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声一个手榴弹炸倒了 3 个敌人。 忽然,符秀奇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寻声望去,不远处,排长正和 3 个
从侧翼摸上来的敌人扭打在一起。 “快开枪??” 铁器的撞击声淹没了排长嘶哑的呼喊。 符秀奇把枪口移过来。
瞄准。瞄准。
扳机却始终没有扣动。他怕误伤了排长。 正犹豫间,一声巨响。
升起的是一团厚重的硝烟,落下的是一片温热的血雨。宛如火中涅槃的
凤凰,在悲壮中塑造出新的自我。
斩断上天之路 激烈的外围战斗,像灶膛里的一把把火,把机场烧得像铁锅里的黄豆。 惊恐万状的人们毫无目的地左奔右突,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地上扔满了
散乱的行李。
丢了东西的人顾不上找,找到东西的人顾不上拾,任凭一双双沾满泥污 的脚丫子在上面乱踩乱跺。
场站站长钻在桌子底下,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堵住耳朵,声嘶力竭
地向北平空军呼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从窗外嘈杂的声浪中隐隐听到了一阵飞机的轰鸣
声,急忙奔出屋,手搭凉棚,果真,天空中出现了三个耀眼的光点。他仔细
辨认着,没错!是运输机。 他立刻返回屋子,从里面拖出两只塞得鼓鼓的旅行箱。飞机越飞越低,
已经能看到机翼上那醒目的徽星了。机场上的人们好像突然注射了一支吗 啡,原先躺着的、坐着的、趴着的、跪着的,几乎同时被弹了起来。哭的不 再哭了,喊的不再喊了。无论男人女人,纷纷把手伸向天空,恨不得纵身攀 住飞机的翅膀。飞机瞄准跑道,正准备降落。就在这时,一颗突如其来的炮 弹,在人群中炸开。
飞机翅膀抖了抖,机头一昂,又拉起来。在机场上空犹犹豫豫地盘旋了 几圈。扬长而去。
被愚弄的人们立刻将希望转化为仇恨,指着天空跳着脚地骂,将手里的 东西胡乱地向上抛。
第 3 架飞机终于降落在地上。
场站站长拨开众人,不顾一切地首先钻进机舱,后面的人也跟着呼啦一 下涌上来,仿佛那小小的舱门,就是逃出地狱、通往天国的活命之门。
有的被挤倒了,有的被踩伤了,此刻,谁也顾不上谁了,什么谦和、礼 让,统统见鬼去吧。只有一个“逃”字支配着每个人的行动。“闪开!”一 个官阶很小的陆军军官抱着一挺机关枪,恶狠狠地吼着。
因惊恐而丧失了理智的人们,并没有介意那沙哑的嗓音。军官愤怒了。 抬起枪口,朝着天空就是一梭子。
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军官趁势登上机舱。“哪个是场站站长?” 脸色灰白的场站站长望了一眼黑虎着脸的陆军军官,身子不由自主的朝
下缩了缩。 机舱里一片死寂。
“哪个是场站站长?再不出来,我开枪了!”陆军军官故意把枪栓弄得 “稀里哗啦”直响。“别开枪!”场站站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跟我走。” “上哪?”
“上哪你明白。你小子溜得倒快,想把我们弟兄都扔在这喂枪子儿,门 儿也没有。快去呼唤电台,让轰炸机速来助战。”场站站长灰溜溜地跟着陆 军军官走下去。
守在门口的人又蜂拥着朝里挤,已经挤上来的拼命地把后面的人往下
推。所有的伪装在此时此刻都被剥脱干净,所剩的只有赤裸裸的自私和贪婪。 弦梯终于承受不住这力的扭曲,痛苦地呻吟着,断裂了。许多人被摔下去, 摔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一片凄惨的哀号。飞机趁势关上舱门。
没有挤上飞机的,骂骂咧咧地举着石头瓦块,跟在后面砸。有的甚至躺
在跑道上。 飞机摇动着翅膀,终于离开了这灰色的死亡之谷。 渐渐地,在空中变成了一个小圆点。
像一个句号,从此结束了国民党统治石门机场的历史。
风光这边独好
捷报不断传进晋察冀野司指挥部。小小房间里,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唯独云盘山的失利,为这亢奋的乐曲加进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云盘山位于石门东北角,名曰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几十米高的大土丘。
