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也做不到。”
燕青想起徐老头被押走时对他的微笑; 想起爱力克斯临死前的安详神态; 感到这话像是真的; 这两人可能会做到爱敌人; 他们身上好像有一种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 见徐姑娘口气中又有些自责; 便接着安慰她道: “你不用太难过; 我其实不坏; 帮官府抓爱力克斯和你爷爷时我是不知情。 我不知真相做错了事; 你也是不知真相才恨我; 以后你了解我就不会恨了; 然后再慢慢发现我的可爱之处; 不就依了圣人之言吗? 倒是我的敌人真的很不可爱; 我是注定要不得好死了。”
徐姑娘吁一口气道: “我处心积虑要杀你; 你现在不但不恨我; 反而安慰我; 却已经依了圣人之言。 我满以为按我的计划一定会置你于死地; 没想你却死不了; 这也是上天神灵的安排; 我自去向圣人忏悔。” 燕青回想刚才的情形真的好凶险; 要不是那两个馒头在胸口挡了一刀; 自己现在不死也是重伤; 难道真有那西方圣人庇佑才让他逃过一难?
看着徐姑娘要走; 燕青又想起一事; 问: “你知道麦宗文在哪儿?” 徐姑娘回头; 面露惊异: “你怎么知道他?” 燕青道: “我认识他。 爱力克斯在死前告诉我五句话; 要我转述给麦大哥。” 徐姑娘问: “什么话?” 燕青将那五句话说出; 徐姑娘摇摇头道: “我不懂这话; 要是爷爷在就好了。”燕青问: “你爷爷呢?” 徐姑娘道: “他和圣光杯一起都被送到东京汴梁去了。”
“东京汴梁?”; 燕青自语; 他想起两个多月前史梁玉和他告别后; 拨转马头不是向北城门往承德去;而是向南城门去; 显然那时他已带上圣光杯; 押着徐老头去了南边的东京汴梁。
他又问徐姑娘: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爷爷送到汴梁?”徐姑娘道: “我想可能是爷爷知道圣光杯的秘密吧。 燕青问: “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道。” 徐姑娘叹口气: “ 唉; 也不知爷爷现在是死是活?”
燕青早想到圣光杯背后有什么故事; 官府才会盯上它; 现在又从徐姑娘口中听到有秘密; 心中疑问又解了一层。 但脑中旋即又浮起另一悬念: 这秘密是什么?
他对徐姑娘道: “你爷爷既然知道秘密就不会死。 何况麦宗文也在汴梁城; 一定会想办法搭救他。 徐姑娘又惊异: “你怎么连他在东京汴梁都知道?” 燕青问: “怎么你不知道?” 徐姑娘道: “我是听你说才知道他在东京汴梁; 他只在三年前来过我家。”
燕青心中一片茫然: 原指望她告诉自己麦宗文的具体住址;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偌大的东京汴梁城; 到哪儿去寻他啊。
林中遇刺(四)
燕青正想问她三年前麦宗文的事儿; 却听到林外有脚步声进来; 他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徐姑娘领会; 对他眨一下眼便转身跑走了。 他这才想起跟她讲了半天话还没问她名字; 以后到哪里找她; 看她就这么去了; 想喊都来不及了。 又听着人声渐近; 便纵身跃上一棵树。
他在树上往下看; 一目了然; 见果然是董超;薛霸押着卢俊义进来。 卢俊义披着重枷; 一步一个趔趄地走; 好像受了伤。 那两人对他大呼小喝; 时不时地对他踢上一脚; 催促他快走。
进到林中深处; 董超对卢俊义道: “我们要在这儿歇会儿; 坐下; 坐下。” 卢俊义行路艰难; 听得坐下就歪倒在一棵树边。 正想喘两口气; 忽然薛霸走到他身后; 拿一根绳子猛地将他和那棵树捆在一起; 董超此时手持着杀威棒站到了他面前。
卢俊义一见; 心中明白; 知大限已到; 不由大声苦笑道: “二位原是要拿我性命; 我今日竟要丧命如此; 也罢;也罢! 可否让我知道是何人指使? 我这条命又是身价几何?”
