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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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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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住了夫人。
  帛女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一只绵羊,说:“长卿,帛女知道你心里苦不堪言,也许,我们应当回到罗浮山去。不管有什么事,长卿,你也不要发火,一切顺其自然吧,一切都是天意。”

七、皿妃嫁妹(4)
天意?
  天意就是叫他想发火也无处可发泄!
  也许正是天意,皿妃从孙武那里讨到的谋略得到了实践。这日,大王阖闾情绪好,召她和眉妃一同饮宴。说是饮宴,一如既往很简朴的,除了水酒、小菜,只有刀法切得很细,蒸得味道鲜美的鱼。席间,眉妃喜笑颜开,皿妃蹙眉不语。阖闾一觞接一觞饮酒,有两个爱妃在陪侍,胃口大开。眉妃善解人意,阖闾就将一整条鱼赐给了她。皿妃便在一旁连叫两声“大王”,阖闾顺手给了她自己吃剩下的半条鱼。这本是小事一桩,可是一是积郁太久,二是没事儿找事儿,皿妃小题大作,眼泪刷的一下子为这鱼的分配不公流了下来,拂袖离席,跑回长门宫,撕了一条白绸带子便要悬梁自尽。“自尽”前一边哭诉,一边在竹简上写了两句话:“生不得侍奉君前兮,死为脍鱼;死为脍鱼兮,暖君之腹……”皿妃把绝命和绝笔的事情弄得轰轰烈烈,早有宫女去禀报大王。阖闾赶紧吐出了口中的鱼和饭,赶到了长门宫。皿妃听见大王驾到的声音才把白绸往脖子上套。
  阖闾推开门,大惊。
  阖闾亲自把白绸带上吊着的皿妃抱将下来,一边摩挲着皿妃胸口,一边禁不住泪下,连叫:“爱妃,爱妃,这是何苦!”
  皿妃口里游动着的一口气儿,半晌才均匀了。这便是孙武说的“示之死以求生”,幸亏阖闾身手敏捷,否则就不是“示之死”,而是真死掉了。皿妃这才得以倾诉胸臆,并把写在竹简上的绝笔诗呈给大王看。如孙武所言“王妃之泪可以动君王之心”,果然阖闾十分感动,也埋怨皿妃“因为脍鱼而轻生,实在要不得”。一片怜爱之心,阖闾命人把庖厨剩下的称作脍鱼的切好的鱼肉全部扔到护城河去,以示警戒,说明自己看重爱妃的一番心迹。不料,那脍鱼竟有活了的,生得很像是比目鱼。区别是比目鱼只生一只眼睛,成双成对游动,才算双目、比目。这种鱼是两只眼睛,而且都生在一边。姑苏城中的人传开了这件事,便给这种鱼起了个名字,叫做“脍残鱼”,也有叫“王余鱼”的。
  皿妃重新获得了阖闾的恩宠。
  皿妃和眉妃各分得恩宠的一半儿。
  无人知晓这件事情和孙武有干系。
  皿妃悄悄派人送来了狐皮裘和脍残鱼,表示感谢。
  孙武一边望着帛女烹炙的脍残鱼,一边敲打着盛鱼的陶器。
  “这便是孙武的兵法战策赚来的吗?孙武的谋略和韬晦只能换几尾脍残鱼么?”
  他觉得那鱼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皿妃的酬谢当然不止是裘和脍残鱼,她决计把妹妹漪罗送给孙武做妾室,又恐孙武会拒绝,便把这番美意说与大王和夫概。阖闾拍手称快:
  “妙。爱妃有眼力,孙武年轻英武,所著兵法十三篇,伍大夫都称奇,日后寡人会用他的。可是,这件美事什么人去对孙武说呢?”
  “王兄,夫概愿去成人之美。”
  “好,就说是寡人所赐。”
  十六岁的漪罗,命运就被这样敲定了。
  夫概笑眯眯地来成人之美。
  夫概说:“长卿,看你这书斋之中,颇有些冷清啊。”
  孙武:“习惯了。”
  夫概拉住孙武的手,饶有深意地摸弄:“夫概总觉得这里少个人哪。”
  孙武:“哪里?一个不少。”
  “少一位美人儿。”夫概笑眯了眼睛。
  孙武正色道:“不不。孙武一向淡泊惯了,皓齿娥眉的女子,难道不是砍伐人性情的斧子吗?肥浓甘脆的美味,难道不是腐烂人脏腑的毒药吗?”

