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 :一部草根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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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星 :一部草根的图腾-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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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人说话粗,你别往心里去,周道这人心底还不坏,虽然有点小算盘。对你也是死心塌地。”

  “好了,你快讲你的故事吧,没有故事讲讲你和葡萄的事儿,不然我还真的要睡着了。”

  孙垒说:“葡萄和我真的没有啥事儿,要不我怎么老觉得她和周道好上了。俺给你讲讲不孝顺的儿子好不好?”

  樱桃说:“行,你讲吧。”

  孙垒说:“从前有一家人,只有一个不走正道的儿子和六十岁的亲娘,儿子总嫌弃爹妈没有给自己挣下家产,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自己还得每天去天地劳作。

  当娘的每天都要给儿子烙几张大饼,或者拿几个煎饼,给儿子熬一沙锅粥。在天到正晌午前送过去。

  地里有棵大槐树,树的影子到了儿子歇息的地方,他娘的干粮就要送到。儿子每天歇息的地方总在变化,娘送的干粮总是不能准时。儿子就开始打自己的亲娘。”

  “这儿子是咱们山东人吗?有这样不孝顺爹娘的吗?”樱桃还真听得仔细。

  “你接着听啊。儿子越来越厉害,亲娘也越来越怕给儿子送饭。送早了,怕饭凉了,挨打。送晚了,儿子饿肚子,自己还要挨打。

  有一回,当娘的在给儿子做饭的时候,又累又饿,还在捉摸上天赐给自己的不孝顺的儿子,就靠在茅草屋的木篱笆墙上睡着了。等醒来一看,日头偏西了,可耽误了给儿子送饭的时辰。赶忙挎着干粮,急急忙忙去田地里。

  儿子这天也饿得早,看看天都正晌午了,自己的娘还没有来送饭。饿得不行了,就收拾农具,躺在大槐树下面乘凉。就看见树上一个篮子一样大的老鸹窝,一个老老鸹在树枝垒成的窝里,一个小老鸹正打食回来,把虫子喂给老老鸹吃。

  儿子一看,忽然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的亲娘来了。老鸹这种人都不待见的鸟儿,尚且知道反哺自己的亲娘,自己是个两条腿的人,怎么还要殴打自己的亲娘?

  儿子越想越后悔,想着自己这么些年来的作为,就有些愧疚难当,对不住自己的亲娘,一定要像鸟儿一样,照顾好自己亲娘。于是急忙站起身来,沿着回家的路去迎接自己的娘。当娘的正好远远地走过来给儿子送饭,看见儿子急匆匆朝自己跑来,心里冰凉冰凉的,以前这逆子等在地头打自己,现在都等不及了,还要迎上来殴打自己。亲娘越想越害怕,一头扎进了路边的井里。”

  樱桃说:“哎呀,这个当娘的多可怜。可这个儿子也太大逆不道了。”

  孙垒说:“谁说不是啊,我和周道给英国人当差,有一回去葡萄的瓜棚里吃西瓜,葡萄酒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还不是骂我们啊,帮着洋鬼子打自己的祖宗和先人,跟那个不孝之子有什么两样?”

  樱桃咯咯笑着说:“你这个故事啊,在咱们山东老家,小孩子都会讲,要不说你打小就没在家,也是一个纨绔子弟。看来我葡萄妹妹还会教导人,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听她讲故事了。可你先得过了我这一关,拿出你的本事来三天赶回烟台,我才能在八月十五之前帮你把葡萄的亲给退了,再给你保媒。”

  孙垒大吃一惊:“葡萄也有了人家了?”

  樱桃笑了:“这么俊俏这么好的闺女,长到十九二十还没有婆家,你不觉得怪吗?”

  “葡萄的亲还能退?”

  “是啊,葡萄一直不愿意嫁给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男人,可葡萄打小定下了娃娃亲,那时候葡萄她爹,就是我的舅舅可是一个大买卖人,躲过了日本人打仗的兵船,却偏偏遇到了传染病,我舅舅舅妈都不在了,做买卖的家产都被合伙的给算计了,一厘钱也没落下,葡萄的爷爷带着葡萄,靠我舅舅以前的一个朋友帮忙,开始买卖水果。那时葡萄才15岁。原来两家人说好第二年葡萄就过门。”

  孙垒问:“那怎么没有结亲?”

