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杰只是随意地扫视了那几个倒地之人的情况,背后便有点发凉。
他几乎有点后怕了。
如果他刚才没有忍住,而是冒冒失失地与那个人单挑,只怕现在倒下的人,便是他了。
不过,这些信息,李艾还是读不出来的,她对打架没有什么研究,与从贫民窟里出来的斯杰大相径庭。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终于走到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多功能车前,男人没有上车,而是兀自丢给他们一串钥匙,“自己知道怎么回去吧?”
还是很冷很冷的声音,单单只是听着,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再看着夜色里,月光中,那狰狞的刀疤,那简直就是午夜最恐怖的噩梦。
斯杰还好,他看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也不再少数,而李艾身为一个女人,胆子似乎也比寻常女孩大很多。她尚能直视着他,目光坦定而自如。
“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这次的恩情,李艾一定会报答的。”她一字一句道,异常诚挚。
男人冰冷的眸里划过激赏,而后又恢复古井般的深沉。
“不用,也许还会见面。”
说完,男人已经转过身,那高大而魁梧的身体,渐渐地消失在浓重的黑夜里,与那片幽冥的暗色连成一片,消弭了轮廓。
李艾就这样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那个时候,李艾其实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真的与这个可怕的刀疤男还有关联,也更加猜不对,他与她的羁绊,竟然深刻道影响她一生的命运。
当然,那已是后话。
而那个夜晚,在刀疤男消失在黑暗里后,斯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转头招呼李艾,“走吧。”
李艾只略低了低头,便踏入了车里。
她现在只想去见苏瑞,然后好好地洗一个澡,再好好地睡一觉。
其他的事情,留给以后再想吧。
……当那辆汽车绝尘而去后,本来被撂倒的几个人中,大概有一个体质特别好的守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看到那扇洞开的大门,立刻察觉出情况不对劲。他赶紧拿出手机,就要给商天南拨电话。
电话倒是接通了,商天南的声音不耐烦地在那边响起,“喂,喂,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这段时间别和我联系吧?”
李艾失踪一周,总会惊动一些人,商天南还不想惹麻烦。
那个人正想汇报一下现场的情况,哪知,还没有开口,放在耳边的手机竟然被一个人接了过去。
他骇然大惊,扭过头,却见到另外一个人。
并不是刚才打倒他们的刀疤男,而是另一个西装革履,看上去文质彬彬,好像是从某个高级写字楼里走出来的男人。
男人将那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耳边,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小巧的手枪,顶在保镖的太阳穴上。
动作很轻很优雅,似乎没有一点攻击性,可是,那个保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其妙地激起了一身冷汗。
“喂,怎么不说话!”电话那一边,商天南还在不耐烦地追问着。
“你好,商先生吗?”那个斯文的男人非常客气地叫了商天南一声。
商天南半天没能答话,显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愣住了。
“你是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反应了一声,语气低沉而焦躁。
“你好,我只是斯总的一个小喽啰,商先生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斯总有一句话想让我转告给商先生。”那个斯文男子的语气还是彬彬有礼的。简直就像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客房经理,那语气,那恰如其分的停顿与高低音,宛如音乐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斯总?”商天南先是一怔,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斯冠群?”
除了他,商天南想不到第二个人,敢这样与他挑衅。
可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斯冠群,商天南除了惊讶外,甚至还有点害怕。
他开始很仔细地反思,自己到底哪里惹到斯冠群了?
倘若真的有惹到的地方,那么,事情真的会变得很棘手。
“商先生并没有什么事请与斯总有冲突。”似乎猜到了商天南的心理,那个人尚能客客气气地安抚他道:“只是有一件事,斯总想请商先生帮个忙而已。”
“请说。”商天南的态度已经明显客气起来。
“斯总希望商先生知道,苏瑞小姐已经在斯总的保护下了,她的朋友,家人,或者任何她在乎的人,如果有得罪商先生的地方,还望商先生大人大量,放他们一马。如果商先生与他们有冲突,会让斯总很为难,您知道,斯总其实并不想与商先生结梁子。”这些话虽是客客气气,可是,听着商天南的耳里,却宛如通缉令一样严苛,以及,具有威胁性。
他没有反驳的空间。
反驳,便是表示他要与斯冠群结下梁子。
就是商家财大气粗,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地产和经营的项目,可是,这些东西在斯冠群眼里,却什么都不值。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背景,不过,斯冠群并不是白手起家。他的家族枝蔓之深之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无法研究。
也许你读的某一本历史书,上面的某一位将军,便是斯冠群的祖上。
便如李艾所说,华人圈里,有两个人决计不能惹的。
商天南不是白痴,他犯不着为了李艾去惹斯冠群。
“好的,我明白了,请转告斯总,我会懂得分寸。”他很克制地承诺了一句话,终于缓缓地挂上电话。
直到通话结束很久,商天南还在想这个问题。
苏瑞是如何结实斯冠群的?