董超道: “卢员外; 休怪我们无情; 是你先请坏了管家。 你原来的管家; 现在大名府有名的李员外昨日给我们二百五十两黄金; 要我们了结你。 事完之后; 我们剥了你额上的发配印章可回去再领二百五十两黄金。 你的身价是五百两黄金; 这是我们经手过的最高价了; 也算是让李固折了一笔财吧。 卢员外记住;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你闭上眼; 我这就送你上路”
卢俊义长叹一声; 闭上眼; 只等那沙威棒从头顶而降。 等了一会儿; 却听得两声 “着”; 又有两声 “砰; 砰”的声音。 他睁开眼一看; 见燕青站在他面前; 董超薛霸身上各中一个川弩; 倒地死去。
卢俊义再见燕青; 觉恍如隔世; 不禁涕泪纵横; 失声痛哭道: “小乙; 我这可是与你梦中相逢?”。 燕青道: “不是梦中; 真是我来救你了。” 说完与他抱头相拥; 也洒下泪来。 忽觉此处非久留之地; 便止住泪道: “员外; 我们要赶快离开此地。” 卢俊义看着董超;薛霸的尸首道: “现在杀了这两个公差; 我们的罪可越发地大了; 能往哪里去?” 燕青道: “冤有头; 债有主; 都是梁山把员外害成这样; 现在当然只能找梁山。”
燕青又低头望死去的董超何薛霸; 心想: 我终于也杀人了; 以后再也不能提什么一命抵一命了。 见这两人身上都有自己的川弩; 怕留下证据想取出; 却见这箭弩入体太深; 已拿不出来。 又转念: 杀了人何必灭迹; 官府知道又如何? 反正是要上梁山了。
燕青扶起卢俊义刚想走; 见脚边有一个馒头; 正是徐姑娘刚才扔在这儿的; 他见了一喜; 把馒头捡起递给卢俊义道: “员外快吃。” 卢俊义抓过馒头大口吞咽。 燕青知他饿急; 就到处东张西望找另一个馒头; 边找边语: “应该还有一个馒头;一定就在这附近。”
卢俊义看着燕青; 见他衣不蔽体; 神色匆匆; 满地去寻找一个馒头; 又一阵悲从中来: 这曾是北京城有名的潇洒倜傥的浪子啊; 这位让无数男子羡慕; 无数女子倾慕的*小乙哥; 现在竟衣衫褴褛; 在那里认真地找馒头!
正感慨间; 听燕青欢声道: “找到了; 找到了; 原来这个馒头狡猾; 没落在地上; 却插在一树枝上。” 见燕青喜滋滋拿着馒头过来; 卢俊义忙转头把泪擦掉; 再接过他手里的馒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文王圣德(一)
卢俊义吃馒头时; 燕青剥下董超的衣服; 将自己身上的破袍子换下。 这件破袍子还是他中秋节锦社夺魁后吴大妈送的。 在扔掉它的时候他想起了吴大妈和小玉; 心中暗叹时过境迁; 物非人非; 小玉从承德回来听到他和卢俊义的消息该有多失望。 唉; 大名府的自在逍遥日子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他在扔掉袍子的时候也像是扔掉了对大名府的最后一丝留恋。
他扶起卢俊义往前走; 却见他一步一歪; 不由朝他脚上看去; 见他两脚全是脓血; 惊道: “员外; 这是为何?”卢俊义道: “董超薛霸昨夜用滚水将我脚烫伤; 脚上起了好些大水泡; 今天走了十几里路; 水泡破裂; 脓血就出来。” 燕青听了又一阵心酸; 心想卢员外虽是习武之人; 平日也是养尊处优惯了; 哪吃过这亏。 又想起人们传闻;董超薛霸几年前押送林冲就是用烫脚的伎俩; 现在居然又原封不动地用在卢员外身上; 不禁感叹这两人不但害人之心不变; 连害人手段也不变; 真是秉恶不化; 就是圣人也难姑息饶恕这等恶人。
他见卢俊义难以行走就背起他; 往林外去。 出了林子向东行; 走了十几里路; 觉得累了; 毕竟卢俊义是异常魁梧的大汉; 实在太沉了。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只见前方路边有个破败废弃的小庙; 就背着卢俊义往那里去。
进庙里见残墙破瓦; 厚尘蛛丝; 似久无人迹; 正是理想的藏身之所。 燕青想卢俊义的脚伤不好; 背着他难以走远; 不如让他在这里歇一夜; 自己去寻些草药方子; 将他脚医治好; 才能共奔梁山。 他将卢俊义放下; 对他道: “员外; 我出去找些食物; 也找些药草来医治你的脚伤。” 卢俊义点头道: “你快去快来。”
燕青出庙; 也不知该往哪儿去; 心想梁山在东; 我就往东面去碰碰运气。 他向东行了二三里路; 见一山谷; 谷中隐隐有炊烟升起; 心中一喜; 向那山谷奔去。
走近山谷; 见谷中有一四方祭坛; 后面有一村落; 大约几十户人家。 村口有一古旧的青石牌坊; 上书 “文王圣德”。
