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孩子毫无芥蒂,甚至视如亲生?现如今她的小院里竟住了个连我们的人都打探不了的高手……哼,若不是她从小到大的身世经历都在情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实难相信现在的她会是以前那个众人皆知、扶不上墙的无赖混混!”
“可……就算如此,亭主又为何要选她……公子不是很讨厌她吗?”
“世礼,我知道你的心意。可你绝非引导楼儿入正途的上好人选。你对他太过纵容迁就,而他也仗着你的宠爱胡作非为!”
“邹衍,她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但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楼儿即便意气用事,靠逞强也要在她面前坚守骄傲、保存颜面的人,而且,不得不说,那女人有那么点小聪明,既能惹得他炸毛,也懂得如何顺毛,呵,一物降一物,也许楼儿这回就是遇上克星了。”
慕容亭说完,回头扫一眼脸色暗淡难看的苏世礼,轻斥道:“你在担心什么?!堂堂女子为了男人失魂落魄,即便对象是我弟弟,我也只会瞧不起她!我告诉你,今日我慕容亭把话说在这里,即便楼儿真有什么想法,也绝不可能发生任何事!一是我不会允许,二么,……哼,那女人,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了……”
*****************
邹衍有些恍惚地抱着一箱金子走在路上。
普通没谁有她这么幸运,也没谁有她这么倒霉的吧?先是“闷葫芦”小五,现在又来一位任性刁蛮的慕容楼……天,难不成她邹家啥时候成青少年管教所了?可就算是,也得经过她这个管教同意不是?可瞧瞧他们俩的家长,一个用武力胁迫,一个用财力压人……
——呀呀呸的!她邹衍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搓扁揉圆!
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原来以前那一百两黄金是试金石哪,哼,如今这算怎么回事?通过考验了,所以委以重任?她要不要多谢慕容亭的慷慨大方与慧眼赏识?
心中有股焦躁的怒火闷闷燃烧,一个多月来替大姐担忧,以及对钱财的烦恼,邹衍觉得自己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她加快步伐赶回家,想早一刻见到老爹慈爱的面容、儿子可爱的笑脸,以及任何时候都能让她安心的他。
冷不丁一拐角处站着一个她不怎么想见的老熟人。
雷小宝。
——天!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应付这头蛮牛。
刚想远远地绕过去,雷小宝沉着脸喊住她:“邹衍。”
相识至今,她从没有如此认真地叫过邹衍的名字。邹衍一愣之下,倒也停住脚步,诧异地看向她。
“我不会输给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邹衍疑惑地蹙起眉头,微歪了脑袋努力思索……但她这副样子,却被雷小宝理解为挑衅与不屑,便更大声地宣言道:“我绝不会输给你!更不会让你看不起我!你等着!我一定会做的比你更好!”
她捏了捏有力的拳头,转身大跨步而走,看背影很有几分雷厉风行的虎虎威势,可惜,留下一头雾水的邹衍,换了个手抱住沉重的木盒,摇摇头小声嘟囔一句:
“神经!”
