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自珍也不示弱,反驳说:“我又不是稻草人,稻草人才走不动呢!”说完,又鼓起劲儿,奋力向前走去。
队伍到达茅坪后,袁文才把贺自珍安排在洋桥湖一个老百姓的家里,紧靠着他自己的家。其他从永新来的同志,都住在攀龙书院的八角楼里。袁文才一家对贺自珍十分热情,给她送来了被褥,他的妻子谢梅香还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给贺自珍穿,把她当做自家人。
“井冈山大王”的绿林经历
袁文才在永新第一中学读书时,同贺敏学同过一年学,两个人感情很好,还一起搞###。贺自珍很早就从哥哥那里听说过他,但没见过面。永新暴动时,在三县农民武装的军事会上,才第一次见到他。那时,袁文才已经三十多岁了,圆圆的脸,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一看就像个读书人。他平时少言寡语,为人正直。在宁冈一带,土籍人同外来落户的客籍人矛盾很深,土籍人欺负客籍人。袁文才是客籍人,他家虽然在宁冈住了好几代,但仍然受到土籍人歧视和打击。因此,他除了受到军阀、土豪的压迫以外,还要受到土籍人的欺凌,比一般百姓受的苦又多一层。这也许是他参加马刀队,以后又投身革命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袁文才青少年时,看了很多旧小说,特别是受侠客小说影响,他很重义气,为朋友肯于两肋插刀。他参加马刀队可说是“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其目的就是劫富济贫。他经常带着队伍去打土豪,经手的钱是不少的,可是他生活俭朴,从不乱花一文钱。他在井冈山多年,一直没有为自己盖过一所房子,始终借住在老百姓家里。当时,井冈山上男女关系是比较随便的,双方一对歌,中意了,就可以成为夫妻,住在一起。可是袁文才很严肃,从不乱搞女人。
袁文才参加革命也经历过一段曲折。早在大革命初期,他还在学校读书时,就听到过有关共产主义的宣传。那时,他非常向往革命,觉得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能消灭剥削,打尽天下的地主老财,可是却不知道共产党在什么地方。他参加马刀队后,为了追求革命,便乔装打扮,一个人悄悄地跑到南昌市去找党。当时,中共江西省委书记是方志敏,没有理会他。袁文才非常生气,回到井冈山继续干打土豪的营生。后来,宁冈的共产党员龙超清想组织农民武装,听到袁文才的为人,就主动同他联系。龙超清对袁文才做了很多工作,对袁文才走上革命道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袁文才说服了马刀队的首领和队员们,把这支有三百多人的农民起义队伍改编为宁冈农民自卫军,接受党的领导。他本人也经龙超清介绍,在1926年11月入了党。他入党后,同地主豪绅和国民党右派作斗争的决心更大了。在永新暴动的战斗中,他带着队伍如期赶到永新城下,和王佐的队伍合兵一处,首先攻破了永新城。
井冈避难(2)
大革命失败后,袁文才把自卫军拉上井冈山,不仅为党保存了一支革命武装,而且主动地承担了永新、莲花、遂川等几个县共产党员上山避难的责任。有一次,贺自珍和他聊天,他豪爽地说:“我这个人要求不高,干死拉倒,总比赖着活强。打死国民党反动派一个人,我就够本了。”
袁文才同井冈山周围的老百姓关系非常好,老百姓都拥护他。他领导的自卫军队伍,都分散住在老百姓家里,同老百姓像一家人;有的自卫军战士,本来就是井冈山的青年农民。他们平时犁田种地,都是普通农民,有了敌情,拿起枪就成了自卫军。袁文才住在山上,耳目很灵通。敌人要进山围剿,不光有自卫军的坐探送情报,附近的老百姓也主动给他们通风报信。
