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说道:“你就是乔峰?”他的声音粗嘎难听,像是喉咙受过伤。
乔峰神色愈加凝重,起身抱拳道:“正是乔某,不知阁下是哪位?”
青衫人肩膀抖动,似乎冷笑了一下,忽然出手!
☆、来日方长
乔峰与青衫人甫一交手便深觉此人内力深厚,若非右腿残疾,只怕要打败他也得费些力气。
青衫人的武功路数十分诡谲,却又狠辣非常,这也坐实了乔峰对他身份的猜测,手下自然也不留情,一时间乒乒乓乓,乔峰的掌风和青衫人的手杖扫到之处,桌椅板凳杯盘碗碟无一幸免。
段誉刚看到青衫人便也已猜到他的身份,青衫乱发,一脸凶相,右腿残疾,说话时嘴巴不动靠腹语发声,这不就是四大恶人之首,给段正淳戴了顶绿帽子的,段誉的亲生父亲,段延庆吗?
相比原着中就已描绘的凶神恶煞的段延庆,段誉内心还是更倾向于风流王爷段正淳。更何况,段延庆得知世上还有个儿子的时候,就是刀白凤和段正淳殒命之时。这个爹,若非情非得已,能不认还是不要认了。
乔峰曾经拜在少林寺玄苦大师门下习武,由玄苦大师亲传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降魔掌。这套掌法实则阴柔,但被乔峰使出却柔中带刚,恰恰将段延庆的铁杖功夫压制的无处发威。
两人拆了近百招后,段延庆暗自心惊,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即便依附在了高手如林的西夏一品堂,也几乎未曾遇到过敌手,更遑论如乔峰这般年纪的后辈。
段誉见两人打来打去,似乎也打不出什么结果,正暗自着急时,肩上被人拍了一拍,下意识回头一看,慕容复似笑非笑的脸就在身后。
乔峰正与段延庆酣战,心中刚刚涌起遇到高手时的痛快,猛地听到身后“阿朱姑娘”的惊叫:“乔大哥救命啊!”
乔峰心下一凛,莫非这恶人还带了帮手同来?这般一想,手下动作自然慢了,段延庆得以向后跃去,冷笑了一声,却并不是冲着乔峰,而是瞧着段誉。
慕容复还未有动作,段誉就已经哇哇大叫起来,不禁恼火道:“现在叫救命不太早了?”
段誉只是条件反射的觉得脸颊下巴隐隐作痛,才急忙呼叫乔峰,这时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饶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尴尬起来,咕哝道:“早叫晚叫都是要叫的,你又不会放过我。”
一旁乔峰见段延庆收了攻势,一边暗自提防一边疑惑道:“阿朱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慕容复听到乔峰的称呼,脸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番段誉,戏谑笑道:“难怪这种打扮,‘阿朱姑娘’还真是禀性难移啊。”
段誉自然听出来慕容复是在暗嘲他又在行骗,心知不妙,要是在这里慕容复拆穿了他,只怕乔峰也不理他,不管是落到段延庆还是慕容复手里……想想可能有的结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乔峰皱起眉来,“阿朱姑娘”似乎十分畏惧眼前这位黄衫公子,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说,甚至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显是害怕至极。
要说慕容复出现在这里,其实纯属巧合。他在无锡城外和风波恶包不同两人聚首,西夏一品堂的传书十分紧迫,带着阿朱行走必然要放缓速度,于是三人商量一番后,慕容复先行一步,风波恶和包不同二人随后护送阿朱一起再到西夏。阿朱和段誉后来遇到云中鹤的事情,慕容复是一点不知,此时见段誉这副模样,只以为他又在蒙骗那个灰衣男人,心中鄙夷厌恶更添几分。
同为西夏一品堂下属的段延庆,此刻的方向自然也是去西夏。云中鹤在乔峰手中吃了亏后便回去找他家老大,听了云中鹤对打伤他那人武功路数的描述,段延庆很快便猜到这人极有可能是丐帮现任帮主乔峰。本来他计划等西夏的事情忙完后再回来寻乔峰,今日刚到这小城,云中鹤便看到了乔峰,忙向他汇报。既然碰上了,那就省了来日麻烦。段延庆心里对丐帮这种叫花子的帮派甚是看不上,虽然也听说乔峰武功不错,但终究没想到竟然强悍至斯。再加上他年纪也渐长,缠斗了这许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恰在此时,听到那跟在乔峰身边的“女子”呼救,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耳力甚好,方才听到的那声呼救,分明就是段正淳那儿子的声音。今日想要在乔峰手中讨去好已然是不大可能,但若能捉住段誉这小子,那也算不虚此行。
乔峰向慕容复抱拳道:“公子,敢问是阿朱姑娘的旧识吗?”