六十五 。。。
当胸那一剑,确实给李然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尽管她心急如焚、归心似箭,也不得不听从李慕可的建议,留在府中秘密养伤。
成日耐着性子躺在床上,感觉骨头都快僵硬了,当李然再一次提出自己伤势已大好,想回去风来镇时,李慕可脸色平静、沉吟片刻,道:“姐姐既然心意已决,那小妹也不再强留。但请再宽待些时候,我安排人送您出城。”言罢,刚想举步……
“小可。”李然出声喊住她,一双沉肃端凝的黑眸认真凝视住回过头来的妹妹,“你该知道,我这次回来,不单单是想求得脱身……”
“姐姐。”似是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李慕可打断李然的话语,回视着她的目中波澜不惊,“整日闷在屋里确实无趣得很,这里和我的书房相连,你若有兴趣,不妨去那边看看。”
她说完,最后深深看自家长姐一眼,转身离开密室。
李然静坐了一会儿,叹口气,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起身经密道进入李慕可的书房。
小可小时候酷爱读书,天文地理、兵法布阵、经史子集、甚至乡野杂文……李然每次外出,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给她搜罗各种书籍,及至后来自我放逐,连吃饭住宿的钱都输完了花光了,也会记得给她留一点买书。但妹妹却是个不善于分类整理的人,书堆的到处都是不说,甚至有时还把自己埋在里面……
但如今李慕可的书房里,尽管书册数量庞大的令人吃惊,却是归类的井井有条,一眼看去,不见丝毫杂乱无章,分门别类,甚是清晰明了。
“果然是……长大了……”李然轻声感慨,欣慰中带了点莫名失落。
她没去管那些架子上的书册,而是径直来到小时候姐妹俩藏零食的地方,轻轻打开暗格……
果然,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旧册子,乃是诸葛瑜当年遗留下来的手稿,里面记载了她戎马一生、守城布阵的心得,虽是匆匆写就,有许多不尽不详不够完善的地方,但对于她仅凭一己之力,就阻挡本朝十万铁蹄长达十年之久的杰出才能,实是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连带对这本几乎不为人知的小册子也引起李家的高度重视。两年前,诸葛家被抄家灭族,李舒庆得此小册,如获至宝……但如今,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李然伸手拿出册子,发现书中竟还夹了一封信。
她有些奇怪地抽出信封,一看字迹,双目微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
“小可。”回到居住的密室,见自己想找的人正安静地候在桌边,李然微蹙了蹙眉,走过去坐下,拿出信件放到桌上,沉声开口道,“解释。”
李慕然神色淡然地端起茶杯,瞟一眼写着“邹衍启”的信封,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这姐友妹恭的游戏。”
李然眉梢微挑,眉宇间的褶皱却是更深,口气愈发低沉:“原、因。”
“姐姐,当年娘属意你做继承人,说是文武全才、智勇过人……”她姿势悠闲地轻刮茶盏,眼睛注视手中杯盖,“嗬,如此聪明之人,是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还是说,你真不知道你爹为什么会疯到投井自绝?……莫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我们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就演到今日便散场吧……”
“小可……”李然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痛心。
“姐姐,容我最后喊你一声。我肯助你不过顺势而为,也是看在小时候你的诸多照拂,不过也仅此而已,这将军府的一草一木与你再没有半分瓜葛,我以后也再不想看到你!”李慕可拿出一个深蓝色小包裹,扔到李然面前,冷淡道,“路引与银票,都是些你们以前资助过的退伍兵士及其家眷还回来的借款和红利,你对外称病,我只好代你收了,可偌大将军府实在不缺这么点银子……”
她轻呷一口清茶,忍不住皱了皱眉,移开嘴边,一翻手,整只茶盏落地,发出“啪”一声碎响,瓷片纷飞,水渍四溅,嗟道:“嘁!淡了。凉了。”
“……如此,小妹这便告辞了!”见李然双拳紧握、骨节泛白,垂眼呆呆看着地上四散的碎片,李慕可一撩长袍,起身举步,待走到门口,又似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道,“啊,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李姐该不愿见到恩人全家人头落地吧?还请,一路、珍重!”
说完,她几步迈出密室,再无一丝留恋,只剩下李然一人孤零零枯坐在一地狼籍的屋子里……
忽然,僵硬的身体微动了动,李然蓦然抬头,双目眯起,似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起身收拾东西……
——天!快两个月了,三妹那竟是没有收到任何银钱和自己的消息……该死的!也不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
夜晚,无星无月。
将军府的花园里,同一座凉亭,同一副石桌凳,却只有一人于黑暗中静静独酌。
“人走了?”旁边的小径上,走来一位男子,听声音很是温雅悦耳,带着一种宽和与抚慰人心的力量。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似是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连黑暗都不能阻挡他顺利地靠近李慕可,摸索着拿下女人手里的酒杯,放在鼻端轻轻一嗅,道,“三十年的女儿红,可不是被妻主这么糟蹋的。”
李慕可轻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将身体一大半重量交给男人:“你怎么找来了?”
“半夜醒来,不见自家妻主,不该起来找上一找吗?”男子放下酒杯,手指在女人太阳穴上轻轻按摩,“明明是最心软不过的一个人,为何总喜欢唱那黑脸?”
