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潼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威胁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么?”
“小弟不敢。”
萧然在回家的路上反复回忆起今天的点点滴滴,心中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隐约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决定利用在家养伤这段时间,好好出去查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很仁慈,没有罚然儿,呵呵,然儿赚到了~~~~~
第五十一章 抽丝剥茧
看着萧然安静下来时收敛了一切凌厉的气息,剑眉微蹙,雕塑般完美的五官于沉静中透出凝重与睿智,那双黑亮的眸子越发深邃如一泓幽潭,萧潼在心中暗暗叹息。他知道萧然根本没有放松下来,即使自己已经安慰了他,他的心里仍然压着摩戈的事。
这位兄弟,虽然年轻,虽然有时率性而为,可他心中永远装着国事、装着自己,永远不减忧国忧民之心。所以,自己虽然经常生他的气,可骨子里仍然为他骄傲。萧然,他是他最优秀的兄弟,也是最优秀的臣子。
想着,心里又渐渐变得柔软起来。见萧然以十分费力的姿势“坐”在那儿,其实根本不是坐,而是屁股沾了一点椅子的边半蹲在那儿,知道他挨了藤条不能坐,于是和声道:“不能坐就趴着吧,在朕面前不用拘礼。”
萧然正为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烦而惭愧不已,此刻见大哥又和颜悦色起来,心中稍定,可让他在大哥面前趴着,到底有些狼狈。转身伏在座椅上,俊脸微红,垂下眼帘,讷讷地道:“大哥,小弟失礼了。”
萧潼无奈,难道自己是凶神恶煞么?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总这样拘谨。刚才扮成泽悦时的潇洒劲跑哪儿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嗔道:“死小子,在大哥面前害什么羞?朕连你去衣的样子都瞧见了,难道还会笑你这样趴着么?”
萧然本来只是脸上微微发烫,一听这话,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萧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心里感觉暖暖的。看着他从小长大,如今已是十七岁的俊朗少年,马上就要为人夫,再转眼便要为人父了。小时候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转眼却已高过自己,成为号令三军的昂藏英雄了。可是那种温润内敛、腼腆清纯的样子却依然如昨。好矛盾的性格啊,钻石的光芒衬着玉的质感,山的沉稳、刚毅配上水的温柔、灵动,这个弟弟,每个侧面都丰富多彩,让自己看不透呢。
暗暗笑自己,是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貌似平静、实则凶险的风波,看着心爱的弟弟逃脱一劫,所以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朕真的不象一国之君啊!
萧然哪里知道大哥心中百味横陈,被大哥的目光看得越发窘迫,掩饰地低下头道:“大哥……大嫂与丹儿,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萧潼的语气依然很温和,“刚回宫时还心有余悸,但过了一天,他们的状态也恢复了。”顿了顿,郑重地看着萧然,道,“然儿,谢谢你救了他们。”
萧然蓦然抬着看着他,几疑自己听错了,大哥竟然跟自己说谢谢?他不再怪自己了么?心中有些酸楚,却又夹杂着几分甜蜜,只觉得听到大哥这句话,便是自己受再多的苦都值得了。
“大哥……”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眼里泛起薄薄的雾气。
“朕今日看出你的异常来了,朕知道你在怀疑前面那个摩戈的真实身份。”萧潼微微一笑,智珠在握的样子,“虽然朕与他接触不多,但你很了解他。今日自从这个摩戈出现后,朕便在怀疑他的真正来意,而你的表情也证实了朕的猜测。”