七、皿妃嫁妹(5)
“如此说,夫概就赠长卿一把斧子,一把美貌绝伦,妙龄二八的斧子,请长卿笑纳,夫概倒要看看长卿能否抵挡得住哇!哈哈。”
  “就请夫概将军自己留着抵挡吧,孙武心领了。”
  夫概:“这怎么行?长卿,实说了罢,夫概和伍大夫屡次进荐大王,请大王拜孙武为将。大王已经松活了,只是近日繁忙无暇顾及。大王心里甚觉得有负于孙先生,夫概与王兄商议一番,才想起这件美事。美人名唤漪罗,年方二八。实在也是大王所赐。君王之命,这是推托不得的。”
  “大王所赐?”
  “不仅赐长卿美人漪罗,还有绸缎和黄金呢。”
  “啊!”
  “你道这漪罗是何人?”
  “噢?”
  “王兄宠幸的皿妃的妹妹!”
  皿妃!
  孙武险些大怒。
  忍着。
  拒绝是不可以的。
  十六岁的少女,身后是三层“护驾”,大王的弟弟夫概撮合,大王亲自赐与,又是王妃的奉献。王妃的同胞妹妹!匆促之间,孙武竟然成了大王的亲戚!可是,未领兵马,先得美人,实在让孙武接受不了。他忽然意识到是被后宫的丝带缠绕起来,拴住了,究竟是福,还是祸?不知道。他的荣辱,也许得随着皿妃浮沉了,世人还会看重他的兵法么?还有,皿妃嫁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堵住他的嘴?
  用他之谋?
  残月还弯弯地钩在西边天上,漪罗娇小柔软的身姿,已经在里里外外地忙了。
  孙武每日起来,都看见漪罗妆扮得停停当当,这样忙碌。他不知道漪罗是何时起身的,甚至怀疑漪罗根本就没有睡。深秋的早晨总是霜华满地,庭院里,瓦当上,一片的惨白。咄咄逼人的寒风,刀子一般割得人的脸生疼。他无言地看着十六岁的漪罗,红唇嘬起来,向纤纤素手上哈着热气,然后是打扫庭院,然后是在双耳镂空柄的青铜豆里,摆好腌菜,然后又用陶制的鬲去煮粥。漪罗弯了腰吹火,烟火呼呼啦啦地扑着她。在浓烟的围困之中,她那样子显得十分地柔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
  烫了手么?
  漪罗跳起来,蹙着眉,一只手捧着另一只,甩动,又去捏耳垂,又把樱唇鼓起来,吹着修长手指的痛处。
  美丽的眼睛却看着孙武。
  乞求爱怜?
  倾吐幽怨?
  抑或是让他去帮个小忙?
  孙武把脸拧到了另一边,抽出剑来。
  看也不看。
  不管漪罗的眼睛里是否涌起了水汪汪的东西。
  孙武兀自舞自己的剑器,而漪罗,一边煮着粥饭,一边腾出空儿来,去侍候大夫人帛女梳妆去了。
  一个“女仆”!
  把漪罗迎娶过来的那个晚上,孙武仔细一看这姣好的女子,吃惊不小。不仅是由于漪罗的美貌,而且是因为漪罗生得太像皿妃了!红烛下,漪罗那流动着两朵红烛的眼睛,弯弯的;娥眉,长长的;双唇,红红的,不胜娇羞。漪罗和皿妃的眉眼简直无二致。不同的是,皿妃的眼睛里是那种什么都经历过了的,成熟的灵慧,漪罗的眼睛要更纯净,总是流动着怯生生和不停地在询问着什么的目光。皿妃的脸上有一种病恹恹的美,漪罗呢,更多的是明丽,明丽中又藏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不由人不怦然心动。
  孙武在内心结着疙瘩,总觉得这女子是皿妃的网罗,特别是对于这小女子背后竟然有一层又一层的保驾,伤及他的自尊,感到不舒服,便努力抵抗。抵抗的方式很蠢,只是拗着自己不去看那张美丽得令人炫目的脸。不看归不看,那张脸竟然在他的余光里跳跃闪动,诱惑着他,让他拿起简牍,定不下心。直到夜深人静了,他才说:

七、皿妃嫁妹(6)
“天色已晚,歇息吧。”
  不料,漪罗竟然啪嗒啪嗒地落下了眼泪。
  “哭什么?”
  “是的,漪罗不该哭。”
  “不该哭你哭什么?”
  “妾的心里——很——害怕。”
  孙武终于找到了施展他大丈夫气概的由头,找到了发火的由头,他烦躁,他怀才不遇,他等着大王召见等到了深秋,他憋闷得太久了,他想借题发挥。而且,他一见漪罗的眼泪就想起皿妃的眼泪,心里就更是不痛快。
  “怕什么?你怕从何来?你还会有什么可怕的?”