所谓“仰望有连云之势,俯瞰似圆磨一盘”,纯属文人溢美之词。 相传,此山乃西汉张耳之墓。张耳曾在信陵君门下做过门客。后投奔揭
竿而起的陈胜,被封为校尉,率军攻打今河北南部,复赵国,任丞相,被项 羽封为常山王。西汉建立后,被刘邦改封为赵王。公元前 202 年卒,葬于此 地。人们为了纪念他,在山顶上特地修了一座小庙。
日寇入侵前,这里时常有老百姓上山焚香,烧纸还愿。卢沟桥事变后, 云盘山便成为日军控制华北平原的一个据点。庙宇也由此改成了碉堡。
罗历戎执政期间,以原有的工事为基础,又修了错落相交的大小水泥地
堡 13 个。各碉堡间以战壕、交通壕贯通,并有暗道直抵外市沟。 对此,刘英还觉得不放心,又围着云盘山挖了两条又宽又深的外壕。屋
脊形铁丝网和鹿碧,层层叠叠。并布置了一个配有各种轻重武器的加强连驻 防。被刘英视为“铁打的屏障”。
担任攻坚任务的是 4 纵 10 旅 30 团 3 营,经过一夜激战,部队伤亡较大。
主攻连连长当场阵亡,攻击失利。 这颗钉子不拔掉,不仅直接阻碍着部队的进攻,对迂回部队也构成了严
重威胁。 傅崇碧来到前沿。
自从旅长邱蔚在清风店负伤后,军政两副担子便同时压在了他的肩上。 首次攻击失利,不能不在他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但他懂得,越是在这种时候, 越要冷静。
3 营营长李德昌恳求再给他一次机会,用胜利洗刷耻辱。当晚,傅崇碧 参加了 3 营召开的诸葛亮会,根据第一次进攻失利的原因,重新进行了部署。
进攻道路。接敌方法。 突破口。火炮群。箝制方向。 爆破组。火力组。梯子组。预备队。
夜,静得出奇。没有星光,没有月光。突起的云盘山像一个黑糊糊的大 坟包。偶尔露出一点嫣红的光亮,闪烁了一下,又被夜色吞没了。
驻守在山上的保警队也没敢合眼,尽管他们曾有过一次击败共军的殊 荣,刘英通令嘉奖,当官的每人赏了 30 块大洋,并连夜增援了半个连的兵力, 但他们依旧有一种坐在火山口上的感觉,不知这貌似平静的火山什么时候会 突然喷发。 哈欠连天的士兵们,硬撑着沉重的眼皮,加固工事, 搬运弹药,来来往往忙得像一群黑蚂蚁。值班射手用力瞪圆两只充血的眼睛, 在灰暗的夜幕中,搜索着可能发现的目标。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浮现出一道青紫的弧线,把天与地分开。天上微明,
地下漆黑,四周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忽然,暴风骤雨般的喧嚣撕破了黎明的宁静。 “快还击!快还击!”保警队长气急败坏地督战。 透过射击孔望去,一团团扑面而来的火球,交织成一张眩目的火网,一
股股浓烟弥散开来,遮住了视线,仿佛到处都是发射点,射手简直不知道应
该往哪还击。就像一个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懵了的拳击者,不仅顿失还击之 力,连招架也乱了方寸。
愣怔中,山下传来阵阵喊杀声。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响在耳边,士兵们无心恋战,纷纷调转身向通往 外市沟的交通壕逃窜。
“顶住!哪个敢走,我毙了他!”保警队长举着手枪挡在交通壕口。
士兵们被迫折回身,来不及放枪,又被山下漫卷而来的喊杀声,推涌着 重新调转方向。保警队长看到大势已去,再也顾不上别人,索性溜之大吉。 稍微跑得慢一点的,都被堵在洞里,当了俘虏。战斗从发起到结束,只用了
10 分钟。 许多人直至当了俘虏仍旧大惑不解。
“长官,山脚下的沟那么深,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长官,你们有多少炮,火力这么猛!” “长官,你们的炮弹弹头怎么那么大,是什么新式武器?”押送俘虏的
战士微微一笑。这一切,对俘虏们来讲,永远是一个谜。 硝烟尚未散尽,傅崇碧登上云盘山。他踩在一个最大的地堡顶上,举目
远眺。
原野尽头,一轮珊瑚球般的太阳正不慌不忙地升起。蒸腾的雾气被强烈
的金光照成一片银白,又渐渐溶化开,向四面八方流去,似一片橙红色的淡 淡的火焰。
太阳越升越高,带着祝福,带着微笑。 傅崇碧被这大自然的景象深深激动了。 他喜欢看日出,喜欢欣赏那“阿波罗”诞生时的辉煌,喜欢接受太阳神
的沐浴和洗礼。每逢这时,他的心里就会出现一种充满纯净的庄重,一种淡 蓝和粉红交融着的梦幻,一种热血沸腾的冲动。什么时候,我们的新中国, 也能像这冉冉东升的旭日,诞生在这片古老而又年轻、贫脊而又富烧、耻辱 而又文明的土地上??
