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实施严刑峻法,改善了蜀汉境内的治安环境,但也压制住了民主的声音。蜀汉政权的话语权,基本被诸葛亮一手操控。而整个蜀汉国家更是出现了“国不治史,注记无官” 的局面(《三国志。后主传》)。结果搞得陈寿在写《三国志。蜀书》时,竟然找不到足够的史料。于是,杨戏的《季汉辅臣赞》这种赞美诗集便被大量引入了《三国志。蜀书》中。
在三国中,吴、魏虽也有粉饰自我的倾向,但远不及蜀汉那么严重。吴主、魏主都曾和自己的史官有过认真的谈话,并表明了他们对历史的尊重。所以《吴书》、《魏书》均记载了曹操、孙权的大量劣迹。而在《蜀书》中,刘备、诸葛亮的缺点被掩盖了。后代人被《三国志。蜀书》蒙蔽,还以为诸葛亮真是一个完人呢。
因素之二:蜀汉朝臣的吹捧
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也。——张裔
张裔如此赞美诸葛亮,是因为诸葛亮有恩于他。南中叛乱期间,张裔曾被叛将绑架到东吴。后来诸葛亮派邓芝赴东吴和谈,请求孙权放回了张裔。而且诸葛亮还任命张裔为射声校尉,领留府长史。
忠武英高,献策江滨,攀吴连蜀,权我世真。受遗阿衡,整武齐文,敷陈德教,理物移风,贤愚竞心,佥忘其身。诞静邦内,四裔以绥,屡临敌庭,实耀其威,研精大国,恨于未夷。——杨戏
这段话出自梓潼太守杨戏的《季汉辅臣赞》,该书通篇为歌功颂德的内容。在此赞美诸葛亮也就不足为奇。
因素之三:历史学家的曲笔偏袒
后世研究诸葛亮,资料主要来源于陈寿的《三国志》和裴松之的《三国志注》,裴松之则大量引用了习凿齿的《汉晋春秋》。陈寿、习凿齿、裴松之这三位历史学家,恰恰对诸葛亮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曲笔偏袒。
(一)陈寿对诸葛亮的曲笔偏袒
传统观点认为,《三国志》作者陈寿尊魏为正统,所以不会从美化诸葛亮的角度来绑架历史。唐朝房玄龄则认为陈寿贬低了诸葛亮的才华,他在《晋书。陈寿传》中说:“陈寿的父亲是马谡的参军,马谡被诸葛亮诛杀,陈寿的父亲也被施以髡刑。另外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平时比较轻视陈寿。所以陈寿为诸葛亮立传时,说诸葛亮不擅长将略,缺乏应敌之才。”
(《晋书。陈寿传》:“寿父为马谡参军,谡为诸葛亮所诛,寿父亦坐被髡,诸葛瞻又轻寿。寿为亮立传,谓亮将略非长,无应敌之才。”)
当然也有人认为,《三国志》对诸葛亮不吝溢美之辞,所谓陈寿贬低诸葛亮的说法实为不实之词,不可尽信。更多的人认为,陈寿不计前嫌,能赞誉一个处罚了自己父亲的人,说明陈寿“有良史之才”, 也说明《三国志》是信史。史学界把《史记》、《汉书》、《后汉书》和《三国志》合称前四史,视为纪传体史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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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篇 诸葛亮怎样走上神坛?(2)
在我看来,《三国志》算不上什么“信史”,陈寿对诸葛亮的描述也并非客观。而且,陈寿还是第一个绑架诸葛亮、拔高诸葛亮形象的史学家。
没错,诸葛亮是惩罚过陈寿的父亲。但陈寿之父所受的髡刑,是一种剃发之刑,一种象征性的惩罚措施而已,这根本无法与司马迁所受的宫刑相提并论。在古代战争中,军败治罪是非常普遍的事情。曹操就曾颁布过“军败抵罪”的法令。街亭失手后,蜀汉前锋马谡被诸葛亮处死,作为参军的陈寿之父仅仅被处以剃发之刑,可以说是被轻判了。从这一点来讲,陈寿应该感激诸葛亮才是。所以他根本不会由此而贬低诸葛亮。从《三国志。诸葛亮传》中大量的溢美之词可以看出,陈寿的确是粉饰了诸葛亮的业绩。
《三国志。诸葛亮传》全文6000多字,记述诸葛亮事迹的仅有2000来字,而诸葛亮的言论和陈寿本人对诸葛亮的评价就有3000字的篇幅。也就是说,有关诸葛亮的记述缺少“干货”,水分很大。这与《三国志》对曹操、孙权等人的记述不同。《三国志。魏书》记述曹操,以及《三国志。吴书》记述孙权时,均是以记事为主,言论极少,评价更少。