  “妾不怕了。这就不怕了。妾给你脱靴子。”
  “走开!”
  孙武的心里痛快了许多。
  下马威。
  漪罗完全被震撼了,惊呆了,连“不怕了”也不敢再说,只敢止了泪簌簌发抖。孙武在一旁坐着,装作读书简,不时偷看一眼漪罗。这女子竟是那样地可怜,蜷缩在墙角,渐渐地睡着了,眼角挂着晶亮的泪珠。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弱女子发威?
  你的威风应该施展于两军阵前的。
  你何苦对一个弱女子发火?
  你只能对一个柔弱的女子发火?
  孙武长叹了一声。
  孙武走近漪罗,端详着睡梦里还在抽抽噎噎的女子,心里泛起了柔情。他用手掌轻轻地拭去了漪罗眼角和腮边的泪花。
  漪罗醒了。
  惊恐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也不敢动。
  “先生,还——生气么?”
  孙武摇摇头。
  “完全是——漪罗的不是。”
  “不。是我心里烦躁!和你无涉。”
  “漪罗不该惹先生生气的,先生原谅贱妾了吗?”
  “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漪罗忽然迅速而敏捷地扑了上来,抱住了孙武宽阔的胸和肩。女人美丽而柔软的身姿一贴上来,孙武立即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涌流。
  “先生你擅长剑术,熟谙兵法,胸中有韬略,先生你好好儿保护漪罗,你答应吗?”
  “唔。”
  “这就好了。”
  “什么好了?”
  “漪罗这就不必害怕被选进宫去了,姐姐说宫闱深如海,说不定哪天就永远见不到她了,很可怕的;漪罗再也不会惹先生生气了,姐姐嘱咐过的。”
  “不许你再提起她!”
  怎么?怒火又烧起来了!
  怎么,你喜怒无常了么?
  漪罗从孙武的肩上和胸前一下子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孙武。
  “啊,睡吧。我——有些……”孙武连连摇头,让漪罗躺下,给漪罗盖好被子。这会儿,二十岁的孙武对待十六岁的漪罗,很像是充满了慈爱的老父亲,“你是个——小小的羔羊!”
  羔羊?
  小小的?
  孙武离开漪罗,到庭院站了一会儿,庭院里一片月光,几点落叶。他觉得萧瑟而寒冷,正好可以降降心火。
  从此,漪罗就让自己变成“女仆”了。
  帛女是如何看待漪罗的呢?
  一个又美丽又聪慧的少女,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帛女那平静如古井之水的生活,她的心里暗自发酸。关于这件大事,孙武只对她讲过迎娶的日子,她答曰:“也是天意。既然天赐你妾室,只好顺其自然。”她十分注意地观察着漪罗,有时是悄无声响地出现在漪罗背后,吓得漪罗一惊。还好,漪罗勤谨,恭顺,不敢有非分之想。从漪罗来了之后,帛女就不干什么粗活了,甚至有时故意把该田狄去干的事,比方打扫庭院之类,也吩咐了漪罗去干。到了晚上,她注意吩咐漪罗“赶紧回房去睡觉”,漪罗便乖乖地回自己房中去了。陪伴着和等待着侍候男人歇息,是她早已习惯的事。
  相安无事。
  帛女知道,如果家里再生些事端,孙武会更烦躁的。

七、皿妃嫁妹(7)
上午,孙武尽量使自己静下来,点阅《司马兵法》。
  漪罗悄然而来,用石墨在砚瓦上研墨。
  一声不响。
  可是她独一无二的愿望就是能和孙武说说话。
  手在细细无声地研着墨,眼睛溜溜地看着孙武。
  轻轻地咳嗽一声,示意存在。
  孙武抬了抬眼睛。
  “先生,从前用竹枝点漆写字,十分地不方便吧?”漪罗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孙武上了圈套,其实他乐于上这个圈套,以解郁闷:“你竟然知道这个?”
  “略知一二。”
  “你还知道什么?”
  “妾还知道这砚瓦又可叫做瓦砚。先生为什么不问诗呢?妾还知道‘青青子袊,悠悠我心’,‘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你读过很多的书?”
  “妾的家里竹简如海如山,从小就生在竹简堆里,耳濡目染。”
  “记得,你也是——齐国人。”
  “不。漪罗生在姑苏,长在姑苏。漪罗的一口吴侬软语不是很好么?”
  “怎么回事?”
  “祖父是齐国太史公。因为在史书上记载了齐国右丞相崔杼杀死齐庄公的事情,祖父被崔杼杀死了。后来,祖父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照直写史书,祖父兄弟一共四个,三个都因此丢了性命。父亲是避难逃到吴国的,父母都谢世了,就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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