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在这两女前方的一人,却是一身月白长袍,上绣四爪金色蟒纹,发髻整齐地梳到头顶,以玉冠挽就,面白如玉,剑眉英挺,器宇轩昴。一路行来,龙行虎步,墨色的长发与月白的长襟被风吹起,翻飞舞动,风光霁月,让人见之眼前一亮,正是太子李云麒。
蓝嫣立刻迎上去,屈身行礼。
“嫣儿快快请起。”李云麒立刻上前伸出手将她扶起,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却扣在了蓝嫣的小手上,让蓝嫣心头猛地一跳。
蓝嫣抬头看向李云麒,只见他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双眸子里却是寒光乍泄。
蓝嫣微一后退,微不可察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太子请吧。”
这家伙,故意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拉她的手,无非就是想让那些个世家小姐知道,她蓝嫣才是太子未来的太子妃,好把这些世家小姐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哼,让一个女儿家替自己挡灾,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卑鄙。
蓝嫣引领着李云麒进入逍遥馆的大厅之内,其余人等亦是跟在后面纷纷落座。
在这里,李云麒身份最高,自然是位列主座,位置就在蓝嫣一侧。而罗娇娇和李翔玉根本未在宴请名单之上,魏长惜却因早早地派人在门口盯着,所以已得知此二女到来,虽是不喜,但也迅速派人在席间加了位置,免去这两人的尴尬,也免得让太子觉得蓝家小气。
0088 琴艺比拼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那个慕容华枫的位置就在李云麒的一侧。
蓝嫣见李云麒落座后,目光往她那里瞟了一下,再转过头来看自己时更带了几分寒意,心中了然。
这李云麒估计是把今天这场宴席的安排都当成是她有意为之了,孰不知是他老娘一心想为他另择儿媳呢。
蓝嫣本来就无意于太子妃之位,魏长惜这般安排虽然会让她惹来李云麒的不喜,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是以,她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举杯相敬太子,给人的感觉,这两人相敬如宾,但感情却明显甚为生分。
忽听蓝茹说道:“早听说慕容小姐文采武功无一不通,更是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我等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听慕容小姐弹上一曲?”
慕容华枫黛眉轻挑,笑道:“蓝三小姐既然提出,华枫就斗胆献丑了。”
罗娇娇瞪视着她,眼中充满寒意。
蓝嫣那里听慕容华枫应下,便已命人去取了琴来,摆在大厅中央。慕容华枫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十指轻撵琴弦,便有一连串的音符如泉水一般涌出。
她只这轻轻一试音,已可听出她琴上功夫甚为了得。所谓“未成曲调先有情”便是如此。
她的十指在弦上轻抚,使得弦音止歇,这才食指轻挑,悠悠扬扬的曲音便从琴弦上流转出来。这琴音枭枭娜娜,好似一缕轻烟在众人心头飞起,一会儿好似山中幽泉流淌,一会儿又似鸟鸣山更幽,一会儿又似夜风轻拂山林,端的是无比清高无比空灵。
一曲音毕,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立时引来众人鼓掌叫好。
蓝嫣偷眼看了一眼李云麒,却见他目光深沉,似乎犹在那一曲中沉思,不由得暗道:“知子莫若母,长武夫人挑的这个儿媳怕也是很中太子的意啊。”
论起家事,他二人的家族背景都是数百年的旺族;论才学,这二人都是文采风流,武道超脱;论样貌,这二人也可算是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璧人。
慕容华枫脸现红晕,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太子李云麒,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李云麒也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华枫,心中免不了对这个慕容华枫有几分欣赏。
这慕容华枫本是出身显贵,若说她从小生长于山林空野,能够弹出这种曲子倒还有情可缘,可偏偏她自小就生长于京都,看得都是京都士子小姐们的做作骄矜,却也能弹出如此空灵高远之曲,可见其胸中有丘壑。
忽听罗娇娇道:“这一曲好似山野乡间之曲,又有什么好?不如我为大家献上一曲箜篌,权以助兴,如何?”
