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乱讲结下来,已经是傍晚六点多。当骆羽杉擦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敲门声恰恰响起。
问了一声,门推开,谭永宁和戴美思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门口“二嫂,时间差不多了,您还去吗”我可以不去吗?骆羽杉抬眉看了谭永宁一眼。说实话,骆羽杉觉得不去可能还好此。那样的场合,这样突兀的见面,自己心里一直乱糟糟的,没有做好任何见他的准备应该有的表情、该说的话,心里都是没底的啊!谭永宁因为她的表情微微一怔。二嫂可是不想去?是不是因为二哥受伤了,还躺在床上,心中担心而不想去?心里不由有些为二哥高兴,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二嫂这样挂心了,二哥真是厉害呢。但再一想,不象啊,平日里二嫂都没有露出一点迷恋或是爱上二哥的样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舍不得,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听到卧室里谭少轩的声音传出来“杉儿,你还是去吧,我没事。另外今晚虽说是大不列颠领事馆的宴会,可是其他国家的领事们也会去参加,人比较多,而且有不少的消息流传,你们都去帮着父亲点。骆羽杉看了看谭永宁,迅速明白这样的宴会不止是宴会,而是各国直接或间接表达对南方军政府甚至是对中国一些事件的态度和看法的场合,其中的厉害关系定是颇为微妙的。这样说来,谭嗣庆让精通外语的一些家人参加,便也能够理解了,毕竟上阵还是父子兵。知道一定要去,骆羽杉便笑着请谭永宁和戴美思在客厅坐,自己走进卧室更衣。因为谭少轩还趴在床上,戴美思和谭永宁便也没有进来,只是在客厅里扬声问候了几句。谭少轩笑着回答完妹妹的话,一侧头,刚好看到骆羽杉从盟洗室挨好衣服走出来。
一件月白缎的短袖旗袍,只在前面绣了一支淡粉的兰,丝边向外扩却不恣肆,勾勒出一抹端雅一抹清高因为是短袖,所以加了一件半镂空云白花披,随意落在肩上。然而最吸引人的,却不是这套做工极为精美的衣衫,而是眉目如画上那抹似笑非笑淡淡的妆容。略有些清减的骆羽杉在谭少轩眼里看来,比如一支莲荷般逸着幽香淡远,若是可能真想将这样的杉儿藏在房中,藏在心里,任是谁也不许看到才好。他的目走焉骆羽杉脚下微微一顿,迅即低声道
我们走了你”谭少轩点点头看看她轻轻笑着说了声:再见。”骆羽杉看了他一眼,微低了头走出来,和谭永宁、戴美思一起下楼上丰
车队驶上云飞路,骆羽杉方才注意到,与前些年不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洋人的专属地盘。不少外国驻凌州的使领馆,如美国、日本、荷兰、俄国等都已经建起了具有自已国家特色的建筑。
周边还有许多别墅式的小洋楼,隐现在围墙之后。村技从墙头上伸出来,绿荫覆盖在人行道上,没有人潮涌涌的热闹只有幽静,古朴,与闹市凌州恍然两个世界。路灯幽幽,照着不宽的衙。色译深暗,融进夜色中,似乎一点一滴涂抹着这座城市的忧伤口
外国用强权把这个城市、甚至中国切篆得支离破绊,这些建筑浸透着城市的记忆,有酸痛,有无奈,也有屈辱。这些以新技术,新科技装点的帝国的威严,压制着东方这座城市,在寂静的夜晚依然那样明显。依照1842年签订的中英南京条约,凌州被开辟为中国五大对外通商口岸之一。英国、美国和法国陆续在此设立居留地,并逐渐演变成独立于中国地方政府行政与司法菅辖权之外的租界。
此后,在凌州形成了两个租界与中国地方政府分割管理的局面,以英美为主的公共租界区和法租界区,开埠后的凌州迅速成为远东最繁荣的港。和经济、金融中心,被称为十里洋场租界的存在使得凌州多次避过了战火的波及,享有实际独立的地位和充分的国际联系,带来了异样的繁荣。其后军阅当道政府几近瘫痿,社会呈现一片无序混乱的状态。然而就在这时,凌州的租界却如国中之国,独享着一份特别的平和,甚而,在经济、人口等各方面都进一步加快了其发展的速度,呈现出别样的繁华。
大不列颠驻凌州使馆设在英资建设的国际饭店,所以“辞旧迎新的宴会便设在国际饭店的宴会厅。谭嗣庆一行到达时,国际饭店门前已经停满了各式汽丰,看来参加的宾客的确不在少数。
