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我拍马急驰,远远的将亲兵抛在后面。
不知道6逊比以前长高了没有,胖了没有?
还有小6绩,是不是还是那个怀揣桔橘的可爱模样?
近了,前面尘土飞扬,一行车马正迎着我而来,旗幡之上有“太史”两个字,我知道那是太史慈陪同护送的士卒。
正在我张望之时,前面人群中一骑飞出,向我奔来,马上一人,身形修长,英姿挺拔,年纪甚轻,正是6逊。
我大呼道:“可是6郎?”
马上之人闻言,大声喊道:“是我!”
两马交错,不待我下马,6逊便飞身向我扑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抱住我,道:“少冲兄走后,许久没有音讯,我和6绩可担心你了!”
6逊与一年前相比要大了许多,也高了许多,我几乎要不认识他了,我也是眼中含泪,道:“我也是——!”
这时,后面的刘晔顾雍也赶了过来,顾雍还是老样子,从他的古板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来,朱桓却是一脸的兴奋,与太史慈相谈甚欢,而在他们后面的车上,还有家眷一同跟随着。
见着这些老友,使我一下子回忆起往昔的岁月,心中一阵悸动,我哽咽着说不出话,亲人别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在这乱世之时,能够再聚实在是幸运的很。
我拂袖擦去眼角泪花,问道:“顾公、休穆兄,你们怎么也来了!”
朱桓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跑到豫章闯下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怎也不早早叫上我同来?”
顾雍叹了口气,道:“不瞒少冲,这一次我等来豫章是避难来的,自打少冲离开后,朱治即被任命为吴郡太守,这半年多来我们倒也相合,岂料十月秋,许贡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见势不利,率余众又降了孙策,并取替朱治重新做了吴郡太守,以许贡的心胸,又怎能容得下昔日反叛了他的我们,这不,正在踌躇无措时,伯言收到了你的信,我们几个商量着便一起跟来了。”
我惊异道:“以孙策的眼力,难道看不出许贡是何许人也?”
顾雍苦笑道:“五、六月间,趁着孙策大军移师会稽的时候,吴郡严白虎、乌程邹佗、钱铜及嘉兴王晟等各聚众万馀或数千人,不附孙策,许贡是择准了时机归降,孙策别无选择只能用他。”
一路这样说着,不觉已到了豫章,我即令许邵安顿好顾雍、朱桓两家住下,而6逊、6绩则径直接到了我的府中,反正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有他们相伴,正好热闹热闹。
“伯言,这几个都是6府的家人吗?”我指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问道,这人以前我在6府养伤时并没有看到过。
方才在路上,我总觉得此人在用一种异样而且特别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一种眼神陌生却又似曾在那里见过,只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寻找,也无法找到答案。
6逊反问道:“少冲兄,以前认识此人吗?”
我一愣,道:“伯言说笑了,我怎可能识得?”
一旁的6绩听到,却冲我诡秘一笑,道:“那也说不定啊——。”
是夜,6逊与6绩一路劳累都早早的安歇了,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那中年人探询的目光便闪现在我的面前,无论我怎样的驱赶和逃避,也无法摆脱开,好象在冥冥中,这目光的如此的亲切又熟悉。
既是睡不着,我便干脆披衣起床,点上松油***,准备看看各地报来的情况,忽听到屋外传来苍劲有力的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这是童稚人人都会朗诵的《千字文》,在这寂静的深夜听来,却更有一份说不出的意味,我寻声找去,不知不觉却到了6府家人歇息的地方。
在房外的小院里,一人束手而立,就着清亮的月光,在高声朗诵,我怔住了,此情此景嵌刻在脑海里,是如此的震憾,我终于记起来了,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这样的一个夜晚,我一面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一面伶听着老师铿锵有力的诵读声。
“你记起来了吗?”不知什么时候,中年人已到了我的跟前。
“是岱叔吗?你还活着——。”我的声音颤。
中年人神情激动,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道:“宠儿,天可怜见,让我还能见上你一面。”
“岱叔,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家里——。”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压抑在心头的往事如同奔涌而出的潮水一样,再也无法遏止。
中年人长叹道:“那十余年前生的事,宠儿可还记得。”
童年惨痛的记忆瞬时袭上心头,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中落下,这些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不再去想那些陈年的往事,我也早已放弃了去追究是与非的缘由,人的一生中,最莫过于悲的是跌宕起伏,而这一种悲哀我却有幸在七岁上便经历了。
我道:“不甚记得了,我只晓得岱叔走后,官兵便查抄了家,我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我们从吴郡到秣陵一路流离,母亲便帮着人家做下人糊口,后来有一天母亲得了重病,我们——,我们去找医师看病,可是没有钱,母亲临去的时候还紧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没钱安葬母亲,只好把自已卖了做大户子弟的小厮——。”
中年人颓然落泪,道:“吾高孔文枉称受性聪达、轻财贵义,吴中高氏一族子孙沦落凋零,皆吾之过也。”
这时,6逊不知什么时候起床到了我们跟前,道:“孔文兄,这一次你们叔侄十余年后重又相遇,乃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正应该高兴才是。”
“这些年许贡为吴郡太守,吾一直流落海外,不能回来,直到去岁听到孙策占了吴郡,才悄悄的想回来看看。”
对于童年时家中生的变故,我一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同样,对于自已的家世,我也只记得自已的姓氏,故籍吴郡,家住在胥门外,岱叔是高家的族长,也是我的启蒙授业恩师,对于小时候的印象,残存在我记忆中的也只剩下了伶听老师朗诵三字经、千字文的情节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长远之虑
从岱叔的口中,我终于知道了我童年变故的原委,十余年前,吴中四姓并不是现在的“顾、张、朱、6”四氏,而是“6、张、高、顾”四家。高氏一族其实早在汉武帝时,便已举族迁来了吴郡,在四姓中算是根基最老的士族家阀了,一切的变故都生了许贡领任吴郡太守的时候。
本来,一任太守的更替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许贡这一次却不同,许贡的太守之位并不是由朝廷诏书任命的,而是由徐州牧陶谦直接指令的,吴郡地属扬州,按理说论不到陶谦来号施令,但当时黄巾大乱,朝廷被张角打得狼狈不堪,只得依靠地方豪强势力来平乱,陶谦的丹扬兵作战骁勇,正是一大助力,对于陶谦的这种擅权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却带来了一个难题,原先由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会甘心吗?