萧然在心中暗叹,大哥真是目光如炬,自己无论想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朕本想等你伤好后再细细与你谈,不过朕看你仍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怕是回到家中也仍然会寝食不安。所以,我们不妨把事情谈开了,看看我们的想法是不是一样。”萧潼说着,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萧然。
萧然听大哥如此关心自己,心里就象喝了琼浆玉液般舒坦,暗道大哥怎的如此温和?没有重责自己鲁莽误事,只罚了自己写悔过书,还唯恐自己放不下这件事而忧心。大哥对自己真的越来越好了。
“怎么了?在想什么?朕问你的话没有听到么?”萧潼挑眉,质问的语气,却并不严厉。
萧然连忙收敛心神,恭顺地道:“对不起,大哥,小弟只是在想如何向大哥禀告。其实今日长宁府上奏并呈上玉佩这件事,小弟听宇文一说,便猜想有两种可能:一是魏永年可能已被摩戈收买,乌龙寺表面上由长宁府衙役把守,实际上任由摩戈自由行事。他们在寺中捡到小弟失落的玉佩后,趁机陷害小弟,为摩戈铲除障碍;二是魏永年并未与摩戈勾结,但乌龙寺事发后,他可能知道了失火原因以及是谁去救的火,也猜到小弟进入乌龙寺救走了大嫂与丹儿,唯恐大哥责他失职,他先下手为强,将小弟之事当作筹码……”
萧潼摆手:“后面一点可以否定。因为昨日一早,魏永年已上奏请罪,朕知道事情原委,没有怪责于他。”
萧然道:“那么,也有可能他的原意并不是为了揭发小弟,只为了归还玉佩,是赵臣相借此大做文章。”
萧潼点头:“赵昶此人一贯表现出谏臣的样子,在朕面前仗义执言、从不避讳。朕自问行事公正,没有偏颇,想必他不会因为妒嫉你而故意要这样针对你吧。”
萧然苦笑:“但愿如此。小弟也自问谦和有礼,并未曾得罪他,所以就让我们将此事当成他禀公执法,不畏权势吧。”说到最后几个字,萧然不禁暗笑自己,身为王爷,只知道为国尽忠,出生入死,何曾与“权势”二字沾边?那么,别人又何来妒嫉之心呢?
“可是这个摩戈的出现,却又仿佛是为了证实你前夜并未出现在乌龙寺。”萧潼道。
“是啊。而且他话中有话,最后说起小弟大婚之事,听来仿佛是在威胁,又仿佛是在提醒,叫人煞费猜疑。”萧然寒星般清亮的双眸中光芒流转,眉宇间慢慢露出回忆与深思之色,“小弟曾数次与他交锋,虽然他是侵略者,可给小弟的感觉却是光明磊落的豪杰之士。正因如此,小弟才不惜违逆大哥的旨意,私自放他逃生。但劫持大嫂与丹儿的这个摩戈,在出现于皇宫那夜,给小弟的感觉却是混合了狐狸的狡猾、狼的凶残与鹰的冷酷,虽然相貌、声音甚至字迹都一模一样,可总有一种内在的东西令我觉得陌生。
及至今日再见摩戈,小弟记忆中的那些印象又被唤醒。觉得这个才是真正的摩戈,可冒充他的人为何能冒充得天衣无缝?而真正的摩戈又如何得知我被弹劾?于是小弟又重新开始怀疑魏永年。小弟猜想魏永年与假摩戈合谋陷害小弟,而这个真正的摩戈与假冒者关系十分密切,有可能正是孪生兄弟。所以他知道小弟被陷害之事,特地赶来救我。
若是如此,就证明他并非与假摩戈同流合污,但他又不能、或者不愿制止假摩戈的行动。他处于矛盾之中,既想救小弟,又不能害了自己人。”
萧潼赞许地看着他:“听起来很复杂,不过正合朕意。”
“还有,他话语中暗示塔萨另有人意图称雄,而这位假摩戈便是有心辅助此人复国。”萧然喃喃低语,“塔萨那五十几位王族中,有何人堪称英雄?或者……我们漏过了什么人?”
抬起头,对上萧潼的目光,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塔尔穆”。
此人是塔尔罕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王室之争,在很小的时候便避祸逃出塔萨宫廷,有谣传说他藏身于邻邦浚国。但因为塔尔罕一直没有对浚国采取行动,这种谣传也便不了了之。时间一久,人们便当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浚国如今是襄平君子彦当国君,此人不过而立之年,也是曾经经历过皇室血拼,一路披荆斩棘过来当上君王的,堪称一代枭雄。
萧潼轻轻吸口气,唇边露出若有深意的笑容:“若是牵涉到子彦,你我又会面临一场风云之变了。”
萧然微微摇头:“若是子彦插手,他大概不至于靠假摩戈这样的人耍什么阴谋吧。”
萧潼淡淡一笑,深黑的双眸中光芒四溢,英俊而冷肃的脸上流露出傲视天下的霸气:“无论是谁,若他敢来犯我穆国,朕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目注萧然,一字字沉声道:“三弟,经过塔萨一事,你还要坚持你的妇人之仁么?若是再有他国企图犯我边境,朕要你一举消灭他们,你还会再次抗旨么?”
