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凝视我一眼,拓跋平原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只是,他眸瞳里那抹稍纵即逝的忿怨,并未饶过我的叹息,宛若前世已远、今生未见的韶华遗梦……
轻易地,放过爱的影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御前闲晃、 EMMA 的长评(╯3╰)
本章背景音乐很熟悉O(∩_∩)O哈~~~ 虎摸一下姐夫党………………
旧日烟花,此刻霓虹
他的离去,彷佛带走了殿内所有和煦温度。尽管此时此刻,袅袅余烟还在铜鼎中盘旋氤氲,然而黯淡的偏殿,仅剩寒彻骨的清冷。
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长时间,直至晨旭冲破云层而出,第一道霞光映落于门扉、光芒四射得我险些睁不开眼时,我才抬起头,眸光流转朝外瞥望——
颀长身影,静默不言地出现在门一边。久久凝视我的眸瞳,正流露出一抹浓郁的怅惘。他的面容依然苍白,呼吸轻且浅促,彷佛一不小心,即将随风而逝。
迷离微茫的光华下,伫立着的熟悉身影,让我倏然失神,“你…… 你没走?”强行按捺满腹惊愕,我深深呼吸一口,淡淡问,“为什么不走?”
看着我,拓跋平原清澈的眼眸里有光亮在闪动,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亦依稀迷蒙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眷恋,良久,他才缓缓启唇,声音暗哑而低沉,“排风,被人蓄意欺骗的滋味…… 好受么?”
怔住,我即刻领悟他弦外深意,亦摇头如钟摆,“不好受。”
“可知错?”他喉头微微一动,冷淡的问话,隐约难掩一抹置疑。
颔首,我忙不迭颔首,“知错。”
“错在哪?”
“错在…… 错在……” 涌起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诉说哪一句,我愁绪混乱的思索着,应答着,半晌,迎着拓跋平原眸底渐渐明显的期望,才胆怯答,“姐夫,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生气了好么?”
喉节快速翻滚了几下,拓跋平原并未回话。原本生动的脸颊,由于唇线微抿而变得严肃,惟剩一双眼,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我,不愿错过我黛眉间任何一丝歉意。
“我知道,你怨恨我谎话连篇、不知廉耻,更恼怒我不体谅你、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你…… 可是,对于向来缺乏安全感的杨排风而言,敞开心扉,并非易事。”
他微愣。
“昨儿麟祉殿夜宴,大行皇帝下旨把我纳入后宫之际,你们各个沉默不言…… 贺兰芮之前一瞬还坦言喜欢我,下一刻,依然能狠心不辩驳。”言及此,我竟莫名哽咽了,道出声的言语,亦有几分混乱,“姐夫,你从未明明白白说过‘喜欢’二字…… 我以为,你会像贺兰芮之偏袒杨延光那般,在关键时刻遗弃我,打定主意逼我伺候你父皇…… ”
我明明不爱流泪,可是这一刻,居然隐忍不住满腹委屈,哭出声来。
“我有自知之明…… 你们高高在上,必定鄙夷我的出身,认定我卑贱,认定我是一枝任人采摘的野花。纵使我杨排风再落魄、再低人一等,也想保护之际所剩无几的尊严…… 每逢关键时刻,贺兰芮之都会佛袖而去、留我一人孤身奋战。”
“而你,是比士大夫更高贵的亲王!你从未明确表示‘喜欢’之意,更未订下婚约,我如何敞开心扉信任你?相信你并未把我当成棋子?不会丢卒保帅?”
局促且慌张地道出心中委屈,我怔怔地看着拓跋平原,想要从他波澜不惊的眉宇间,找出丝毫缓和迹象。
眼底神采暗涌,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多余情感,“所以…… 你献身杨延风,是诚心报复本王?”
“并非报复,是自我保护。”吸吸鼻子,我苦涩答,“我在动员所剩无几的勇气,与看似喜欢我、实则并不重视我的公子王孙做最后决断…… 我必须远离你们的政治纷争,远离争风吃醋的幽怨后宫,远离似真似假的爱情誓言。 即便没有贞洁、即便被贬入冷宫,至少我能保持内心平和…… 我…… 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口气说完,我觉察到自己的心,跳动声渐紊。
“不得已而为之?杨排风,你仍然不觉得自己做错?”平原君微挑的眉梢间,倏地多了一抹怒意,“看来,我真不应该对你心存眷恋。”淡漠道,他不待我回答,竟拂袖而去,“从今往后,别再称本王‘姐夫’—— 威武将军府的卖身奴仆,区区贱婢,有什么资格与本王攀亲带故?!”