当然不会。
所以,许贡见用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当许贡引兵来攻打吴郡时,破城之际,原来的太守盛宪与岱叔有旧,且知其轻财贵义,遂来投奔,岱叔便将盛宪藏匿在好友许昭家中,并亲自到徐州牧陶谦处求救。但陶谦却迟迟没有答应救援。
这时候,许贡早已得了盛宪的音讯,将高家家产查抄一空,老小一并囚禁起来,幸而得到吴中百姓的庇护,许贡才未敢加害,待高岱得了陶谦的书信赶回,事已晚了,许贡见着书信,迫于无奈只得放人,但过后不久,许贡却又反悔,派遣家客追杀高岱,幸得友人张允、沈昏提醒,高岱匆忙带着母亲乘船逃跑,好在刺客走错了道,高岱这才得已幸免。
我与高岱之间,按辈份来讲,他是我的族叔,而真正论及血缘,却要隔了好几辈,小时模糊的听我母亲讲起,我父亲与高岱算是堂兄弟关系,父亲早亡,打我小时我们便寄住在高岱家中,一直到高家被官府抄没。
高岱对于我来说,虽然是他使得我的童年遭遇了这么多的变故,但若不是他,我在幼年时也不可能受到良好的启蒙,我们母子的生活一开始就会象我这十余年过的一样,每天为了一口饱饭而苦苦挣扎。
即便在我以后,成了大户人家的家奴,也因为能够识文断字,而被主人家差遣来服侍公子陪读,这使我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学识。
望着岱叔渐已斑白的两鬓,我感慨万分,就实际的年纪,岱叔才不过三十出头,但现在看起来,他却已象是四十左右的人,这十余年来,颠沛流离的日子留给他的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
第二天,我在豫章大宴众将,一则庆贺我军兵不血刃收降山越诸部,二来是为刘晔、顾雍诸人接风洗尘。
席间酒过三巡,华歆已微有醉态,长身而起,说道:“豫章地辟,今能迎驾诸位江淮名士,实乃晔之幸也,歆年少时曾听人言,欲起兵成事者,必先取幽、燕,联结秦、雍,固青、徐、豫、冀为腹地,延揽英雄,乘时而动,驱胡虏于北地,下江南而取吴楚,如此天下可得矣,诸君以为如何?”
华歆乃是平原高唐人,高唐齐名都也,衣冠无不游行市里,华晔自识才高,见众多吴中名士到来,心中隐有些不服,故出言相难。
我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去,却见顾雍脸色平静,而朱桓却奋然而起,道:“太守之言是讥江南无豪杰乎,难道不知昔日项王举三千子弟灭强秦之典故?”
华歆一阵大笑,道:“项羽再勇,也不过垓下一匹夫耳!”
此言一出,诸人俱怒。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华歆是中原人氏,他出言贬低项羽,也是正常,毕竟在楚汉相争的得胜了的正是开创三百余年汉室的高祖刘邦。
但现在,他这一说却是惹恼了在座的大多数人。
我见顾雍脸上也隐有怒容,朱桓更是要拍案而已,知道自已再不制止,事情将无可收拾。
想到此处,我遂倏然站起,举杯大声道:“有道是乱世男儿,须以身当剑,中原纵有虎狼,岂能阻我前行?方今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之所陵陷,可胜怨乎!我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我凄怆伤怀。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我百年之后何恨哉!”
这一番话我是有感而,全属肺腑之言,说得端是慷慨激昂,直抒心中之意,倒也痛快淋漓之至,顾雍、朱桓诸人闻我之言,脸上俱是动容。
顾雍沉声道:“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自遭黄巾离乱以来,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萧条。少冲当运筹演谋,鞭挞宇内,閴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如此方为非常之人,世之杰也。”
顾雍之言与我屯田养民,固土扩张的举措不谋而合,我在豫章屯田伊始,太史慈、华歆等皆以为当先强兵以退孙策,皆不赞同,此时我听得顾雍之见,顿感顾雍之远识,作为蔡邕的亲传弟子,顾雍的才能比之华歆来,也许更适合做一郡之守。
我大喜道:“来,顾公,子扬、子鱼,诸位请畅饮之!”
当日,我力排众议,以顾雍为功曹,分管内政事务,功曹虽然比太守要差了一级,但在郡吏中地位最高,有顾雍辅佐,豫章的内务我也可以少操些心,同时我令朱桓为裨将军,协同太史慈镇守石印山防线,孙策虽然答应了谋和,但他在丹扬仍驻有陈武的精锐宿卫二千余人,在曲阿还有周瑜领军镇守着,我切不可掉意轻心。
“少冲,让元叹分管内政,恐有不妥!”宴后,刘晔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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