虽然大家对她这句话着实不喜,尤其是慕容华枫,脸上立即就挂不住,涨得通红;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又有几个人会反驳,立刻都起哄叫好。
立时有丫环取来箜篌,罗娇娇伸手接过。她也并不似慕容华枫那般先试音,而是直接弹奏起来。立刻,一个一个音符好似冰珠玉石铿锵地迸射出来,每一个音符出,都会让人感觉心头猛地一跳,又好似有什么在心头挑动,令人心情激荡不已。
这罗娇娇无论武道、才学都非软角色,这一曲箜篌弹到中途,在场的许多人都有如身临沙场,直面金戈铁马,心潮澎湃之际,不免生起一种“指点江山”的万丈豪情。
“这个罗娇娇,虽是女儿,心中壮志倒是不小。”蓝嫣心道,颇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片刻后,这曲子一转,以高昂的曲调收尾,听得众人都觉热血沸腾,好半晌才暴发出一阵叫好声。
罗娇娇洋洋得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带着几分得胜归来的神态,看了那慕容华枫一眼。
慕容华枫虽然被她公然讥讽,面上甚是过意不去,但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瞟向她时眼中带着几分寒意。
李翔玉故意调笑说道:“慕容小姐的琴曲空灵高远,罗小姐的箜篌铿锵有力,蓝五小姐,这些客人都已经献曲,你身为主人,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李云麒那里瞪了李翔玉一眼。
虽然他现在仍旧不满意蓝嫣做他的太子妃,不过自从那次凶兽围攻之事过后,他对蓝嫣到底不再象从前那样,面子上总得给蓝嫣保住脸面,是以听了李翔玉这番话,不免担心蓝嫣不通音律,不会奏琴,当众丢脸。
不过,李翔玉话已出口,他总不好当众把这事压下来,只能和众人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蓝嫣心里郁闷,怎么不管做诗还是奏曲这些人都能扯到自己身上来?不过,方才蓝茹提起让慕容华枫奏曲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正如李翔玉所说,客人都演奏凑趣了,她这个主人哪里逃得掉?
这才是有心人的真正目的。
蓝嫣心里不爽,表面上却笑得温婉大方,道:“既然各位这么热情,我这个主人确实不该扫了各位的兴。”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刘仪姿已经递上一把琵琶。
前世里,为了挤进上流社会,蓝嫣可是没少学习这些东西,无论是西洋的钢琴、小提琴等等,还是民族的琴筝琵琶,她都很用心地学过。
此时,她半抱琵琶,微一沉吟,双手随即一拨,一连串的音符便从指尖上飞窜出去。这一曲,并不似普通的琵琶曲那般音节铿锵,也并不象慕容华枫的那一曲悠扬清灵,初听上去只觉平淡无奇,但若是仔细体味,却可发现曲中那若隐若现的情丝。
这好似一匹骏马挣脱了捆缚它的缰绳,在旷野上尽情的驰骋;又好似一棵树成长得高大壮硕,历尽风吹雨打,淡看人间情仇;更好似碧空下的一汪江水,江天一色无纤尘……
此曲一起,李云麒就是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扬了扬眉,一双眸子中闪过诡异的光华,紧紧盯着蓝嫣。
这曲子初起时,就好象一个年轻人自由地在万里江山中闯荡,奔腾,随性而为,尽兴而行,无比的洒脱自在。
0089 曲通心音
但,此曲到得中途,却又象人至中年,经历世事,在风雨中沉着应变。
而到最后,竟似一个老者在暮色中回首一生,虽然平淡,却回味无穷。
整部曲子给在场众人的感觉,估计没有谁能说得上来,只是让人心起异样,莫名地感慨。
这一曲绝不象慕容华枫的琴曲那般惹人暇思,也绝不象罗娇娇的箜篌让人心潮澎湃,它只是在众人心头留下淡淡的痕迹。只是这痕迹虽淡,却让人挥之不去。
一曲弹毕,众人纷纷礼貌性的鼓掌叫好,但明显不象慕容华枫和罗娇娇的曲子那般受欢迎。蓝嫣也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故意为之,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的风头盖过这两个人,让李云麒过多的注意到她。
只是她回到座位上时,目光正撞进李云麒那幽深如古潭的一双眸子,让她心头不自觉地骇然起来。
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曲子弹奏得平凡了,为什么李云麒这神色……就好象被她的曲子迷得痴了一般?
