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朵迟疑了一下,小声地说:“高琪今天在宿舍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现在在医院里洗胃呢。你……”
我的太阳穴一阵发紧,这一天到晚的怎么都是事儿!
我叹了口气:“你们在哪个医院?”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高琪已经从手术室里推出来送到普通病房了。我透过病房玻璃看了看里面,一对中年男女守在高琪的床前,估计是高琪的父母。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米朵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
“你先别进去了,高琪刚睡着。”
我点了点头,跟着米朵走到医院的楼梯间,我们俩都没说话,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
过了很久,米朵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现在还好吗?”
我点点头:“还行,暂时还死不了。”
“你妈……”
我烦躁地挥挥手:“放心,我坚强着呢,我们还是关心关心活着的人吧。高琪她干吗想不开?”
米朵递给我一张纸:“这是在高琪床头发现的,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明白
我为什么经常给你发短信
不是此刻想起你
而是我一直想着你
只是此刻想你想得最厉害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知道我的手机里面存的都是你的信息
不开心时,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傻笑
因为感觉你就在身边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知道
你对我的忽冷忽热
总是让我不自觉被你掌控
一半甜蜜,一半忧伤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知道
在我失去你信息的日子里
我是多么的沮丧
我怕就此失去你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寂寞的时候不会想起我
而我却在时时刻刻地想着你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知道
你在我眼里是多么的重要
而我知道
我在你眼里却是十分的渺小
因为你不喜欢我
所以你不知道
我等待着你的关心
却等到我关上了心……
丁安,每一次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你发信息打电话,我等来的都是你的不耐烦和厌恶,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你,我不想等到有一天真的被你讨厌,我不会再继续打扰你了。我只求你别忘了我,别忘了曾经有个女孩喜欢过你,她叫高琪。”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我想起了和高琪分手后高琪的那些电话、短信、留言,想起了在酒店的床单上那一片猩红,想起了那晚高琪的眼泪。我不敢去想,如果高琪没被及时发现的话,她现在会不会也像我妈一样躺在冰冷的铁床上。
没完没了地爱,没完没了地恨(6)
这一天里,我经历了太多,死亡和死亡的可能。
谢天谢地,那个女孩还活着。
我第一次感到生命的可贵。我开始反思自己,我他妈一直都在干着什么操蛋事!
我把那张纸交还给米朵:“你好好陪陪高琪,等她爸妈走了后,你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陪她。还有……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米朵点点头。
我又一次走到高琪的病房,在门口看了眼睡梦中的高琪,她紧锁着眉头,也许在梦里她依然感到痛苦。我很难过,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这短短的一天里发生了太多我无法负荷的事,我难以承受地感到绝望。
有那么几分钟,或是几小时,我整个人处于放空的状态,我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对身边走动的人视而不见。
我浑然不觉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更不可能留意到手机里那条刘冉冉的短信——“你在哪?我有急事找你,我要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个重要的人。看到短信后速回电。”
米朵一直陪在我身边,她跟我一样,也没怎么睡,快天亮时,她实在是拗不过困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也许米朵太困了,太累了,没过一会,她居然打起了呼噜,呼噜也就算了,还搭配了磨牙,磨牙也就算了,还冒出了梦话。三重奏此起彼伏,交响乐般好不热闹。
我坐在她身边忍俊不禁,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我注视着米朵睡梦中的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小鼻子,薄薄的嘴唇,白皙透彻的皮肤,一点化妆品的痕迹都没有,显得干净清新。我感觉口干舌燥,心漏跳了一拍,我咽了口口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会对米朵产生这种所谓的心电反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虽然反感但总有种莫名的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若硬要说是一见钟情,或许过于牵强。
但米朵在我眼里,确实是特别的。
我正在心里猜想自己对米朵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时,米朵的头突然一歪,倒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又努力咽了口口水。
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在我的耳边徘徊,她的头发碰触到了我的脸,她小小的身体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本来就是个资深流氓,而且敢问哪个正人君子遇到这种情况不会小小的春心荡漾一下?
心脏不争气地跳动得很快,我怀疑丫再继续这么跳下去,会不会冲出我的胸腔,直接扑到米朵的身上。
当我咽了无数次口水,咽到我口里一滴水分都没有的时候,我偷偷地朝米朵望了一眼,我转过脸,向她的脸靠近,我俯下头,我的嘴和她的唇近在咫尺,米朵的嘴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地张开……然后,她……打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震天响的呼噜!
我的心脏被这呼噜这么一震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我也不口干舌燥了,我什么欲望都没有了,我比正人君子还君子了。我把米朵的头往旁边一推,嫌弃地擦了擦肩膀上的口水。
事实证明,怪物还是怪物,不可能进化成人类。
高琪的父母早就回家休息去了。我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守了一夜,天亮了后,我看看表,七点多。今天是周一,我应该去接刘有才上班。
我看了眼高琪,她还在睡,她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我多多少少能明白高琪为什么睡这么久。刚离开家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分白天黑夜的睡,越睡越晕,越晕越想睡。我实在是不知道醒来后该干什么,清醒对于我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我宁愿把自己溺死在睡梦中。 。 想看书来
没完没了地爱,没完没了地恨(7)
本来还准备跟刘有才请一天的假,谁知刘有才先给我打电话了。
“小丁啊,冉冉昨天有没有联系你?”