慕容复看着段誉有些惨白的脸颊,心里大感畅快,答道:“岂止是旧识,‘阿朱’是我家的家婢,自己偷溜出来玩耍,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回家。”
乔峰狐疑的看着段誉问道:“阿朱姑娘,这位公子所说可是实情?”
段誉咬牙道:“是。”
乔峰却忽然道:“听口音,公子是姑苏人士,阿朱姑娘却家住燕京一带,又怎么会是公子的家婢?”
慕容复眯了眯眼,淡淡说道:“家婢未必是家生子,从北方采买来的不行吗?”
乔峰刚才便略有猜测,看这公子对“阿朱姑娘”的趾高气扬,“阿朱姑娘”对他的十足畏惧,不管家婢之说是真是假,这公子以前一定做过什么让“阿朱姑娘”害怕的事情,能让一名女子怕成这样的事情……乔峰那名为“嫉恶如仇”的侠义血条“嗖”的一下爆满了。
段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点的,见风使舵的做出委屈害怕模样,说道:“乔大哥,你不要管我了,我……我跟公子爷回去就是了。”
乔峰大手一挥道:“那怎么行?乔某已经答应要送姑娘回家,大丈夫一言既出,又怎么可以反悔?”
慕容复刚才见到了乔峰和段延庆交手,知道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并不想和这样的高手结下梁子,可是让他放过段誉又实在是难以咽下胸口的闷气。
段誉在一旁火上浇油,泫然欲泣道:“乔大哥,公子爷武功很厉害的,你何必为了我……”
慕容复从开始见到段誉一身女装打扮他就觉得十足的碍眼,偏这小子还没完没了的做出些女人模样来朝着那灰衣男人装痴撒娇,忍无可忍之下,一脚踢在段誉小腿上,低喝道:“少做那些样子!”
段誉被踢的愣了愣,觉得慕容复这话虽然听似喝骂,却又偏偏似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乔峰却已有些怒意,大声道:“你这人怎好对姑娘家动手动脚!”
慕容复嘲道:“动手动脚有什么当紧的,他哪里我没有动过。”
他这话说的本是实情,但听在乔峰耳中却是别的意思,当下怒从心生,愤声道:“看你也是道貌岸然,怎的这般厚颜无耻!”
慕容复说完那话后立刻便想到这灰衣人还以为段誉是女子,忙解释道:“他才不是什么姑娘家,他本来就是……”
静静站在一旁的段延庆忽然插话进来道:“想不到堂堂大理镇南王的独子,居然有这种癖好,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乔峰以为他说的是慕容复,诧异的看向慕容复:“难道你竟是……不对,大理世子又怎么会是姑苏口音?”
慕容复冷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家‘阿朱’可不是什么姑娘家。”
乔峰茫然了一瞬,恍然明白过来,打量了打量段誉,不悦道:“你为何骗我?”
被拆穿的段誉,没办法再硬装下去,他本来打算使劲抹黑慕容复,这样就算慕容复说什么乔峰也不会再相信。没想到段延庆居然认出了他。被乔峰质问之下,一时无言以对,只得低着头苦思下一步的对策。
段延庆的手杖点了点地,漠然道:“段正淳的儿子不但喜好穿女装扮女人,还和男人纠缠不清,竟然是个断袖。要是段正淳知道这个消息,那就太精彩了。”
段誉还没反应,慕容复已经冷声道:“谁和他纠缠不清了?”
段延庆嗬嗬笑了两声道:“小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言下之意,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慕容复脸色不好看起来,段誉十分不安,他现在离慕容复的距离最近,要是慕容复气不顺一定又会拿他来出气。
乔峰忽然道:“那日林中遇到云中鹤,也是演戏在骗乔某的吗?”