  “葡萄她婆婆家也是个有钱人家,在烟台、上海、天津都有自己的大火轮船,有的还能开到外国去作买卖。葡萄还没等到第二年,她那个男人在国外留学,好几年没有消息,这不前几天回来,都成了大老板了,听说还带回来一个外国的娘们儿,家里捎信说,要是八月十五见不到葡萄,就要娶洋媳妇过门做正房,葡萄做偏房。

  本来葡萄爹娘不在了,这门亲事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男方也不说娶亲,也不说退亲,就是想让葡萄做小。葡萄碰上你,就要退亲,在老家可是天大的事儿。要是男家退亲还没什么,咱们要退亲可是有麻烦,官府都和人家称兄道弟。能不能把男的唬住,就看你的手段了。”

  孙垒笑了:“耍无赖啊,那可是我的老本行,前面过了黄河,一天功夫就能赶到青州,离我们老家冯家坡就不远了。”

  樱桃说:“你家里还有人吗?可不能耽误了八月十五给葡萄退亲的事儿。”

  孙垒用鞭子抽了马屁股一下:“自打我大哥不在了,我大嫂子疯了。老家哪里还有别的亲人,只有一个2岁的侄子寄养在我姐家,我当兵以后往哪里捎过几次银元,捎信的人说搬到外乡去了,还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

  2

  月明星稀,深夜里万籁无声,农历八月的秋夜,凉爽宜人,还带着丝丝寒意。

  青州城外的官路上,一家悬挂着大红灯笼的“四海客栈”还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店里的活计忙着穿梭似的招呼客人,老板娘在楼下的饭馆里打点酒水,招呼客人上楼歇息,又招呼几个跑堂的打扫残羹剩饭,准备关门。胖胖的老板一脸络腮胡子,光着膀子坐在店门口里面的竹椅上,一手拎着酒葫芦仰天喝酒,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只鸡腿。

  两个伙计走出门来,向官路两边看看,没有马车的声音了,两个人打个哈欠,近来每人一扇铁栅栏大门,咣当咣当就要关大门。

  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四海客栈”,孙垒和樱桃使劲敲门。门开了,两个伙计站在门内,一个年龄大点的活计不耐烦地说:“谁啊,困死了,这么晚了还赶夜路,两边路上不出十里八里就是客栈,早半个时辰不就住下了吗?”

  店老板还在竹椅上休息,听见两个小伙计的抱怨,破口大骂:“小九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养着你,管你吃管你住,你他妈的整天瞎捉摸着偷懒、磨洋工不说,还要把老子的客人送给别人。”

  被骂作“小九子”的小伙计,听到老板的声音,赶忙换了一副嘴脸:“老板,我啥时候磨洋工了,是不是海娃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老板,这两个人可不是赶大车的,也不是骑马的,是两个赶脚的乡下人。”

  孙垒心里直骂,这个世道,全都是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

  只听老板说:“靠山吃山,靠谁吃水,靠近官路就吃赶路的。老子管它是什么人,赶车的,赶脚的,只要住店给钱,吃饭结账,就是咱们的顾客,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老子就笑脸相迎,你们这些兔崽子也得长点眼神,听见了?听不见老子揪着耳朵叮咛几句。”

  小九子赶忙回答:“老板,不用您老人家亲自动手,我听见了,也记住了。两位客官,里面请。”

  樱桃、孙垒进了院子,老板娘也从里面出来了,对樱桃说:“你们是两口子吧?吃饭了吗?楼下关门了,要吃给你们端到房间里去。两位住上房吧?你看大兄弟多有福气,新娶的媳妇跟画里的人一样。我这里就剩下一间上等客房了,还是掌灯时候空出来的,要不你们还得走十里路,前面就到了青州东面的客店了。新成亲的小两口,就得住好的客房。”

  樱桃看了看孙垒,孙磊说:“啊?老板娘,我们不是新成亲的小两口……”

  老板娘说:“那就是进门好几年了?老夫老妻,更不能亏着自己,你说是吧兄弟媳妇,咱们女人就得自己疼自己,他们男人三七四妾,还要寻花问柳,你说咱们女人要再不疼自己,谁还知道体贴我们。”

  孙垒说:“我们不是两口子。”

  “那,那这个小媳妇啊,还是大姑娘,是你什么人?”