袁文才手下有几个秘书,有的也是共产党员。他的队伍里有党的组织。当然他受党的教育比较少,长年居住在深山里,有关党的理论、政策的书刊很难见到,对党的认识比较肤浅,虽然入了党,脑子里装的主要还是农民的平均主义和侠客的劫富济贫思想。他对人对事,往往只重感情、讲义气,爱憎多从个人恩怨出发。他对贺自珍的哥哥贺敏学很信任,就是从这种感情出发的。正因为这样,他的队伍虽然改编为农民自卫军,自己也入了党,但是并没有对这支队伍进行党的教育,仍然是以个人对大家的感情和结拜兄弟之类的绿林关系来统领队伍。
井冈山上的另一个首领叫王佐,裁缝出身,比袁文才小几岁,也是客籍人。大革命以前,他由于受不了军阀、土豪和土籍人的压迫,拉了三百多农民,上井冈山落了草。他为了在井冈山扎住根,不至于被其他力量吃掉,在山上同袁文才结拜为兄弟。袁文才的队伍驻在茅坪,可以说是井冈山的山脚,王佐的队伍则驻在八面山,是井冈山的腹地,两个人一在上,一在下,有事互相照应,互相帮助。王佐性格豪爽、开朗,讲义气。他很佩服袁文才,一切都听他的。袁文才投身革命,入了党,对他影响很大。通过袁文才的工作,王佐也参加了革命,把他率领的队伍改编为宁冈农民自卫军。宁冈的党组织就是通过袁文才领导,指挥王佐的队伍。刚开始时,王佐的思想不是那么稳定的,因为井冈山附近的地主武装都在拉拢他,想占领井冈山这个山头。永新暴动时,贺自珍初次认识王佐,对他还真存有一点戒心呢!上了井冈山,贺自珍了解到,王佐没有读过多少书,思想不如袁文才深沉,办事也不如袁文才认真、踏实。在他们两人中,出主意的往往是袁文才。王佐的生活作风也不如袁文才朴实,确实有绿林的味道。他有三个老婆,都住在井冈山上。可是,他的群众关系却很好。每次他带着队伍打土豪回来后,总要把得到的银财拿出一部分分给山上的百姓,所以,井冈山的群众很拥护他。他的队伍平时也是分散住在老百姓家里。在井冈山,贺自珍与王佐相处得很融洽,王佐把一支自己珍爱的小驳壳枪送给了贺自珍。这把枪以后一直跟着贺自珍革命多年。
险恶求生待黎明
贺自珍跟着宁冈农民自卫军上了井冈山后,没过两天,湘赣两省的敌军就追到山下来了。形势非常危急。为了应付这个局面,袁文才、王佐和各县在山上避难的共产党员进行紧急磋商。大家认为,敌人来势太猛,力量过强,不宜硬打硬拼,只有采取打埋伏的办法,把队伍化整为零,分散在老百姓当中,才能保存力量。同时,大家觉得,永新的自卫军人数虽不多,但对山上的情况不熟悉,隐蔽有一定的困难,最好的办法是化整为零,回永新潜伏起来。
于是,贺自珍同永新的共产党员一起,动员永新的自卫军把枪支埋起来,下山隐蔽,并给每人发几块大洋作为回家的费用。她把王新亚送她的银元,拿出大部分,分给了自卫队员。
为了应变,宁冈的自卫军全部分散到老百姓家中,袁文才只留下一支四五十人的精干队伍,随同他和其他领导人一起在各山头运动。王佐的队伍也采取同样的行动,他带领几十人隐蔽在八面山上。
地势险峻的井冈山,到处是悬崖绝壁,只有几条小路通进山里。这些小路非常狭窄,大部分只能一个人通过。湘赣敌军开进井冈山后,几个团的兵力根本施展不开,只能把队伍排成一字形,一个挨一个地往上爬。井冈山上到处都是参天的杉树和茅竹,密密层层,把太阳光挡住了。有的地方白天走进林子,几步路远,就看不清对面有人。山上小路两旁,大都是一片接一片的杉树林,在敌人看来,这些树林就像一个个张着大口的深渊,不知什么时候碰到里面藏着的自卫军,就会把他们吃掉。所以,他们总是排着队,在一个山头上转悠,谁都不离开道路到林子里去搜索,怕中埋伏丧了命。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井冈避难(3)
在敌人进山前,山上的农民也躲进山里去了。敌军找不到自卫军,也找不到老百姓,就拿农民的东西出气。他们把许多农家洗劫一空,又烧房子又烧树林。
贺自珍带着那把小手枪,跟着袁文才的队伍进了深山密林。对敌人来说,上井冈山只有那么几条路,可是对土生土长的自卫军来说,到处有路可通。敌人进山后,他们就同敌人捉起了迷藏。敌人搜索这个山头,他们早已转移到另一个山头,隐蔽在丛林中了。过去,在井冈山的绿林好汉中流传着一句话,“不要会打仗,只要会转圈。”意思是说,只要同敌人兜圈子转山头,就能拖垮敌人。袁文才、王佐,实行的就是这种战术。