而陈寿对诸葛亮的赞誉,也总是无证可查。举例说明,陈寿认为诸葛亮“开诚心,布公道,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恶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但实际上,诸葛亮手下的冤狱并不少,死人是无法表达自己恶怨的,所以“刑政虽峻而无恶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的论断是不能成立的。
街亭一役后,诸葛亮不顾众人反对而斩杀马谡,引起很多人反对。有个叫李邈的大臣就认为,诸葛亮有反心。当诸葛亮死后,李邈就对刘禅说:“诸葛亮功高盖主,总让人担心,所以诸葛亮的死有利于国家的稳定。”尽管李邈被刘禅诛杀,但李邈对诸葛亮的抱怨,却证明陈寿给诸葛亮所戴的“刑政虽峻而无恶怨者”的高帽子是错误的。
(《三国志。诸葛亮传》陈寿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
(《三国志。杨戏传》:建兴六年,亮西征。马谡在前败绩,亮将杀之,(李)邈谏以“秦赦孟明,用伯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竞”,失亮意,还蜀。十二年,亮卒,后主素服发哀三日,(李)邈上疏曰:“吕禄、霍、禹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之君,直以臣惧其偪,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后主怒,下狱诛之。
(二)习凿齿对诸葛亮的曲笔偏袒
习凿齿(?…约383),字彦威。东晋史学家。习凿齿生活的年代,权臣桓温正把持东晋朝政,图谋篡逆。习凿齿看不惯桓温的行为,但又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在撰写《汉晋春秋》时有意突出诸葛亮“权重且不篡逆”的品格,用以反衬和批评桓温。他在叙述三国历史时,以蜀汉刘备为正统,以曹魏为篡逆。由这样的人来记述诸葛亮,自然少不了溢美之词。
(《晋书。习凿齿传》:是时桓温觊觎非望,习凿齿在郡,著《汉晋春秋》以裁正之。起汉光武,终于晋愍帝。于三国之时,蜀以宗室为正,魏武虽受汉禅晋,尚为篡逆,至文帝平蜀乃为汉亡而晋始兴焉。引世祖讳炎兴而为禅受,明天心不可以势力强也。)
撰写历史,需要的是公正和客观,最忌讳的就是历史学家的感情色彩。但习凿齿却是带着感情色彩来写《汉晋春秋》。
习凿齿在《汉晋春秋》开篇不久,便说周瑜、鲁肃是“小人也”,其理由便是周瑜、鲁肃投靠了孙权。有人问:“诸葛亮投靠刘备的行为,与周瑜、鲁肃投靠孙权又有何区别?何必赞美诸葛亮而诋毁周瑜和鲁肃?”习凿齿则回答道:“评论古今人物,应该先考察其行为的本质,跟踪其思想的渊源。诸葛武侯龙蟠江南,以管仲、乐毅自比,有匡扶汉室之志向,内心中有宗有本。刘备是汉高祖的后代,以信义而闻名于当年,有光复汉室、继复宗庙的决心。我这样评论有什么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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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篇 诸葛亮怎样走上神坛?(3)
(《汉晋春秋。别周、鲁通诸葛论》:客问曰﹕“周瑜、鲁肃何人也?”主人曰﹕“小人也。”客曰﹕“周瑜、奇孙策于总角,定大计于一面,摧魏武百胜之锋,开孙氏偏王之业,威震天下,名驰四海。鲁肃一见孙权,建东帝之略。子谓之小人何也?”主人曰﹕“此乃真所以为小人也。夫君子之道,故将竭其忠直,佐扶帝宜,尊崇宁时,远主名教。若乃力不能合,事与志违,躬耕南亩,遁迹当年,何由尽臣礼于孙氏,于汉室未亡之日邪?”客曰﹕“诸葛武侯翼戴玄德,与瑜、肃何异?而子重诸葛葛,毀瑜、肃,何其偏也!”主人曰﹕“夫论古今者,故宜先定其所为之本,迹其致用之源。诸葛武侯龙蟠江南,托好管、乐,有匡汉之望,是有宗本之心也。今玄德,汉高之正胄也,信义著于当年,将使汉室亡而更立,宗庙绝而复继。谁云不可哉!”)