“没有姐姐,便没有今日的我。”李慕可的语气平静无波,但不难听出其中蕴含的深切孺慕,“虽说她待我的好,其间究竟隐藏了多少愧疚与赎罪,谁也说不清……但从小失怙、无人陪伴的我,有这么个优秀的姐姐疼宠怜爱,一直是我最骄傲的一件事。而且,若不是姐姐一直与年幼的我同吃同寝,难说我已经被那男人害死过多少回了……”似是要将心中隐藏压抑的情感释放,李慕可闭目倾诉,点点滴滴都是些她还记得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是当时贫瘠生命里难得的宝物。
“……听说那邹衍是风来镇声名狼藉的混混无赖,我自是要替姐姐试她一试……”
“……圣上似有意扶持赵凌上台与我们李家相抗衡,娘却突然这副模样,如今李家式微,完全落于下风……墙倒众人推,为求自保,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谋划了这次刺杀,圣上惩罚了这次负责护卫事宜的赵凌,暂时遏制了赵家的嚣张气焰……能帮到姐姐,又借姐姐的‘死’挽回颓势,也算功德圆满、皆大欢喜……”
“……你瞧,我如此精于算计,早不是姐姐当年熟悉的‘小书呆’了……”
“……嗬,也罢,这趟浑水既已由我蹚了,就莫要再惹得第二个人一身腥臭脏污了,姐姐自去做她的逍遥仙人、闲散隐士……”说到这里,李慕可睁开眼睛,抬手紧握住一直安静聆听的男人手腕,轻道,“而你,就陪我一起在这权力欲望的脏水里泡着吧。”
“好。无论你去哪,我都陪着。”男人弯下腰,在女人耳边轻轻许下诺言。
六十六 。。。
慕容家的办事效率高得让人瞠目结舌。
三日后,邹家隔壁在此居住了近五十年的祖孙三代,一家七口于一天之内搬得干干净净,连和周围街坊道别的话语也缩减为一声长叹,摇摇头道一句:“走啦……”看神情、听语气似是喜忧参半,感慨良多。
邹衍嘴角抽搐地看着隔壁进进出出的人流,上好的雕花梨木大床、精巧的嵌丝铜鼎、镶着琉璃明镜的梳妆台、寸布寸金的云锦绸被……还有几十只不知道装得什么、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柜子、箱子、盒子……
——呃,这谱摆的,敢情那位小公子准备将半个慕容山庄搬来?还是说存心炫炫富,给穷人如邹衍来个下马威?
小邹童鞋挠挠头,把门一关,良夫娇子、老爹小五,五人围坐,团团吃饭。
第二天傍晚,等邹衍从如意楼下工回来,邻居们纷纷议论着刚搬至左近的富家大少,那排场、那讲究……简直让众多老实巴交、从未出过小镇的居民看直了双眼。
慕容楼没有主动来找她,邹衍也乐得只当没这回事。
没成想,晚上刚要就寝,隔壁就传来了嘈嘈琴音,倒不见得难听,却如跗骨之蛆般长久萦绕耳边,驱之不去,搅得四邻不得安寝。
邹衍讽笑而起,问身旁自家夫君道:“心素,觉得那谁琴艺怎么样?”
“指法娴熟、音转流畅、就技巧而言……可算是中上。”男人中肯地评价。
“比之你如何?”
刑心素望她一眼,低头沉默,轻道:“妻主,我已多年没有碰琴了……”他伸出双手端详了会儿,手指修长、骨节微凸、指甲修剪得齐整、半年多来因保护得宜,开裂的口子和冻伤的地方都已痊愈,手心的茧子褪去了些,摸起来比之前光滑了不少,“不过,若是你想听,我可以……试试。”
邹衍心中一热,轻覆上男人的手背,缓缓十指交缠,目光缱绻如水,柔声道:“我想听,很想……”
翌日晚间,跟言墨打了个招呼,邹衍直接从大姐夫屋里抱来一架光放那沾灰的古琴。
心素果然长久疏于练习,指法生疏、琴音艰涩,转呈起折间很不流畅,邹衍和麟儿一大一小分坐两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男人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