有一次,他们为了躲避敌人,刚转移到一个山头,没想到又遇到另一股敌军。他们赶紧闪进了树林。袁文才的妻子抱着她那才两岁的孩子,生怕他哭起来,暴露目标。树林的昏暗掩护着他们,孩子也以为到了晚上,轻轻地闭上眼睛睡了。敌人就从他们身边不远的地方走过,却没有发现这里有人。
敌人每次进山,都要停留三五天或一个星期。在这些日子,自卫军只能露宿在山里。晚上,敌人不敢出来,他们就在树林里,躺在树干或竹竿上睡觉。遇到下雨天,自卫军战士就砍一些树枝,用茅草搭成一个棚子挡雨。几十个人挤在一两个棚子里,枕戈待旦。
自卫军躲进深山时,携带了粮食和做饭的铁锅。可是为了不让敌人摸到他们的行踪,他们不能每天埋锅做饭,特别是晚上,一般都不做,怕火光会引来敌人。形势不太紧张时,就在白天做一次饭,把全天吃的都准备出来。遇到敌人追得紧,找不到机会做饭,大家只好饿着肚子跟敌人周旋。
在贺自珍上山后的两个多月时间,敌人先后来过三次。他们的人数有多有少,最少的一次也有三四百人。在井冈山上同敌人周旋,使她饱尝了战斗生活的艰苦。
在敌人第三次进山围剿时,她突然打起摆子来。在今天,打摆子算不上什么大病,几粒奎宁丸就能把病情控制住,而且奎宁也是很普通的药,便宜得很。可是,在二十年代,特别是在井冈山这个荒山僻岭上,一粒奎宁真比一颗珍珠还要金贵,而且有钱也买不到。江西这一带。蚊虫肆虐,疟疾发病率很高。自卫队员疟疾发作,没有药吃,只能硬挺着。贺自珍在敌人进剿的危急时刻,打起摆子来,到哪里去寻找奎宁呢?只能咬紧牙关硬挺着。
疟疾发作时,她浑身发抖,跑不了路,转移不了山头。搜索的敌人步步逼近,这可急坏了袁文才。他没办法,只得找一个比较隐蔽的山坳,把贺自珍藏到那里。白天,贺自珍一个人躺在一堆茅草里,一面打摆子,一面还紧紧握住手枪,防备万一敌人窜过来,就开枪自卫。等到天黑,敌人走掉了,袁文才他们就来看她,给她送些吃的东西。
敌人在山上停留了一个星期,贺自珍一直处在阵寒阵热之中。几十年后,贺自珍谈起在井冈山发疟疾的情形时,还是那样绘声绘色:
“我躺在茅草堆里,发起热来,难受极了,但比起发冷来,还算是好过的。我们上山,都没有带被子,虽说这时是###月天气,但高山上的夜半,仍然是寒气逼人。我控制不住全身发抖,上下牙齿碰得格格响。这时真想有一条大棉被盖在身上才好啊!可是哪里来的大棉被呢?袁文才的妻子谢梅香,给儿子带了一条小薄被,看我冷得难受,就盖到我身上,让儿子冻着。这么一条又小又薄的被子,也驱散不了打心里发出来的寒冷啊!”
好容易熬到敌人下山了,她的疟疾还没有好。回茅坪时两条腿软得走不动路,眼睛也看不清楚东西。为了不给部队添麻烦,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挨着。当走过一片水田时,她摇摇摆摆,一下子栽到水田里,半天爬不起来,狼狈极了。自卫军战士赶紧把她搀扶起来。她一看自己满身泥水的样子。怎么能再往前走呢?只好摸到附近的老百姓家里,借了套衣服换上。这一跤摔得她满肚子的怨苦,真想找个人发发她的怨气。可是她再想想,这些苦又能诉给哪个听呢?
敌人三次搜山都遭到了失败,他们连自卫军的影子都没摸着,只好灰溜溜地撤退了。袁文才和王佐,在革命处于低潮时候,坚持斗争,为党保存了一支武装力量,没有损失一人一枪。 。。
井冈避难(4)
敌人并不甘心失败,他们又唆使井冈山附近的地主武装——民团,不时进山捣乱,有时还派来一些奸细、暗探,打扮成农民的样子,进山打探自卫军的虚实和下落。
对于这些民团,自卫军的战术就不同了。民团是地头蛇,不打击他们的反动气焰,自卫军就无法在此地立足。因此,碰到合适的时机,自卫军就打一仗,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有时,自卫军为了筹集粮款,也主动下山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