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锁一样无法出声。他只能点点头，又懊恼地想起老人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点头的姿势。
面部残缺的老绅士仍然微笑着等待他的答复。
“他当然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呢布朗先生？是不是托马斯太太？”
“是的，这孩子刚才点头了。”尽管很不情愿，为了不让主人感到失望，保姆太太仍是选择附和博士的说法。
“还有那位小朋友，也一起去吧。”
这里指的是博士和少年带来的幼儿。虽然由于托马斯太太过于担心不懂事的幼儿会给主人带来困扰的缘故始终没让蓝波见布朗先生的面，但老绅士仍旧是房子的主人。
“哦，当然，牛先生当然跟我们一起。”
少年注意到，他的同伴给“蓝波大人”改了称呼。
“那么我提醒各位，现在就可以上路了。检查中心的预约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而现在快要九点了。”在老绅士话音落下的几秒钟后，落地钟一似不落地敲响了九次。
“这真是太神奇了。”博士惊叹道。
少年也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观念这种东西不管是在过去的泽田纲吉还是现在的渡边纲太郎身上都没有存在过，而布朗先生他甚至是个盲人！
“这没什么，习惯了数钟摆的滴答声，你也会……”似乎是对这个话题略有些不再在，布朗先生再一次催道：“请出发吧，迟到的话也许会被排到下午。”
……
前面说过，布朗先生的保姆托马斯太太是个总爱大呼小叫的人，日常生活中的任何琐事都可以让她喊个不停。但是在伪装成蓝色警亭的时空飞船Tadis里，她却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哪怕是进入蓝色警亭转眼就能到达检查中心这一点，她也表现得无比镇定。
反倒是渡边纲太郎，一旦发现喉咙恢复功能，立刻抓着博士问不停。
“已经解释过了，你的失语症跟我无关，别再怀疑了。”
“可是……”不是你难道还会是我自己搞出来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你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家伙在搞鬼。”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觉得是玩笑，你就一点也没感觉什么吗？比如奇怪的梦之类？”
奇怪的……梦……
少年恍惚想起，他仿佛也曾经在某个梦里和什么人说过很多话，是什么呢……
“很抱歉，你们来晚了，预约的时间是九点。”挂号小姐打断少年的思索。
“九点？不是九点半？”博士问。
“确实是约在九点……”挂号小姐熟练地翻动电子档案，“TMS013Y1072号机器人的检查时间由电话按键输入，也许是布朗先生不小心按漏了键。你知道，布朗先生他的情况……”
“好吧好吧，那么现在还来得及吗？”
“很抱歉，现在已经满了，我可以帮您的机器人重约时间……您看，上午十一点怎么样？”
少年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名词。“机器人？”
“当然，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智能科技。”博士随口应付道。“十一点？还有两个小时？”
“今天很快了，要在平时，至少得排到明后天。”
“两个小时……”博士歪着脑袋想了几秒。托马斯太太在旁边插嘴：“那么先去比力奇斯专卖店好了。”
“去比力奇斯专卖店？今天？我要是你可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说实话保姆型机器人能完整进来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外面怎么了？”驾驶Tadis直接进入检查中心的外星人好奇的问。
“劳工组织抗议智能机器人抢走工作。中心的大部分客户都改约其他时间了。”
“太糟糕了。”博士烦恼地挠着头发。
托马斯太太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布朗先生说过，那些人都是瞎叫唤，”她说，“我们同样创造了很多工作机会。”
“这一点我同意。”从事智能机器人服务产业的挂号小姐表示。
好吧，托马斯太太是机器人，虽然她看上去比普通人还要像普通人但他还是机器人。渡边纲太郎胡思乱想着。
这种时刻自己应该表现得更有用些。怀着这样的想法，少年主动安慰博士和托马斯太太道：“我会在这里陪着托马斯太太的，博士你可以上街转转。”
托马斯太太感动地抱住了少年。
“你怎么知道我想上街……好吧我早知道你有非常出色的直觉，”博士笑嘻嘻地说，“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去见证这场由技术革新带来的重大历史事件！我来了！”然后他张开双臂，无比欢欣地跑出检查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更
第二十八章
十一点半的时候，独自坐在检查室门外啃汉堡包的渡边纲太郎见到博士回来。
“托马斯太太已经进去了吗？”
“半个小时前进去的，据说再过一个半小时后才能出来。”
“好吧，”博士看着表，“哪儿来的汉堡包？我快饿死了。”
“路德小姐帮我叫的，”少年说的挂号小姐，“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多要了一个，你要吗？”
“啊，谢谢。”博士抓过食物在少年身边坐下。
少年发现博士的衣着凌乱，扣子也掉了好几颗。“你好像……”
“很糟糕，非常糟糕，劳工组织和机器人制造业行会大打出手，就在外面，他们把我也卷进去了。”博士难掩兴奋地说着。
“……”
“这真是太刺激了，你知道吗？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场不起眼的小活动，但在未来它将引发人工智能发展方向的伟大变革……”
完全听不懂。少年在心里说。
