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然传来的沉稳男声,将多尔衮诧异的目光锁定在了土谢图亲王的身上。他的神情分明带着洞察一切的慧黠。
多尔衮暗自感叹:看来他已瞧出了端倪,否则他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吧。是不是为人父亲的人多少都明了呢。这顺水人情做得正中下怀!他的出发点仅仅只是因为理解做父亲的不容易吗?或者也是想借此表明是友非敌的立场?
众人皆看向土谢图亲王,为他忐忑不安的捏了把汗。东莪感激涕零的抹了抹一塌糊涂的脸,暗自念叨起来:土谢图老头儿,你的好意,我东莪是一辈子记下了,以后只要咱有机会一起带兵打仗,你这把老骨头肯定是包在我东莪身上了!你那胳膊啊、腿儿啊什么的,一样少不了!我拼了命也得保你怎么去就怎么回来!不过!眼下多说无益!你不了解我阿玛啊,他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你今天可是要被甩脸子了!
没想到不了解多尔衮的人,正是她自己。听得沉默了片刻后,多尔衮爽朗笑了起来:“哈哈哈。。。。巴达礼、承蒙你这么看得起东莪,这迎亲的是你博尔济吉特氏,送亲的自然由你定!既然你开口要东莪去,我这个做阿玛的怎么好推辞呢,只能说是脸上有光啊!哈哈哈”
说罢多尔衮抬眼瞧了瞧女儿,旦见在那瞬间的愕然之后,她已迅速挂起了灿烂的笑。心头重重一叹,他只得立刻沉下脸来瞪了瞪她,惹得那边厢讪然僵了笑容,立马识时务的瘪了瘪嘴、眨巴着眼睛装起可怜来。
失笑的眯了眯那凛冽的双目,多尔衮随即厉声对她说“莪儿,你就别给阿玛装了!该乐则乐吧!既然土谢图亲王跟我要人,我只好姑息你这一次了。你得好好感激王爷的好意,尽执宾主之礼、不得再生事端!把你自个儿那得瑟的劲儿给我收敛着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儿臣谢阿玛恩典!谢王爷好意说情!”地上的花脸猫左右开工抹了两把眼泪,乐滋滋的蹦了起来。
做爹的蹙眉瞄了她一眼,感到猴儿太得意,实在不妥!于是开口压了她一把:“但闭门思过免不了,今儿酒席散了之后你就到睿德斋的园子里去给我待着,不到公主额驸启程不得出来半步!!”
“啊——哦!儿臣遵命!阿玛慈爱宽厚、惩罚分明!阿玛英明!”有效受到打压的东莪立即丧气的搬出了常用词汇谢恩,不过对“面壁思过”早已习以为常的她片刻之后便将此抛诸了脑后。多尔衮苦笑着摇了摇头,招呼众宾客于篝火旁围坐了下来。
那高高燃起的篝火合着羊肉的焦香将思念家园的蒙古人带入了愉悦的意境,众人纷纷对酒当歌的豪饮起来。
在王府别苑这酒香四溢、烤肉爽口的招待中,他们继而纷纷自得其乐的将“那达慕大会”搬到了这里,只见诺大的院子里众人兴致高昂的各自摔跤、射箭取着乐。东莪渐渐被勾引得按耐不住,终于撩起袍子起身来发了话。
“阿玛,蒙古人有‘那达慕大会’、咱们满人有‘秋季围猎’,既然有朋来自远方,哪有让客人自个儿取乐的道理啊!不如让咱们满蒙亲友相互竞技一番,也好交流交流啊!”
多尔衮哈哈一笑,不答东莪,却将头扭向土谢图亲王,神色中夹带着为人父亲的骄傲:“巴达礼,说到骑射、布库,我这个格格可是一点不比阿哥差啊。你们蒙古人素来以弯弓射雕的豪迈著称,今天让我这个格格同你的儿子们比试比试、如何!”说完两人都开怀的笑了起来。
土谢图亲王自然恭敬的额首附和,轻轻抬了下巴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来。高大威武的泰博儿奇明目皓齿的一笑,领命起身施礼:“格格请!”
