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敢于以下犯上,他口口声声称“奴才”、“臣下”,其实在他心中,他们是一样的人。
——这样甚好。
皇帝的死,被秘不发丧,以微服南巡为名,掩盖了几个月。
但这件事情没完。
当贾妃诞下皇子之后,水溶最不能容忍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贾妃,不,现在该叫太后,竟打算和贾芸重续前缘!
“你说怎么办?她以为她自己是赵姬,你是吕不韦吗?你只不过我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而已!她这个时候看重你,不过是想借助你来害我!这是对我公然的挑衅!”人赃俱获的时候,水溶拍着桌子叫道。
贾芸犹豫了半天,哀求似的望着他:“能不能留她一命?”
水溶冷笑道:“去母留子!她太不知死活,若想我饶了她,断无可能!”
那天晚上贾芸故技重施,曲意逢迎,百般挑逗勾引,要他抱他,却把水溶的真火给撩出来了,他狠狠将贾芸踹下床去。
——其实只不过太后身边的宫女送来一封书信罢了,但是书信的内容,却使得他怒火中烧。
赐死贾太后的时候,他要求贾芸站在一边看。
贾太后哭得凄惨,叫道:“你本是追随我而来,你说过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说过哪怕我玩弄你的感情,你也饮之若怡!你反悔了!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男人!”
他恶狠狠盯住贾芸看:“那些话,你当真说过?”
贾芸在外室端坐着,看着内帐之中不断挣扎要冲出来的人影,终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过:“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对于年少无知时所承诺的誓言,应该有毁诺的勇气。”
内帐中的人影终于放弃了反抗。
——那一刻他曾经觉得颇为快意。
——但是那或许就是贾芸和自己离心的开始。
又或者,是贾蔷的死?
那日又有个密探向自己报告,说相公堂子里有个叫蔷薇的小倌,自言曾和贾芸很熟,每天向客人描述当年情事的细节,博人眼球。水溶气不过,便特地去那相公堂子里,拜访了他一回,第二天便听闻密探报告,说那个叫蔷薇的小倌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梁上。
水溶颇有些心虚,便命密探留意贾芸的动静。果然听密探说,贾芸不知道从何处得到消息,偷偷地去给那小倌收尸,还为他买了薄薄一块墓地,墓碑上刻的字是:“挚兄贾蔷之墓。——弟贾芸谨立。”
水溶几乎气晕了,找到贾芸,两个人大吵一架。终于贾芸说:“皇室中人,便是一直这么草菅人命吗?从前你说我会后悔。我现在承认你说的对。”
水溶一怔,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
水溶大怒,将他扑倒在地,疯狂地亲他、咬他、打他。
然而贾芸却疲惫地说:“我们分开吧。”
于是水溶命人将贾芸彻底圈禁起来。骄傲如他,从未辩解些什么。他从来不会告诉贾芸,他最后还是心软,放了元春一条生路,正牌的贾太后只是被他囚禁了起来,并未赐死;他也不会告诉贾芸,和贾蔷闲聊时候,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但是他从未料到,贾芸也和他一般骄傲。贾芸从来没有告诉他,在他不在的时候,太妃常常跑到他的房子里,冷嘲热讽。
太妃说:“你这个人,为什么不去死?”
太妃说:“那年你被我儿玩坏了,病歪歪躺在床上,我当日怎么就没不顾程子瑜的阻拦,去杀了你?”
太妃说:“你就是个祸害!若不是你,我儿不会不顾性命跳入洪水中,若不是你,那么多无辜的人不会惨死,若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抱上了孙子,王爷早就妻妾成群!”
太妃说:“王爷早晚会后悔的!到时候我看你该如何收场!你知道不知道,王爷又开始重新相看王妃了!”