门前的警卫见到谭大帅一声令下,整齐出一地立正,一身长袍,手里一根文明棍的谭嗣庆笑着扬手示意,带了身后的副官,秘书长、还有骆羽杉等人一起走了进去。今晚因为参加宴会的人物身份尊贵,所以国际饭店谢绝了所有的对外营业,奢华宽敞的大厅里都是西装革履、一身锦绣的男男女女,旁边是各国领事馆自有的戎装卫士。
看他们的制服骆羽杉依稀认得美国的、英国的、日本的、比利时的、德国、法国的,似乎还有荷兰和俄国等。想不到一个凌州竟有几十个国家的使领馆在此,难怪谭嗣庆会叫了他们一起,应付起来的确不容易呢。
军政府外交部部长顾成均等人站在二楼宴会厅门口,正和德国特命全权公使陶德曼在说着什么,年轻的翻译官脸上带着笑容低声作着补充。
见到谭嗣庆的身影,顾成均急忙和陶德曼点头示意,快步走过来和大帅打招呼,并低低声说了什么,谭嗣庆点点头,一行人走进了宴会厅。场面看上去颇是纷乱但骆羽杉细细观察,却知道这里乱中另有乾坤,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在和谐融洽的外表下,怕是分的清清楚先
主客到齐,大不列颠驻凌州原特命全权公使贾德干上台致辞,对自已在渍州两年来的工作向军政府表示谢意,并郑重介绍接任者查尔斯公爵,接着是查尔斯的致辞,对来到东方表示兴趣,希望能与大家友好合作等等。接着谭嗣庆做了简短的答词,由谭少轶做的翻译,他流利、地道而风趣的伦敦英语令初次相见的人都赞赏不已。谭嗣庆带笑的眼光看了看儿子,很快地结束了讲话。
下面便是例行的酒会时间。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各式酒水和点心的侍应,在人群中小心恭谨地穿行着,人们和熟识者打着招呼,查尔斯公爵当然是先来和主人家打招呼。戴美思和骆羽杉的出现,令他十分感兴趟,对谭嗣庆领导的南方军政府也迅速有了别样的好感。骆羽杉虽然脸上一直壮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却悸动不已,眼睛很迅速地扫过周围,却没有发现威廉姆的身影。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不出现,但心里却为这短短的椎迟而稍猜安定了一些。
正在这时,忽然门口处一阵喧哗,众人齐齐转了头看去。原来是军政府要员、考试院院长汪成湘一身长袍马褂、摇著四方步走进来。他颇是复古的样子惹得几个洋人直笑,而且颇是没有礼貌地评头论足起光汪成潮看了他们一眼没咙声。随手从旁边的报纸架子上拿起了一份英文的《新报》。
几个洋人见状越发地哄然大笑起来,有的还低声笑道“真是土老冒,连abc都不懂,还装模作样看批拿倒了也不知道呢。
围观和注意的人越发多起来,骆羽杉也好哥地看着那个传说中的“汪古董这样的场合若是丢脸,丢的可不是一个人的脸,而是一个国家啊。悄悄看了看谭嗣庆,却见他只是有些无奈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老汪!”
并没有着急或者生气的迹象,不由越发的不解。汪成潮眼皮也没抬,等那几个洋人笑够了,才慢条斯理地用纯正的牛津腔慢悠悠说道:“这英文也大简单了些,不把它倒过来看,有什么意思?
几个洋人闻言大惊,忙红着脸道歉周围的外交官也纷纷笑着和汪成湘打招呼,气氛很是融洽和热烈。骆羽杉也不由地微微一笑,这汪院长倒是个有意思的老头。
“susie“真的是你吗?”突然,旁边有人似乎在低唤自己的名字,骆羽杉微转了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却登时凝滞。
第二卷 妾意郎情 第八章
自然是威廉姆。
威廉姆显然没有想到竟在酒会上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所以很是激动,心跳似乎失去了正常的节奏因为惊喜,转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如夏日艳阳一般灿烂起来刺痛了骆羽杉的心,也耀花了她身旁谭永宁的眼。
看着英俊男子没来由的激动和二嫂明显的愣怔与略微不自在,谭永宁有些迷感地看着他们,这二人间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什么东西。
欣喜的威廉姆和不知怎样开口的骆羽杉,都没有说话,对眼前的男子莫名心生好感的谭永宁有些耐不住了。于是看了看直愣愣看着威廉姆似乎惊讶到不知说什么的骆羽杉,又看了看威廉姆,笑着招呼道“嗨,你好。我是谭永宁,您和我二嫂认识?”