第 14 章 各有高招
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高招。“土八路”有土办法,地道 战向正规化挑战。
掘开石家庄大门
雾很重,重得像雨;雨很轻,轻得像雾。粘湿厚重的雾团在夜空中缓缓 游荡,将十几米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连探照灯的光芒都被剪 断了,看上去像一只腌出了油的鸭蛋黄。
部队顺利突破外市沟后,随之而来的是如何抵近内市沟。 外市沟与内市沟之间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地,所有的房舍统统被刘英下令
拆除了。凡能被利用的沟沟坎坎,也均被填平。若是在晴朗的日子,一眼能 望出上千米,不要说大部队云集强攻,就是小分队也难通过。既要迅速接敌, 又要避免伤亡,野司提出:让千军万马从“地下”运动。
这种地下交通壕,是华北平原作战中的一项专利。它起源于抗日战争的 地道战。以后,随着战争规模的不断扩大和大部队的集团运动,堑壕也越挖 越深,越挖越宽,越挖越巧,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下走廊”。它不仅设有 单人掩体、炮位、指挥所,而且每隔十几米就是一个拐弯。人、马、大车都 能在交通壕里行走,地面上的敌人很难察觉,炮火也难以杀伤。
借着沉沉夜幕,战士人手一把短锹,悄悄匍匐到预定位置,就地卧倒,
头顶头,脚对脚,用身躯组成一道蛇状波浪线。挖堑壕是一门学问,先从头 部两侧挖起,把土堆在头顶,做为掩护屏障,再逐步往深里挖,挖成跪姿、 立姿掩体,能存住身,站住脚。然后,再向两边挖,把一个个单人掩体打通 贯穿,形成四通八达的壕堑。每隔三五十米,还在沟顶搭上林秸、门板,修 成一个别致的避弹所。战士们风趣地说:刘英有地下长城,我们有地下通道。 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挖在最前面的是 3 纵 8 旅 23 团 6 连和工兵 3 连。他们肩负着
特殊使命,要在距内市沟三至五米处,挖一个能装 2000 公斤火药的炸药 室,以便总攻发起时,借助爆破的力量,把沟壁的土方推进沟内,为部队开 辟通道。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铁锹咬着上层发出的“沙沙”声和内市沟敌人那忽
起忽落、忽强忽弱打摆子似的机枪声。 一颗照明弹腾空而起,忽悠悠地晃动着,像一只雪亮的眼睛。借着那光
亮,内市沟沟沿的碉堡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连着一个,像墓地里的乱坟。
与此同时,刘英也在大兴土木。 几十盏临时架起的照明灯,亮如白昼。
中华大街上人群熙攘。被驱赶来的男女老少,抡锹的、挥镐的、拿锤的、 舞铲的??你挤着我,我撞着你,哭喊声、叫骂声、抱怨声,搅成了一锅粥。 卡车、马车、手推车,穿梭往来,噪声鼎沸,车轮旋起一团团化不开的
尘雾。连装甲车也开了进来,沉重的履带把路面轧出一道道伤痕。 临街的商行、店铺,被拆得七零八落。锯断的大树悲哀地倒在一边,砖
头瓦砾扔得满地皆是。犁开的马路,像溢着脓血的疮面。自机场失守后,刘 英就变得魂不守舍。
没有兵,没有粮,没有枪支弹药,石门哪怕是钢门铁门,又能守几天? 他一再向孙连仲求援,孙连仲也爱莫能助。
刘英灵机一动,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在市内修建临时飞机场。 他对着石家庄市区图,翻来覆去凝视了许久。 此处虽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但石家庄本身并不是一座古城。早在本世
纪初,还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村庄,相传只有十来户人家,所以叫“十家庄”, 又说这十来户人家都姓石,所以又叫“石家庄”。全村只有 6 条街道,6 座 庙宇,4 眼泉井。直到 1907 年,京汉铁路、正太铁路相继通车,并在此设站, 在外来因素的刺激下,石家庄才逐步由村发展为镇。 1925 年,奉系军阀向 南扩张,将石家庄镇、休门镇等 4 个镇合并为市,且将两镇各取一字,定名 石门市。石门的街道建筑,本来是很整齐的,许多道路都可以改造为飞机跑 道。只是这两年由于不断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