贾芸把这些话都默默记在心上。到了晚间,哄得水溶高兴的时候,他突然说,他一个人被锁在院子里太闷了,想听听戏。
水溶当时有心挽回他们的感情,自然应了。
戏子的名单是贾芸自己挑的,他还用笔删删减减,又添了两个人。这些琐事,以他王爷身边红人的身份,管事的自然不会向水溶报告。
是以水溶并不知道,那班戏子中,有个人叫琪官,又有个特邀过来串戏的公子,叫柳湘莲。他更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贾宝玉的好朋友,而柳湘莲,是昔年拂云叟的得意弟子,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贾芸对他们说:“带我走。”
于是某一个深夜,水溶身为摄政王,被困在宫中批改堆积如山的奏章。而贾芸,就这样莫名其妙不见了。
他们曾欢好的床上,贾芸留了一封信。在信中,贾芸告诉他,贾家的贾探春和薛家的薛宝钗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两人见识心性,堪为王爷臂助。贾芸建议他娶她们中的其中一个为妻。
那封信自然被水溶撕个粉碎。
他也曾雷霆大发要求官府缉拿,但再也没有贾芸的踪影。就连琪官和柳湘莲两个人,从此也隐姓埋名,再也看不到踪影了,据说,柳湘莲在逃亡之前,还带走了一个叫尤三姐的绝色女子。水溶深深怀疑,这也是贾芸的建议。
然后,又一年过去了。
水溶习惯性地坐在金銮殿上出神。
“禀皇上,金陵发现一块奇怪的石碑。据那刻碑的人说,这块碑是一个名叫贾芸的公子命他刻的。”那官员一边说,一边看了水溶一眼,说是禀报皇上,但是任谁都知道,真正的主事者是谁。
水溶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他激动地站起来:“那块碑呢?现在何处?”
那官员说:“刻碑人和石碑都在殿外。”
水溶手一挥:“统统宣进来!”
水溶先问那刻碑人:“贾芸呢?他在哪里?”
那刻碑人道:“贾公子看了刻好的碑,很是满意,付过钱后,还未取走石碑,整个人就在小的面前化作一道白光,再也看不见了。小的因怕人嘲笑,从未敢和旁人提起。”
水溶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记得很清楚,前不久,被他囚禁的元春也是一道白光,就此消失的。
“那石碑呢?”
石碑很快被呈了上来。
水溶睁大眼睛,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他在这个世界叫贾芸。
他来过,努力过,失落过,然后,他走了。
天空中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他,真的爱过。”
水溶很快就泣不成声,他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落下两行泪来。
“皇叔。”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奶娃娃已经学会了说话。
奶娃娃怯生生扯着水溶的衣角:“皇叔你莫哭,你还有我。”
水溶愣住了。
水溶终于恢复了尊贵精明的摄政王本色。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殿下诸臣,诸臣噤若寒蝉。
他傲慢地笑笑,突然站起身来,来到小皇帝面前,又端正地跪了下去:“臣,水溶,恳请皇上降旨,将原荣国公之后贾家贾氏探春、原紫薇舍人之后薛家薛氏宝钗指给臣,臣愿许二女正妃、侧妃之位。”
没有人知道水溶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请求皇帝指婚,就连水溶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他是真的听取了贾芸的劝谏。
又或许,他是真的寂寞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多少情种埋骨处。又有谁真正分得清楚,道得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番外
一、元春
她在这个世界叫元春。
她喜欢宫斗。她为圆自己的梦想而来。
她来的时候很放心;因为她选中的角色年轻、貌美、家世显赫;此外;她还有一个忠实的追随者。
她这个追随者是个宅男;各方面都平凡无奇,但是对她要降临的红楼世界了如指掌。此外,他还很爱她。曾经说过要为她去死。
——这种不靠谱的诺言她当然一笑置之。
但是;他毕竟为了她;毫不犹豫穿越而来。穿越的时候出了点差错,于是,他成了贾芸。
贾芸永远不知道;元春知道他的角色后,曾经暗地里偷笑。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需要他的帮助;却不想因此有感情上的负担。贾芸,是元春的侄子辈呢,这样多安全。
那个时候,甚至连贾芸都认为,凭借他们对红楼世界的熟悉,可以力挽狂澜。而元春,则更加肆无忌惮。
她因为需要他的帮助和提点,哭着闹着让贾芸进宫,曾经自私地想过:若是他净了身,一辈子辅佐自己,岂不方便?
