,坐车要四十五分钟,环境也不熟悉,师资条件虽是全市最好,但也没比三中好多少。

一中里全是刻苦勤奋读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像谭睿康这样,全靠自己爬上去的。不像三中的学生普遍家庭条件好,又会学又会玩。

还是封闭式住宿学校,想走读都不行,去了三中,赵国刚肯定会让他和谭睿康一起住宿,半夜肚子饿了想吃宵夜还得爬墙。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开赵国刚——虽然老爸每天回来很晚,但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问他学习了没有……只和父亲说几句话,上学的时候知道他在隔壁房睡觉,说声“爸,我们去上学了”也能令遥远安心很多。

综上所述,遥远不想去。

但他又舍不得齐辉宇,说:“留三中吧,跑那么远干嘛。”

齐辉宇道:“没办法啊,我得听我妈的,她就我这一个儿子呢,都指望我了。”

遥远说:“我再想想吧。”

齐辉宇说:“一起吧,小远,你说过,咱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啊。”

遥远道:“好了知道了,你别催我。”

齐辉宇失望地看着路口的遥远,说:“赵遥远!”

遥远没回答他,站在路边等车,谭睿康蹲着像个帅气的民工,仔细看又有种别样的英俊气质。他开始给遥远挣面子了,两兄弟在路上走总能吸引到不少欣赏的目光。说说笑笑间有种青春飞扬的干净美感。

谭睿康捋了把袖子,说:“小远。”

“嗯?”遥远看了他一眼。

谭睿康说:“听姑丈的,他说念哪间咱们就念哪间,他最有经验。”

这还用问么?遥远知道赵国刚肯定会让他们上一中,很多事情遥远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去想,齐辉宇说的也很对,好一点点也是好。去读一中才是最聪明的人。

然而晚上回家后赵国刚只是看了眼表格便说知道了,让他们去继续学习。

遥远根本没什么心思学习了,如果保送的话现在就可以放暑假,一直玩到九月份上高一。春天来了,他忍不住有点浮躁,用分机给林子波打电话,按开的时候听见那头赵国刚和一个教育局的朋友在说他保送的事。

男人的声音:“保送也可以,三中这几年王光诚也做得不错,三中师资力量足够了,今年还聘了两名特级教师,剩下的就是生源问题……”

赵国刚:“宝宝,把电话挂上。”

遥远无聊地把电话挂了,换用手机。

林子波的爷爷耳背,嚷嚷半天才把电话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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