燕青进了村见家家户户贴上了新春联; 觉得有点好奇; 这离年底还有二十多天; 这个村子怎么这么早就贴了春联? 大名府的人家一般是年前三天才贴。
等他走近了再看这些春联却又不是普通春联; 只见红纸在门楣和门框上贴着; 上面没有一个字; 倒是用墨印了些看不懂的图案; 像是不识字的人要附庸风雅; 画几个图案在红纸上假装作春联。 燕青一路看去; 见家家都如此; 心中疑问: 怎么这个村就没有一个会写字的人吗? 还有现在分明是大白天; 怎么家家门户紧锁? 敲了几户人家竟没有回音。
燕青沿着村中唯一一条道走着; 一直走到村末最后一家; 见那里有一口井; 井边站着一个少妇。 他松一口气; 总算看到了一个人。
那少妇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吊眉高颧; 薄唇媚眼; 见燕青向她走来; 便露齿一笑道: “这位小哥从哪里来?”燕青不想露出底细; 便夹着山西口音道: “我从山西和一朋友来;准备去大名府; 路上我的朋友摔了一跤; 被树枝划伤了脚; 走不动了; 我就到这儿来寻些水和食物; 也寻些草药。”少妇道: “这好办; 你随我来就是。”
燕青谢过后问: “怎么称呼大嫂?” 少妇道: “这里人都叫我 ‘鸡冠嫂’。”燕青轻声说: “鸡冠嫂”; 心想: 这名字真是怪。
他跟着鸡冠嫂来到她家门口; 见她要请自己进去; 便问: “鸡冠大哥可在家?” 鸡冠嫂道: “我家那死鬼不叫鸡冠; 他可是鸡尾。” 燕青问: “这是为什么?” 她答: “他在这个村的兄弟中排行最小; 就叫鸡尾了。 这个村是 ‘姬家村’; 村里的男人都姓姬; 女人嫁来都也都改姓姬; 我在这一带可是艳冠群芳; 所以就叫 ‘姬冠嫂’了。” 燕青这才明白此 “姬冠”非彼 “鸡冠”。
见少妇坚持要他进屋; 又说她屋里有上好的治皮肉伤的药; 他便进去; 边走边说: “这姬家村的春联可有意思; 上面没有字; 竟是些图案。” 姬冠嫂道: “听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燕青又问: “怎么这个村子除了你之外; 大家都躲在家里?”
姬冠嫂撇撇嘴道: “这个村的规矩多;离过年还有一个月; 就囔囔着年关的恶天使要来; 春联要早早贴出去; 还要尽量不出门; 不见人什么的。 我嫁过来十年了; 还是受不了这些规矩。 我年年都这么在外晃; 也不见有什么恶天使啊; 倒是见了你这么个小哥。 哈哈; 这不挺有意思的吗? ”
燕青见她性格爽快率直; 又健谈; 是个询问的好人选; 只是言语中有点轻浮;左右看看她家没其他人; 便又问: “这姬尾大哥呢?” 姬冠嫂一皱眉; 看着他道: “你怎么年纪轻轻没记性? 我不是刚说他死了吗?” 燕青会过神来; 想起她刚才是称呼一声死鬼; 以为那是她对丈夫的呢称; 没想到这姬尾真的是死了。这么说她是一个寡妇; 自己还是不要在她屋里呆久了。
燕青从身上摸出一些铜钱; 对姬冠嫂说道: “麻烦姬冠嫂给我找些吃食和疗伤的草药。 我的朋友一人在路上; 不能让他等久了。” 姬冠嫂看他手里拿着钱; 便把他的手往回推; 道: “唉哟哟; 这点东西还犯得着要你的钱吗?” 燕青怕她是虚套客气; 便又把手向前送; 道: “大嫂还是收下;我哪能白要你的东西?”
两人正拽着手推来推去; 门口进来一人喝道: “这是哪来的野男人?”燕青抬头望; 见一四十来岁的瘦高汉子; 一张尖脸; 下巴上留几根稀稀落落的胡子。燕青放下手; 向他解释: “这位大哥; 您误会了。 我是外乡客; 只是路过这里; 向姬冠嫂讨些食物草药。” 这位汉子却不理他; 对姬冠嫂怒道: “我们姬尾兄弟死了才刚刚四年; 你这屋里是不该有男人的。 你让男人进来是坏了祖宗规矩!”
燕青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自己不是个男人; 还有这姬尾已经死了四年; 他怎么还说他是刚死不久? 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讲话。
姬冠嫂见他发怒也不着急; 只是笑嘻嘻道: “唉哟哟; 姬胸三哥你吼什么呀; 我这不在学祖宗的 ‘文王圣德’嘛。 这位小哥的朋友摔伤了; 我要给他找草药; 他要追着给我钱; 我自然是不要这钱; 这才不小心把他引进屋里。 你说我们这讲究 ‘文王圣德’的人怎么能又帮人; 又要别人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