一见对手是他,东莪可是大大的舒展了一下身姿、颇有意气风发如愿以偿的得意之情。
见她神色怪异,泰博儿奇失笑的端详了她一番:半光头、鼠尾辨、四面开禊的缺襟袍用纽扣绾上左前襟,左手微藏于身后,右手向外摊开煞有介事的回了自己一个请的姿势。这像貌,不是英姿勃勃的男儿是什么。
他兴致盎然的在心里找着各种词汇形容她:眉目仿如画,凤眼似丹飞,鼻挺若悬胆,肤白如玉砌。这“瓷娃娃”一旦恢复了女儿身,该是个让人害怕碎掉的美人吧。
没想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儿都让自己给遇上了,他那玩世不恭笑脸竟然多了几分认真。看她右手那个“请”的姿势不变却似乎等得不耐烦的故作凶态瞪了瞪眼,示意对手快就位。
抿嘴一笑、他赶紧礼让人不让的往前一站,逼得东莪不得不退了两步。不过,她眉头一皱,倒是没有发作,闷声往后一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接过弓箭,他全神贯注的满弓一瞄,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嗖嗖”连射三箭。这样迅猛得好似儿戏一般的步射可让东莪愕然得掉落了下巴,待那三箭一出她赶紧定睛看向鹄心。三箭虽然都没中鹄心,但却连成了一个半圆牢牢把鹄心围在中央,仅离鹄心一寸左右。
“好!”众人拍起手来,且有越来越热烈的势头。这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的势头不难看出蒙古人精通马射的强悍!虽然未中鹄心,却能在战场上迅速的攻敌制胜。这也是引得多尔衮和多铎这对骁勇善战的兄弟大声叫好的缘由!
泰博儿奇洋洋洒洒的咧嘴一笑,朝着父亲和叔辈欠身施礼归了座。似乎不太重视那成败得失,却又似乎是无心跟一个女娃娃较真。
哼,一箭都没中鹄心,有什么了不起!东莪的好胜心被他那不以为然的神态扇点出了火花。
“箭”她左手握弓,右手摊开。小德子赶紧将新的箭呈上“爷,您的箭!”他那正经八百的称呼惹得众人哈哈一笑。连多尔衮都大乐起来,见他站起身来酒袋一扬沉声说到:“莪儿。好好射,射中鹄心,阿玛重重有赏!”本来给大家的笑搞得莫名冒火的东莪不得不憋气儿的回到“儿臣遵命!”
只见她于吞吐有序中缓缓展臂拉弓、心无旁骛的定睛瞄向那鹄心,莞尔屏气凝神的将弦一放,势如破竹的箭离弦而去,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好戏。只听“嗖!”的一声,尘埃落定。远处的人连忙从篝火旁站起身来探头张望,只听小德子那得意洋洋的声音飞扬了起来“中啦!中鹄心啦!”
“哈哈哈哈”多尔衮开怀的一笑,众人喝彩声起。满心得意的东莪佯装谦虚的抿嘴一笑,蛮温柔的眨了眨浓密睫毛遮盖着的丹凤眼。
叶布舒心安理得的悠然喝了口酒,将那得意之情尽收眼底,忍不住暗暗好笑:好你个东莪、步射是你的强项,你倒是毫不客气的就拿出来招待贵客了!哈哈哈!
多尔衮起身说到“莪儿射得好!阿玛赏你织锦多格梳妆盒你意下如何啊。”听了这句话叶布舒不禁朝多尔衮投来感激的一瞥。复而再扫了东莪那光闪闪的头一眼,他乏力的闭了闭眼,即刻感到“英明”二字不足以诠释自己对十四叔的敬仰之情。
正在喝酒的多铎倒是一愣,念想着哥哥给侄女的这赏赐:这东西赏得可是意味深长啊,难道是时候到了吗?
东莪意外的一愣,眨巴了两下眼,郁闷了:我?梳妆盒?八竿子打不着啊?她悻步走近篝火,一屁股坐到多铎身边,老大不高兴的说“这算什么赏赐啊,是阿玛根本不想赏我,胡乱搪塞的!”
“哈哈哈哈”众人被她的神情逗乐,转而也纳闷起来:也是啊,明明格格喜欢当儿郎,送她梳妆盒她能高兴吗。
多尔衮责备到:“有你额其客在,你永远都没大没小,就是他把你给宠坏了,梳妆盒有什么不好,前半生做了阿玛的好儿子,后半世试着做个好女儿不是挺好么!”