蓝波从挂号台跑出来，手里捧着好几颗糖果。“都是给蓝波大人的！”他炫耀似的捧到少年跟前，“不许拿，都是蓝波大人的！”
“好吧都是你的。”少年无力地吐槽。
一位女士跟随在蓝波身后走过来，她怀抱一只机器狗。“你们好，是布朗先生的朋友吗？”
“啊……我……我们……”
“你好，我是博士，”消灭光所有食物的博士站起来和女士握手，“请问您是？”
“我是卡特里医生，布朗先生的义工。听说你们把托马斯太太带来做检查？家里就剩布朗先生一个人吗？”
“怎么了？”博士问。
卡特里医生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我个人认为，这样不是很好。”
“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如果你们是布朗先生的朋友，我希望你们能多陪伴他。”卡特里医生斟酌措辞说道，“布朗先生……他……很害怕独自一个人。”
“是这样？但是托马斯太太……”
“布朗先生只接受机器人保姆，而且还是这种差点报废的缺陷品，这一点我也很奇怪。”医生说，“他并不缺钱，完全可以找更妥善的人类保姆。很多独居老人性格孤僻，但布朗先生不是这样。光从托马斯太太就能看出他其实很喜欢热闹，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社工去看他，他总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不希望我们和他在一起。”
“无所谓的样子？”博士托住下巴想了想，问旁边的少年，“你觉得呢？”
“我觉得……布朗先生明明很高兴。”渡边纲太郎回答道。蓝波高叫起来：“很高兴！”
“是吗，很高兴……”医生沉吟道，“这很奇怪。布朗先生的本性的确好客，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压抑这种本性，就好像在避免和其他人的接触……不过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连托马斯太太也送到外面。”
博士猛然张大瞳孔：“糟糕！”他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渡边纲太郎抱上蓝波赶紧追上。“怎么了？”少年问。
“很糟糕！非常糟糕！”博士一路冲进Tadis，死命地拉操纵杆，“你……布朗先生明明害怕寂寞，为什么要避开别人，为什么连托马斯太太也送走！”
“因为不想拖累……”说话的少年捂住自己的嘴。不想拖累什么？为什么会拖累？
“纲吉，去把门关上。”
“……是。”少年的双手刚接触到舱门，门被从外面撞开。
“你休想丢下我！布朗先生出了什么事？！”卸掉头皮露出脑壳里的电路板的托马斯太太咆哮着。
……
托马斯太太尖叫着冲下Tadis。布朗先生的小木屋原址上只留下一堆废墟。
“我的控制器！”保姆从废墟深处捡起一块电子表，哀号着，“为什么只剩下控制器，布朗先生到底怎么了？！”
渡边纲太郎紧张地拉住博士的袖子。
“隐居十年……仇家杀上门……被天使夺取时间……我居然没有发现！他有那么强大的直觉，一定是早就意识到这一天的来临！我却完全没注意到！”
“博士，布朗先生怎么了？”
“我感觉到了！”
“博士？”
“天使还没有走远，夺取时间造成的时间扭曲还留在这里，我可以追踪。”
“你可以找到布朗先生吗！”托马斯太太冲过来抓住博士，“带我去！我一定要去！”
……
蓝色警亭呼啸着，浮现在雾气氤氲的灌木丛中，1954年纽约郊外的灌木丛中。
托马斯太太抱起躺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老绅士，喀拉喀拉的响声从她颤抖着的零件关节中发出。
“我快要死了，托马斯太太。”老绅士平静地说，大概是回光返照，他的气色看上去非常红润，就像少年时代的渡边纲太郎。
“布朗先生，哦不。”
“布朗先生，不，应该叫你纲吉，”博士蹲下去，灰眼睛哀伤地注视着他，“你希望有人这么叫你吧。”
“你的确是未来的我的朋友，博士。”
“原来你都知道？”博士望了一眼被迫留在远处不安地面对这一切的渡边纲太郎。
“本来不知道……”老绅士嘶嘶地说，鲜血从那张嘴里不停涌出来，“被天使夺取时间的那一瞬间，就好像突然进入了别人的记忆一样……在很久以前……你带着还是少年的我去看望一位失明的老人……”
“纲吉……”
“现在回想，那就是我吧，还有那位神秘的渡边先生……”
“你究竟是未来的纲吉，还是过去的纲吉呢？”博士忧伤地问。
“两个都是我，两个都不是我……两端历史……重叠了……”
“请相信我，纲吉，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正确的历史。”
“……很高兴听到你……博士……”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请脱下我的手套……给那个孩子，我想他需要……”
“你什么都考虑到了，纲吉。”
“……真想回故乡啊……”
从老绅士的喉咙深处发出长长的叹息。
最后，他像树叶坠落地面一样，死去了。
……
博士站起来。
“我不能接受这种结局。这种错误的历史，必须改变他。”
他回到Tadis，再次启动它。
“博士，我们去哪儿？”
“去2023年，这次一定不会弄错了。”博士摆弄着从蓝波那里抢过来的十年后火箭炮，“我计算了那道时空裂缝的参数，只要对准来一下，就可以让那个天使带来的悲剧永远无法发生。”
“好了。”
火箭炮的改装和Tadis的着陆同时发生。博士扛起他的新工具，大踏步走出去。
……
再也不会有比2023年9月这一天更让彭格列家族的黑手党们感到莫名其妙的日子。他们的雷守蓝波大人参与家族守护者们的群架时不小心触动十年后火箭炮变成一尊哭泣的天使的雕塑，紧接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头顶集成电路板的大妈扛着另一架火箭炮对准雕塑一轰，蓝波大人又回来了。
大妈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彭格列家族检查监控记录的时候发现，当场所有电子设备都意外失效，摄像头没有拍下任何图像，包括天使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