萧然呆住,脸色瞬间苍白。
萧潼直直地看到他眼底,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朕不会逼你主动出击,但若有人犯我,朕便要你将它纳入穆国的版图!”
第五十二章 动一子,拨乱风云
萧然看着一脸霸气的大哥,心里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从小他就发誓效忠于大哥,任他驱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有强敌来犯,他愿意用他的血肉之躯化作万里长城,挡住金戈铁马,撼卫穆国山河。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率领千军万马闯入别人的领土,占据别人的家园,俘获别国的君主。当斗大的萧字旗飘扬在塔萨王城羌歌时,他感觉到的不是威风、不是骄傲,更不是得意,而是无穷无尽的悲凉,甚至悲哀。
国与国之间,就如人与人之间一样,彼此侵犯,互不相让,成王败寇都在占据高位者一念之间,可是受尽荼毒与蹂躏的却是那些命若微尘的百姓。
冤冤相报,其实不止是江湖中日日上演的故事,那些政治上的斗争,有时候比江湖可怕十倍。一个塔尔萨倒下爬不起来,马上又出现了一个臆测中的塔尔穆;一个摩戈尝遍了失败的滋味,马上又出现一个假冒者耍尽阴谋。
这些斗争,无论明的、暗的、高明的或低劣的,最终都会引起更多的烽火硝烟、更多的血腥屠戮。
手中的剑,挥出便可夺人性命;心中的棋局,动一子便可拨乱风云。萧然他就象云中的战神,虽然威力无穷,却更有着悲天悯人之心。
萧潼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带着考验的、探究的神情。他看出萧然内心的挣扎,可是他绝没有退缩或宽容之意。
为了攻下塔萨,自己不惜以身犯险,使用了苦肉计,迫得这个倔强的小子就范。本以为事情可以到此为止,谁知突然冒出这个假冒的摩戈。这个人的出现已经再次激怒了他,如果只是凭武力来犯,他即使不能容忍,至少还对对方存有敬意;可此人使用的手段太过卑鄙,并且还危及到了自己的亲人:皇后、丹儿,现在看来又分明要对付自己最心爱的兄弟。
是啊,然儿功高盖世,有他在,就是别人侵犯穆国最大的障碍。那些敌人自然个个都想除之而后快。而这小子偏偏存着妇人之仁,总是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然儿啊然儿,朕可以容忍你的善良,可假如你善良到容忍、甚至纵容别人对你的伤害,那么朕便再也无法容忍你。朕一定要逼着你狠起来,朕要将你骨子里的锋芒完全激发出来。
见萧然仍然在沉思,萧潼收敛了眉宇间迫人的压力,淡淡地问道:“怎么,考虑了这么久,是仍然在想着要抗旨不遵么?”
萧然微微一震,随即屈膝跪了下去:“小弟不敢……”抬起头来,深黑的眸子中有缥缈的光影一闪而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绝决的表情,“大哥是君,小弟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小弟已经做了太多不忠不孝之事,从此再也不敢违逆大哥了。”
萧潼气得几乎窒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原来在他心目中自己只是个以权势压人的皇帝?不敢违逆,原来只是不敢,不是不愿。自己为了他不惜徇私偏袒,为了他殚精竭虑,到头来他竟是这样看自己的?这小子有没有良心?他脑子里是不是装着一团浆糊?
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跪在面前的萧然,也不叫他起来。是该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了,那就从此刻开始吧,不必等回王府以后了!
萧然默默地跪着,瞧见大哥脸色暗下去,他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顿时后悔自己出言无状。这些天自己犯了一连串的错,大哥已经宽容饶过自己,可为何一转眼又要惹他生气?萧然啊萧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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