  樱桃说:“我是他嫂子。”

  老板娘摇摇头,说:“嫂子和小爷爷子私奔了,前几天我这里也住了这么两个,还就是在那间上等客房里。山东人就是邪门,说啥来啥。我给你们说啊,那间房子可是有神气,不论是破镜重圆的,还是亡命鸳鸯,露水夫妻,最后都成了很对眼的两口子,你们住我也不多收银子,还是老价钱。” 

  孙磊说:“老板娘,说实话,我们从京城来,一路逃荒过来,洋毛子连紫禁城都占了,到处祸害咱中国人,我哥到天津去寻亲戚,我和嫂子先回老家来。原来还有一辆马车,可眼瞅着进了山东地界两天多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谁成想一过黄河就遇到了咱大清国当差的兵,说要保卫京师,凡是马和马车全部扣留,以备军用。”

  樱桃也点头:“连大清国的兵都这样,洋毛子不来也叫他们折腾死,难道大清这就算完了?”

  老板娘说:“唉,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我和男人家里也要吃口粮,孩子多不好办啊。我们是客栈,不是办慈善的院子,这回你算是投错地方了。按理说我不该收你们的钱话,可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都要吃饭。”

  老板醉醺醺地闯了过来:“瞎叨叨个什么呀,收钱住店,我们也该睡觉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孙垒,又看看老板:“这两个不是小两口,也拿不出银元来了。” 

  老板不耐烦:“糊弄睡一晚上,没钱不要紧,我看那个小媳妇手上带的玉镯子就可以押了抵几个钱。”

  孙垒低头看,才发现樱桃戴着镯子。老板娘笑了,不由分说把樱桃的镯子从手腕上撸下来,仔细看着:“死鬼,你来看看,还是上好的和田玉,有了这两个镯子,明天我帮你当铺里当了,你们不要说住一晚上,就是十天半月都花不完。”

  老板老远说道:“不用过去看,我在门口喝酒的时候,两位一进门我就看见了这位妹子手上的镯子,依我看,她们两个也就这么多盘缠了。”

  樱桃面露难色:“老板,老板娘,这两个镯子可是我男人临上天津卫时候留给我的信物。没了它们我怎么跟他交代。”

  老板娘说:“我看就抵押一支镯子吧,等你们再回来的时候来赎。我替你们保管着。”

  3

  常言说:无巧不成书,就在孙垒和樱桃左右为难的时候,葡萄和那个老头——葡萄的姥爷也住在了这家客店里。

  老家订下娃娃亲的男人捎来的信儿,要葡萄回家商量婚约,这一个信儿救了葡萄,她和姥爷在老毛子抓人的前一天走了,原打算去天津卫坐小火轮船回烟台,离开黄城根儿,在去天津卫的半道上却被蜂拥而来的逃难队伍堵住去路,义和团、大清军都在杀人,天津卫去不成了,没赶上轮船走旱路,只好一路走着回山东。

  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回家的行程,眼看八月十五再过三天就要到了,就是不坐马车,骑上快马也恐怕赶不回去了。

  祖孙两住在四海客栈后院,那是拴马和停放大车的地方,东西两面是马棚,中间是停放大车的场子,北面向阳的,是一拉溜几十间最便宜的下等房间。

  房间又低矮又狭窄,有的屋角逢着刮风下雨还会漏风漏雨。老头和葡萄就住在最角上的小屋子里。

  夜深了,老头独自坐在院子里一块大石头上抽着旱烟,看着满天星斗想心事,一个年轻俊俏的姑娘悄悄出了小屋,给老头披上一件衣服。

  老头回头看看孙女,笑了一笑,说:“怎么,还没睡呀?是不是要当富家太太了,高兴啊?”

  葡萄说:“姥爷,别笑话您外孙女了,谁愿意给人家做小啊。有件事想跟您啦啦。”

  老头抽了口旱烟袋,吐出一团青烟,月亮光下面,脸象枯黄的树皮,只有一双混浊的眼睛还很有神:“孩子,啥事?你就说吧。”

  葡萄说:“姥爷,我跟着您都快五六年了吧?”

  老头掐指一算:“那可不。整整五年了,那年你还不满15岁,现在都快20了。也该找一个好人家了。我看那个孙什么垒的,是个实诚孩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娶你进门啊。”

  “姥爷,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孩子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葡萄吗?”

  “我打小爱吃葡萄呗。”

  老头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在麻线纳的厚实的鞋底上磕磕烟袋锅子里的烟灰:“杨家为了咱们家的财产,也不会解除婚约的。实话跟你说吧,你这个名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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