他们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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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从Alex的口中得到李艾的确切消息后,心也算放回了原地。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明了,可是晨曦只露了一个脸,又很快钻进了云层里。仿佛时光往回走了一般,整个天地又重新黯淡了下去。今天的气候似乎不算乐观,到了乐乐做手术的时候,乌云仍然笼盖在整座城市的上空,黑压压的,仿佛拥有无可匹敌的重量,便要砸下来。
苏瑞透过窗户,看着这样压抑的天象,本来便不安的心,立刻被挤得满满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又开始担心李艾了。
不过,苏瑞此刻根本就无暇去顾及那些事,徐少白已经来了,乐乐就要做手术了。小小的孩子乖得让在场的护士都觉得心疼,他又不哭又不闹的,只是在被推进去之前,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等我好了以后,爸爸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苏瑞先是一愣,随即大恸。
她突然明白了乐乐会那么懂事的原因。
原来,乐乐一直以为,爸爸之所以不回来,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吗?
“乐乐胡说什么,乐乐的身体一直很棒啊,看,每天吃的饭比妈妈的还多。爸爸只是……只是因为工作……”苏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蹲在旁边,握着乐乐的手,鼻子酸得厉害。
苏妈妈早就躲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去了。
“小朋友的妈妈说,我爸爸一定是嫌弃我的身体不好,不想负责任,怕我拖累他。所以才走的,是不是?”许是因为要做手术了,乐乐也不再将这些话藏在心里,他躺在小小的病床上,非常非常安静地吐出这句话来。
苏瑞的眼泪差点没有憋住,转了转,有努力地咽了回去。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如果她已经坚强的,装做若无其事的,微笑地走到了这里,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第二卷 契约关系 (一百三十一)替身风波
“那个人是胡说,乐乐根本没有病,只是比别的小孩更特殊一些。乐乐的心脏很害羞,一直躲着,所以没有别人厉害,妈妈现在就让医生去开导开导它,以后,让它和乐乐一起跑步,一起玩游戏,好不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可是,在迎上孩子那双晶莹透彻的眼睛时,她还是非常毅然地加了一句,“还有,爸爸就要回来了。一个月,一个月内,爸爸一定会回来见乐乐!”
是的,一个月。
一个月内,她要结婚!
相亲也好,随便抓丁也好,反正她要结婚,她要给乐乐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当初选择生下乐乐,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么,现在是时候给儿子一个交代了!
乐乐小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一直在被推进病房的时候。他仍然很开心,满眼憧憬。苏瑞也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知道手术室的大门合上了,她才终于捂住嘴,泣不成声。
苏妈妈则在旁边长长地叹气。
单身母亲的艰难,五年前的苏瑞并不知道。无论她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劝,苏瑞都要一意孤行。现在,在面对儿子的笑容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苏瑞,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推进去的乐乐,并不是马上做手术,他们要为他连接心电图、测定动脉压,静脉压,血气化验,测定单位时间尿量……最后,才是麻醉环节。
因为是许少白亲自操刀,护士也好,麻醉师也好,全部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疏忽。乐乐的血管用专用的各种管子和体外循环机连接起来,让机器代替他的心、肺进行循环和呼吸工作。
准备工作便长达一个多小时,等真正进入手术的时候,许少白的手稳稳地悬在乐乐那小小的胸膛上,在另一边,是被冰块保鲜着的另一枚心脏。
这样的心脏移植手术,许少白并不是第一次操刀了,他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而且,正是苏瑞猜测的这样,在许少白的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是一视同仁。
大猩猩的,小白鼠的,人体的,都不过是他手术刀下的生命罢了。
不过,惟独这一手术,他比平日更谨慎十分。
因为,不容出错。
他可不希望再欠着斯冠群人情,还了这一次,至少还清了利息。许少白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他的骄傲与无情,让他更愿意当一个生人勿近的孤僻者。
他不想考究这对母子,与那个斯冠群到底有什么关系,反正,斯冠群交给他的任务,只是那一句话。
“做好这个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悬在上空的手术刀,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落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划开那层细腻而稚嫩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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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焦急地等在外面,苏妈妈已经被她打发到楼下去买早餐了。她还是不希望母亲遭受和自己一样的折磨。这间手术室是个独立间,手术室外,只有她一个人等待而已。
四周是白色的墙壁,空荡荡的,绵延的,宛如生命的本源,浩瀚而虚无。
她做得很端直,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点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仿佛左手握着右手,也能获得无尽的能量似的。
那能量让她一直坚持在原地,也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不肯让自己的目光有须臾转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苏瑞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停顿了。力气和呼吸一起流失,苏瑞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了白色,与这铺天盖地的白色融成一片,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五年前。
父亲的手术。
那蒙着的白布,白色的布……
她的手指有点神经质地纠结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里,印出深深的指甲印,露出浅浅的血丝。可是,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甚至不知道疼意。
这种近乎孤独无依的感觉,让她崩溃。
苏瑞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迟钝的人,手术前,明明已经做好了四年多的准备,甚至在前一天,都可以很自如地去面对这件事,可真正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
最最可恶的胆小鬼。
她不希望乐乐出事,她要乐乐活着,健健康康地成长,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了这一切,她此时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灵魂。
苏瑞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状态,到底维持了多久,就在她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时,终于有一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瑞。”
很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慰的力量。
苏瑞抬起头,并不意外地看见了Alex。
“你来了。”她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点,不过表情未免僵硬了一些。脸色也白得吓人。憔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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