正是出于对诸葛亮的敬仰之情,习凿齿未加考察,便将很多不切实的资料纳入了他的历史著作之中。他不仅收录了“七擒孟获”这样荒唐的故事,还引用了明显是伪作的《后出师表》。后人在谈及诸葛亮智慧时,言必称“七擒孟获”和《后出师表》中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些都是受了《汉晋春秋》的影响。
此外,习凿齿对诸葛亮的评价也颇多主观彩色。比如他说诸葛亮对于缪立、李严的惩处是“法行于不可不用,刑加乎自犯之罪,爵之而非私,诛之而不怒。”还说诸葛亮的善于用刑是“自秦汉以来未之有也。”而实际上,这是习凿齿的猜测而已。缪立和李严不是未怒,不过是不敢怒而已。
(三)裴松之对诸葛亮的曲笔偏袒
裴松之(372—451),字世期,南朝宋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人。东晋时历仕零陵内史、国子博士等。入宋后任中书侍郎。宋文帝以陈寿所著《三国志》记事过简,命裴松之为其作补注。裴松之收集了三国时期的原始材料达一百五十多种,博引各家著作的原文,写成《三国志注》(后人也称之为《裴注三国志》),所注文字数约超过原文的三倍。
裴松之在记述诸葛亮时,也喜欢发表自己的评论。当然,他的评论多是些维护诸葛亮形象的内容。
《魏略》曾记载:诸葛亮游学荆州时,好友孟公威思乡心切,意欲北归,诸葛亮便劝他说:“中原士大夫太多,做官何必回老家。”裴松之对此提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说:第一,这句话是诸葛亮针对孟公威说的,并不是在说自己。第二,以诸葛亮之见识,岂能分辨不清这些东西?再看诸葛亮当初抱膝长啸的那种豪情壮志,说明他心中早就有远大志向了。第三,假如诸葛亮投靠了曹魏,就是司马仲达所得的待遇也比不过诸葛亮,更何况别人呢。第四,诸葛亮虽然志向远大,但他绝不投靠曹操,其原因在于,他想以微薄之力兴复汉室。
裴松之的这番解释,将诸葛亮描绘成了一个“轻功名而重道义”的精英。但他的论据却是根本说不通。比如他说,如果诸葛亮投靠曹魏,必定比司马仲达更受重用。而我们已经知道,曹叡与司马仲达之间默契程度,根本就是诸葛亮与刘备所无法比拟的。
(《三国志注》:臣松之以为魏略此言,谓诸葛亮为公威计者可也,若谓兼为己言,可谓未达其心矣。老氏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凡在贤达之流,固必兼而有焉。以诸葛亮之鉴识,岂不能自审其分乎?夫其高吟俟时,情见乎言,志气所存,既已定于其始矣。若使游步中华,骋其龙光,岂夫多士所能沈翳哉!委质魏氏,展其器能,诚非陈长文、司马仲达所能颉颃,而况于馀哉!苟不患功业不就,道之不行,虽志恢宇宙而终不北向者,盖以权御已移,汉祚将倾,方将翊赞宗杰,以兴微继绝克复为己任故也。岂其区区利在边鄙而已乎!此相如所谓“鹍鹏已翔于辽廓,而罗者犹视于薮泽”者矣。)
袁孝尼说:“张昭向孙权推荐诸葛亮时,诸葛亮不愿意,而且还说了‘孙权肯定会对我很好,但却无法发挥我的全部才能。’”。裴松之对袁孝尼的话很有意见,他说:“袁孝尼这个人一向敬重诸葛亮的为人。怎么这次却说出这样一反常态的话来?刘备、诸葛亮君臣相遇,是当时少有的佳话,别人哪能轻易离间得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孙权发挥了诸葛亮的特长,诸葛亮就会翻脸不认刘备了?这个肯定是不可能的。连关羽那样的人都能身在曹操而心在刘备,总不能说诸葛亮不如关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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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篇 诸葛亮怎样走上神坛?(4)
事实上,刘备对诸葛亮的信任度,并不像裴松之想象的那样高。而诸葛亮的功名之欲也不像裴松之说的那么少。
(《三国志。诸葛亮传》引《袁子》曰:张子布荐亮于孙权,亮不肯留。人问其故,曰:“孙将军可谓人主,然观其度,能贤亮而不能尽亮,吾是以不留。”臣松之以为袁孝尼著文立论,甚重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