段誉急忙摇头道:“不是的,那次是真的,是乔大哥你救了我。”
乔峰露出释然神情,道:“既然如此,想来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既然乔某答应了要送你,就一定会送到。”
段誉大出意外,睁大双眼看着乔峰。难怪乔峰被奉为金庸笔下第一英雄,这种海纳百川的胸襟,这种一诺千金的气概,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段延庆眼见今日想要抓住段誉已是不可能,索性也弃了这念头,只朝段誉森然道:“来日方长,让你再过几天好日子。”说毕也不再理乔峰和慕容复,点了点手杖径直离去。
慕容复也很意外,他习惯做小人,对英雄的心思已经理解不能,只是看到段誉对着乔峰满眼冒红心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想法,难道说这灰衣人对这小骗子有什么心思?
由此可见,以己度人是小人的专利。
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乔峰的身手,心知要想从他手中带走段誉很困难,段延庆会果断离开只怕也是这个原因,遂道:“既然两位有约在先,在下也恰好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两位,只是……”他目光转向身畔段誉,似笑非笑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被段延庆和慕容复连续两次用威胁的语气说出来,段誉暗想以后谁再敢对他说这四个字,他一定要狠狠抽他!
慕容复瞟向乔峰,乔峰身形未动,但目光中已经有些戒备。慕容复哂然一笑,抱拳道:“乔帮主,后会有期。”
江湖中年纪身手像这般的,又恰好姓乔的,也只能是这位了。
乔峰并不意外他猜到自己身份,但见他没有想自我介绍的意思,也不多问,抱拳回礼道:“后会有期。”
只剩下乔峰和段誉两人,老板和店小二才畏畏缩缩的从柜台下钻出来,战栗着道:“两位大爷……”
乔峰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有些过意不去,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递过去道:“这些算是赔偿老板的损失,也不知够不够。”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道:“够够!”江湖中人的械斗,过后能够赔偿他银钱,这真是意外之喜了,哪里还会去计较多少。
老板带着小二收拾东西,段誉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开口,乔峰先说道:“你,你要不先去重新梳洗一下?”
段誉洗去了脸上妆容,头发也重新梳好,再来见乔峰。乔峰一见之下便道:“之前竟没瞧出你一身贵气,只以为是落难女子,真是太失礼了。”
段誉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是我骗了乔大哥,是我失礼才对。”
乔峰道:“那时从云中鹤手中救下你,也是实情。虽然不知你为何那时做了女装打扮,但想来也定是有苦衷。”
段誉便把那时和阿朱一起被云中鹤捉住,怎么想法引开云中鹤的事情从头至尾讲给乔峰听。乔峰连连赞许道:“原来是为了救人,世子当得起有勇有谋。”
段誉尴尬道:“乔大哥叫我名字就好。后来我没敢对乔大哥说实话,一来是想跟着乔大哥,二来……我也想借着这装扮躲着刚才那个人。”
乔峰点头道:“我也看出你与那位公子似是有些嫌隙。”段延庆之前对两人关系作出“断袖”的论断,其实乔峰也深以为然,只是他为人豁达,对这事并没什么芥蒂,况且他也不好开口询问他人的私事。
段誉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对乔峰为人深感敬佩,不愿再对他说谎,索性便将如何被鸠摩智从大理掳至姑苏,如何遇上了阴险狡诈的慕容复,又是如何戏耍他,而后被拆穿暴打的经过讲给了乔峰。
他伶牙俐齿,又带了些现代人讲故事时喜好夸张并添油加醋的特质,把这段本就有些离奇的故事讲的越发妙趣横生。
乔峰听着也觉有趣,他存心欺骗慕容复这一节本该生出些恶感来,因他讲的颇为自然流畅,反倒觉得他做的理所应当。后面又说到慕容复反过来戏耍折磨他,把他揍得满头是包时,乔峰脸上又露出些愤愤神色,深为段誉抱打不平。
讲完后,段誉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茶壶后直接用手背擦了嘴唇。乔峰看他少年憨态可掬,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了顺气。
段誉被他触到的后背有些火热,不大自然的向前微动了动。
乔峰不以为意的收回手,说道:“我与慕容复齐名已久,却从未见过,听贤弟这么一说,此人狼子野心,需得早些防着点,虽然燕国早已亡故,但他若要做出什么危害大宋的事情,我乔峰第一个不饶他。”
段誉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