我很意外:“没有……刘冉冉怎么了?”
“她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是冉冉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家,打她手机也关机了。”
“刘总,您先别着急,我帮您找找看。”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昨天刘冉冉给我发的那条短信——“你在哪?我有急事找你,我要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个重要的人。看到短信后速回电。”我连忙给刘冉冉拨过去,关机。
刘冉冉昨天到底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她想让我见的人到底是谁?
我急得焦头烂额,谁要是和我一样经历这两天,也会由衷地想竖起中指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操你妈!”一个死了,一个想死,还有一个失踪了。这看上去简直就是老天在把我当猴耍。
我想去找刘冉冉,又不知道该到哪找,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医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地乱转。
这时候,高琪醒了。
米朵欣喜地跑过来喊我:“高琪醒了,你快去看看。”我喜出望外地跟着米朵来到病房,脚还没完全踏进去,就听到高琪大叫道:“别让他进来,我不想看见他!”
我的脚又缩了回去,想想也对,我的确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确实不应该再出现在高琪的面前。我轻轻地说了声“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转过身要走,高琪叫住了我。
高琪:“你真就这么走了?”
我:“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
高琪:“谁说的,我一直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我:“那我现在进房间了啊。”
高琪:“先别进,我还没化妆,怕吓着你。”
我:“……那我在外面等着,等你化好妆了再进来。”
高琪:“算了,你还是进来吧,反正你刚刚也看到了。”
我:“……高琪啊,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我怎么觉得你跟没事人似的,不像是想不开要自杀的人。”
高琪:“我本来也没想着要自杀啊,我只是睡不着觉,多吃了几片安眠药。”
我:“……别逗了,那封遗书是怎么回事?”
高琪:“那是我失眠的时候上网看的文章,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就抄了下来。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没文化。”
我:“……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是文盲。”
高琪看我一脸的茫然,咯咯直乐,她对米朵说:“米朵,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丁安说。”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高琪两个人,高琪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的男孩追着我屁股后面跑,我总不当回事,瞎玩瞎闹。直到遇见了你,也许是报应,我以前伤人,现在被你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没有安全感,因为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比你对我的要深得多,我总在你面前提起哪个男孩追我,其实就是想刺激你看你的反应,我想证明我在你心里的分量。”
我被沉重的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对不起……”
高琪笑了笑:“没事,感情就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高琪就是喜欢你,我乐意。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结果肯定是受伤,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大难不死,我终于有勇气面对现实了。”高琪顿了顿,“丁安,我们分手吧。这次是真的分手了。”
高琪的眼里闪动着泪光,她仰起头,我知道她是在拼命地忍住眼泪,她很坚强,坚强得骄傲。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去抱抱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我从未珍惜过的女孩,这个值得珍惜的女孩。
没完没了地爱,没完没了地恨(8)
半天,我才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高琪。”
高琪背过脸,迅速地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然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次是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我从高琪的病房里走出来,有一种神清气爽的舒畅感。守在门外的米朵瞪了我一眼:“臭……”
“臭浑蛋臭流氓死痞子。”我抢着先说出口,得意地瞥了瞥米朵。
米朵塞给我一个水壶:“去,帮高琪打壶水去。”
手机响了,又是刘有才的短信——“有冉冉的消息了吗?”我一拍脑门,糟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我把手中的水壶塞回给米朵:“你先照顾高琪,我还有事先走了。”
米朵不依不饶:“还有什么事现在比照顾高琪更重要?”
我转身要走:“我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米朵拽住我:“是那个刘冉冉吗?”
我点点头:“对,她一晚上都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
米朵松开手,轻轻地问了句:“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我想了想,回答:“对,很重要。”
米朵低下头没再说话,她的眼神有些黯淡。
我没工夫向米朵解释刘冉冉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急匆匆地奔出医院,出了医院后,我突然感到很茫然。人海茫茫,我到哪去找刘冉冉?我甚至连她家住在哪都不知道。我这才发现,我对刘冉冉了解得太少,除了知道她爸是刘有才,她妈有心脏病,她爸离开了她妈以外,我根本就不清楚刘冉冉的生活,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我只知道,这个女孩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她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很重要。比朋友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
我开着车在北京这座城市里瞎逛,我去了刘冉冉白天上班的单位,去了刘冉冉晚上工作的酒吧。单位说刘冉冉没请假也没来上班,酒吧则关着门,也是,哪有酒吧大白天营业的?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我反复想着刘冉冉的那条短信,一点头绪也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我来回奔走在高琪的医院和刘冉冉工作的酒吧,高琪都出院了,但刘冉冉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她就这么消失了。
这天下了班,我又来到刘冉冉工作的酒吧,酒吧开门了,没什么人很冷清。酒吧的老板客气的和我打了声招呼:“又来找冉冉?她今天还是没来。”
突然间,我感到很沮丧,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刚好三里屯离工体很近,我给超子打了个电话。
“哟,丁总,难得啊。”
“我今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