接着他温和的一笑,复而抬头郑重说道:“我大清入关以来平乱的征战不断、在开国之初尚且不容松懈和乐观。能借今儿这喜庆之日同诸位欢聚一堂,也实属不易!本王即借此机会宣布:我多尔衮已奏请皇上恩准宗人府入册备案;睿亲王府多尔博为嫡长子,将来世袭本王爵位。睿亲王府长女东莪,择日摒‘多罗贝勒’之爵更为‘和硕格格’待将来出嫁之时享‘和硕公主’之俸。”
众人微微讶异的静默片刻之后,都额手称庆的恭贺起来。多尔衮大笑着与兄弟多铎意味深长的交换着目光。
多铎感触良多的感激哥哥对多尔博的重视和认可,世袭父爵这样的待遇,只有嫡福晋所出的长子有此殊荣,哥哥正值壮年依旧有机会生得子嗣。他能这样做实在让自己深深动容。
相比多铎的澎湃和感激,美目圆睁深受打击的东莪可就不那么好受了。她几次欲开口嚷嚷着反对,却都被多铎拽着手臂给制止了。
郁闷之极的她只好压低声音冲多铎发着牢骚:“阿玛吃错药了,要我变女儿。”“呸!什么吃错药了,待会又该罚你了”多铎点着她的脑门把她摇头晃脑的推开了去。叔侄俩可很有好哥们儿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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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阿哥垂青【修】
宴席三日后睿亲王府别苑小书房
刚进别苑的厢房,一本厚书“嗖”的一声飞了过来,叶布舒一惊,敏捷的偏身闪过。
旦见东莪抱着一大摞书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沉下了脸:“你这是干嘛!谁招惹你了?”
收拾残局的小德子,闻声抬起了头,急忙打了个千儿:“小德子给四爷请安”
“起来吧!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四爷的话,格格正在为——”
“要你多嘴!待一边儿去!”
“呵!还不让人知道?!”
扫视着她主仆二人,叶布舒愕然的一愣,跨过地上的书籍朝东莪走去:“十四叔不过是希望你能回归女儿身,过正常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值得你这么光火吗?”
“得!这话我听得多了,烦!你知道什么啊?一桩接一桩的倒霉事让人憋得慌!读了这么多年的兵书,敢情是屁用没有!到头来还不如大字都不识!”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书籍又惨烈的腾空而起,顷刻间“片片凋零”在眼前,眼见着她转身又抽出了书架上的书,叶布舒心生疑窦,一手将她拽到了跟前:“到底是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
“说了有个屁用!!读万卷书有个屁用!!”东莪一个踉跄差点扎进他的怀里,随即恼怒的站直了身,抬头大喊到。
娇俏的鼻尖划过他的下巴,她的气息吹得他心乱如麻。两人的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到她紧裹在袍子内的峰峦,微微压迫着自己的心房。
他大退了一步,在面红耳赤的呆滞中,助涨了她继续撒野的气焰,更多的“书雨”倾盆而下。
一本厚书抛物线坠落,落在了他的小腿上。他闷声一哼,跳了起来。三分罪恶感被砸得烟消云散,不过七分心悸却仍然在,他冲着不知名的地方重重白了一眼,不敢和始作俑者对视。
“四爷,砸到哪儿了!?让奴才瞧瞧吧!”
“怎么啦?砸着了?让我来——”
那边厢的主子,颇带愧色的停了手,一挥手遣退了倾身而上的奴才,大跨步走过去蹲下了身子:“砸着腿了?”
“恩。。。。。”
“痛吗?”
“当然。”
“生气吗?”
“。。。。。。。。”
“真生气了??小德子——给四爷安置个座儿!”
“蔗!”小德子应声搬来了椅子,将二位主子一瞅,感到气氛有点微妙,便眨巴着眼哈腰退下了。
叶布舒别过头去,不坐也不言语,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东莪忽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审视着他,呼了口气指着椅子说:“坐下!”
“你干嘛?”
“快坐下!!”
“你干嘛呀?喂——喂喂!你别!干嘛??”
掀起了他的袍子,东莪眼明手快一手握住了脚踝,叶布舒惊愕的一退,身后的椅子挡住了去路,他重心一歪,落坐了下来:“你做什么?!不要!!”
这边厢充耳不闻,“噔噔噔”三下五除二脱掉了他的靴子,惹得他瞪大了眼目,窘迫得不行。
叶布舒时年十九,早已不再是小嘎子(满语小男孩)了,宗室里的皇兄皇弟都已经娶妻纳妾,子嗣成群。纵然他执意等着东莪回归女儿身,不曾放纵过自己,不过年岁已到不懂也不成!
可怜他一个让皇室跌破眼镜的老处男,处处受人猎奇的侧目,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一干长辈、兄弟问起来,瞎蒙也要能蒙几句吧!为了安抚诸多无聊人士,他绞尽脑汁杜撰的通房丫头都能数出好几个了。。。。。。。。
不过这种白痴才会相信的神话,怎么逃得过太后的法眼。府邸内的丫头就那几个,人家都有名有姓的记录在案。你那宠婢;什么春儿、杏儿啊,从哪儿来、打哪儿去的呀!?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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