哦,您好,我是威廉姆。什什么,二嫂?她是”威廉姆回过味来登时一愣。
谭永宁有些好奇和不解看了看他“是啊,这是我二嫂,你们“认识?”
“嗯,认识,威廉姆他是我
骆羽杉抢过了话头,话语一顿,看了威廉姆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同学的哥哥。”
威廉姆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清丽如昔、表面上情绪平静的骆羽杉,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susie的手交叠在身前,因为用力小巧的关节隐隐有些发白,她似乎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骆羽杉的心在剧烈跳动着,只有她自已知道,交握的双手指甲被用力掐进了掌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在谭永宁注视的目光中,一双黑亮的眼眸微微抬起来,看着淡淡发愣的威廉姆,无数话语只化作了羽睫轻轻的颤动。
susie,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了这女子的二嫂”你真的结婚了?你真的把我忘了?susie,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不是那种朝三幕四、见异思迁的人啊。
威廉姆线条柔和的嘴唇翕动了两下,轻轻闭了闭眼睛,暗暗叹了口气。
威廉姆,对不起我“我有说不出的苦衷对不起蝴蝶翅膀般的长睫,轻微颤动着那双眼睛里表达出的无奈和野淡令威廉姆心里一恸。
是的,你一定是如报纸上所说嫁给了大帅府的少帅了。那个人真的是你。怎么,你羡慕权势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话也和我不悦7你不会不爱我,迸你回国走的时候我们还商量要去杉村城堡度假susie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啊,说不定我可以处理的,威廉姆热切地注视着眼前的心上人。
威廉姆,真的对不起。我有迫不得已,我的家族就要因为我而毁掉,你说我能怎么样?“威廉姆,弱水三千,不止一瓢,你干万不要以我为念骆羽杉微微回避了他的注视,淡淡垂眸,心里带着哀伤的不知名情绪泛滥成灾。
眼神交汇,二人都是无言。半晌,威廉姆忽然轻轻扯出一个微笑:susie,很高兴又见到,改天能去拜访吗?lily有话要我带给你。”susie的眼睛里,是无言的难过的歉意,这件事一定有原因,她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她身旁的女子目光灼灼,她或许是什么也不方便对自己说。
威廉姆似乎迅速明白了骆羽杉的处境,所以按压下心中的情绪恢复了正常,有些解围地问道。
骆羽杉点点头:“嗯,好久不见,改日见面再详谈。”
谭永宁感觉的出来二人间的氛围有些异样,但因为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便也不会立即向事实那个方向去猜,只是认为以前认识的人,隔了许久再见,所以情绪有些激动罢了,哪里知道二人的心海已经翻过无数浪涛。
略略平静了下情绪,骆羽杉才细细看了威廉姆一眼,见他仍如往日般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眼神也一如既住地温暖,但心里却明白,结在自己心上的茧子,却再也不能肆意地抽出爱的丝来。
威廉姆微微侧转了脸,将眼中升起的情绪淡淡掩盖。
早晨的阳光,把泰唔士河口染成了一片金红,远处的海便如玛瑙般闪着华贵的光彩。汽笛声逐渐请晰,一声长一声短地从水面飘来。
船就要起航了,水手们忙碌起来。威廉姆在船舷上向来送行的父母招着手,既难舍又期盼,心情有些难以平静。为了心中的佳人,自己即将展开奇妙的东方之旅,等待自己的会是susie含笑的脸,风婆楚楚的回眸吗?地中海信天翁拍击着硕,大无朋的翅膀,声声叫着从船舷边掠过,威廉姆觉得自己的心也让那些翅膀带到了海天深处,带到了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
那时自己曾来给susie送行。她一身白衣胜雪明净如水手扶着栏杆向自己告别仿佛还是昨天啊怎么再见就已经物是人非,罗敷有夫了呢。
去国万里,见面却是这样的无奈和震惊,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若是失去了她,心中的爱也将万劫不复啊,在这个晚上之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