她看到他仍对自己忠心不二,便烦躁地想,干脆让他喜欢男人去算了,省的麻烦;
她锋芒毕露,先招降了冯紫英,看到北静王入京,便传令要贾芸去拉拢此人。
在她心目中,喜欢自己的人,自然会永不变心,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他理应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那一边。
所以,她输了。毫无理由地肆意践踏感情、玩弄感情的人,注定会输的很惨。
二、秦可卿
她原本该是金枝玉叶,却因为生母和父亲的一念之差,被五品小官秦业抱养。
她也不是没有快活的日子。作为童养媳被养在宁国府中的时候,合宅的人疼她、敬她,小心翼翼满足凡她所想。
然而,这还不够。
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她常常觉得委屈。
她的未婚夫贾蓉对她心存爱慕,小心翼翼讨好,她却因此看不起他。
——原来男人一旦坠入爱河,都是一般的蠢笨。
想到自己将嫁给这么蠢笨的人,她更觉得愤怒和委屈。
她对贾蓉的冷漠回应,终于导致了贾蓉的移情别恋。
——从此貌合神离,两不相干。
新婚之夜,相敬如冰之时。
她的入幕之宾渐渐的越来越多,甚至连贾珍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秦可卿对此,很是坦然。
“我要做山阴公主第二!”她傲然想道。
但是她却没料到,她的弟弟永远不会成为皇帝。她的父亲也是自身难保。
无情最是帝王家,她成为被弃车保帅、最先牺牲掉的那个。
三、贾蔷
他自幼父母双亡,贾家族长贾珍将他养活成人。
说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但是贾家的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过活的,若是他真的不得势,又有谁会理会他的死活?
和贾蓉的相好,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贾蓉,从来不会理会他的死活,他的立场。
后来宁国府败了,贾蓉自顾不暇,他便入了相公堂子,成了一名小倌。
礼义廉耻是什么?那东西能吃吗?他从前不会去理会,以后更不会去理会。
只是入相公堂子的那天,正是初夏,鸨~母要他取个艺名,他漠然看了看满院子开的正艳的蔷薇花,鬼使神差地说:“便叫蔷薇罢。”
记忆中,有个人曾经甘愿当园丁,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下蔷薇花,一本正经地说:“你我尚无出息。这花草若是料理的好了,大有可为。”
渐渐地年纪大了,这年少时候的琐事,反倒记得更清楚起来。
四、探春
探春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贾芸。
她是庶出的女儿,自幼一心向上,身份地位在她看来,原比其他人眼中又要重了几分。
贾芸只不过是一个一心讨好贾宝玉的族亲,他纵好,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若讨好王夫人。毕竟,自己的婚事可就攥在她的心里。
亲妈赵姨娘不懂事,探春的心中就格外焦灼。
自己眼看是一岁大一岁了。
无论是去庙里烧香拜佛,还是和姐妹们私下里行花名令,都说她是个命中注定该招贵婿的。只是,庶女之身,又能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探春嘴上从来不说,偶尔却拿着那“日边红杏倚云栽”的花签,发一阵子呆,做一会子美梦来。
五、宝钗
薛宝钗从来都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她的命,却委实坎坷了一些。
起初想着入京待选,却因为哥哥薛蟠打死了人,被取消了入选资格;又被王夫人撺掇,和林妹妹一起争夺那宝二奶奶的宝座,好容易有盼头了,都开始一本正经议亲了,林黛玉却连北静王妃也不要做,和贾宝玉一起私奔了。
薛姨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抱着薛宝钗失声痛哭:“我可怜的闺女,若是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薛宝钗的心如在油锅里煎一般难受,面上还要装的没事人一般,安抚母亲道:“想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母亲不必在意。”
然而,真能不在意吗?
薛宝钗劝退了母亲,自顾自坐到书桌前,将一首柳絮词写了一遍又一遍: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只是,她的好风和青云,又在何处呢?
六、尤三姐
几年过去了。连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