忽见李云麒脸上挂上一副从未有过的诡谲笑容,道:“嫣儿,曲通心音,但不知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弹出如此的佳曲呢?”
蓝嫣怔了一下,心头莫名地紧张起来。这个李云麒,一向对她没好感,却碍着各种虚名表现得对自己极为重视友善。你虚伪就虚伪吧,还老是整幺蛾子,今天这副表情着实让蓝嫣摸不着头脑。
蓝嫣只得礼貌性地说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哈哈……”李云麒突地大笑起来,举杯相敬蓝嫣。
众人都没听出蓝嫣的曲子有何妙处,只以为是李云麒不想让自己的这个未婚妻太丢脸面,所以才有此番夸赞的话语。
而蓝嫣却是心中惴惴,她可看出来了,李云麒根本就不是在夸赞她的琴技,而是另有所指。只是,她搞不清李云麒所指的是什么。
李云麒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侧头注视着蓝嫣,一颗心莫名地涌动。刚才,蓝嫣弹奏琵琶之时,他分明看到蓝嫣眸中那掩饰不住的生命力,还有那曲中流露出的对自由生命的向往与追求。
那种俊毅洒脱,那种快意恩仇,那种无拘无束在天地间驰骋翱翔的心境,除了他,还有谁能真正体味?
可惜他心里明白得很,想要这样的生活,除了有超强的武道,还要有远超一般人的智慧,少了这两样,所谓的自由,所谓的洒脱,最后就只能成为扼杀自己的凶手。
“嫣儿啊嫣儿,你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世上想要摆脱这一切的不止你一人呢?”李云麒不无失落地想。
酒席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中途自然有舞妓歌妓等献艺助兴,太子突说饮酒过度,头晕得很。蓝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让刘仪姿去安排僻静的居室让太子殿下休息醒酒。
蓝嫣心中纳闷,暗道:“过去不止一次听刘姨说太子酒量过人,有千杯不倒的称号,如今他才饮了不过三四杯,怎么就醉了?难道,他知道我有事要找他商谈?”
见李云麒摇摇晃晃地被一个宫人扶了下去,临离去前还瞥了蓝嫣一眼,蓝嫣心中更加笃定,但也更加纳闷起来:“难不成是我今天对他表现得很热情,所以让他感觉出来了?”
其实,她哪有热情,只不过,这整个酒席期间,她都没有象过去那般讥讽李云麒,反而一直是以礼相待,非常给他面子,李云麒就猜出这个蓝五小姐怕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出手帮忙。
可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云麒只好推脱自己酒醉退出了大厅。
不一会儿,蓝嫣借故离席,被刘仪姿引领至李云麒正在休息的一间偏室。进得屋去,她只见李云麒正仰卧在床上,室内燃着味道极淡的熏香。
刘仪姿不好打搅两人的谈话,蓝嫣进屋后,她便将房门关紧,方便两人密谈。
蓝嫣站在离床一丈多远的地方,见李云麒没有爬起来的意思,便故意咳了一声。
李云麒这才懒洋洋地开口:“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蓝嫣嘴角一抽,这厮对她说话居然这么粗鲁!以前就算明讽暗喻多多,可总还保持着他一贯“温文尔雅”的风度。
她不悦地道:“跟女士讲话时,虽然不一定要正襟危坐,但总要直视对方,这样才比较礼貌吧。”
李云麒果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不过双手靠后,拄着床,脸上仍旧是慵懒神情,笑眯眯地问道:“敢问蓝五小姐,‘女士’是什么意思?你说得是‘女子’吗?”
蓝嫣道:“你就当是‘女子’好了。我有事要对你说。”跟这家伙再磨叽下去,真不知道得耽误多少功夫。
李云麒一笑,侧过身来半卧在床上,一条腿搭在床沿上晃来晃去,看着蓝嫣眸中光芒闪烁,道:“我刚才就跟你说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形象,哪还有半点风度翩翩的太子模样?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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