“等等……”急切地,我支撑着身体站起,“姐夫,你忘了在比翼街的誓言么?你字字承诺过:从今往后,我谨言慎行、你虚怀若谷;我放慢步速,你如影随形…… 你和我,彼此不嫌不弃…… 排风答应你,绝不再意气用事。”
拓跋平原依然背对我,大步流星而去。
“殿下请留步!”强忍腿伤,我咬着牙往前迈出一步,呼唤道,“排风不奢求王爷能原谅我的冲动冒失,但求你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不以‘议政王’之事相逼。我保证,愿意向幼帝请辞‘钦天监’之职,更愿意离开盛京,绝不参与政事…… 相信我,我无心阻扰你的帝王梦想。”
恳请之辞,骤然歇止于我腿伤难忍、无法维持身体平衡而跌倒。 猝不及防,我与地面直接亲密接触——
“排风?”
没有预兆的柔和轻唤,替代了即将来临的疼痛感。困惑不已,我艰难地撑开眼睑,意外对上一双氤氲了关怀情绪的黑眸。
“三哥……”耳畔聆听到的,是自己虚软无力的嘶哑叹息,“你…… 你怎么来了?”茫然不解地看看四周,我仍身处兴庆宫,偏殿。
蜷缩在椅子里,僵麻四肢,连同脸颊尚未完全褪散的凉湿,正无声无息地提醒我…… 方才一切,仅为梦幻。
扶起我,风三少笑道,“傻丫头,三哥寻思你与怀王私下一叙,竟消磨了半个时辰。究竟,有多少皇族秘令劳烦你传达?等得不耐烦,我索性过来瞧瞧。岂知,见你趴俯在椅上睡得正酣。你……” 后半句,尚未说完整,他唇边的柔和笑靥蓦然散去,语气一凛,“小妹,你哭过?”
慌忙垂首,我当即否认道,“没有,你看错了。”
“你左颊又红又肿,眼眶泛红更留有余泪,三哥怎会看错?”语气不再调侃,杨延风勾起我下颔,逼我抬起头和他对视,“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怀王欺负你?他没被立为储君,便把火气撒在你身上,掌掴你?”
“不是,真的不是。” 躲闪着杨延风的质询目光,我垂下眼睑,摇头道,“是排风不当心撞在桌缘…… 你误会了。”
“不必多言,我不是傻子。”侧过脸瞥望于我,杨延风唇角微弯,似在冷笑,“傻丫头,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话罢,他转身欲走。
“别走。”慌忙拉住他衣袖,头亦开始隐隐作疼,“算了罢。”
“算了?!” 若非担心出手伤及我,杨延风老早一巴掌把我PIA出千里之外。不羁的挑了挑眉,他一字一顿道,“妹妹,放手。”
“怀王掌掴我,皆因我不再是处子之身。”仰起脸直视他,我释然一笑,淡淡道,“事已至此,何必再滋生事端?我……”
“三哥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梦境,半真半假的反映出一个人的脆弱内心………………╮(╯▽╰)╭
花开无艳,花落无言
“三哥娶你。”
定定地看着我,杨延风的神色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纵使他眸底有一抹快速闪过的犹豫,然而下一刻,他坚定道,“我看得出来,贺兰芮之对你仍难舍难分,也看得出来怀王对你心存眷恋…… 然而,既然你失身于我、既然他们无法给予你承诺,我……”
“你爱我么?”幽幽地,我突然问。
似乎未留意我的提问,杨延风仍旧娓娓道,“我愿意娶你过门,也愿意…… 嗯??”他蓦地住了嘴,好像被口水呛住,半晌,才话锋倏转,“小、小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三哥未听清。”
“你爱我么?” 重复了一遍,我抿出个浅笑,“杨延风,你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呼吸变快、心跳加速?会不会思绪空白、舍不得挪开视线?会不会有一种…… 想亲吻我、想爱抚我的冲动??”
呆愣愣地看着我,他似乎是被我的疑惑所惊吓。幽幽黑眸泛出一抹迟疑,他薄唇翕动几下,诉出一字,“啊?!”口吻,甚为震愕。
“我会。”维持着淡淡笑靥,我哑哑诉说,“在方才的梦境里,我回眸瞥见那个男子,的的确确耳热心跳、呼吸不顺畅…… 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挽留他、不准他离开。”
认真地聆听,杨延风低沉的嗓音放得很轻,“然后?”
“然后梦醒了。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眷恋,全都烟消云散…… 摸摸自己的双颊,依然冰冷;聆听自己的心跳,依然缓慢;再问问自己,澎湃情潮,竟从未真实存在。 我还是我,还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两手空空的杨排风。”
些微错愕了一下,他随即恢复了正常表情,“然后?”
“然后我开始思索…… ”歪了脑袋,我失笑道,“或许,爱情只存在于梦境。实属自顾自怜的虚幻抚慰?”
柔和了眉宇间神采,杨延风勾弯唇角,“再然后?”
这回,轮到我语塞。
沉默足足维持了一刻钟,我才艰难摇头,“暂时想到这么多…… 后面,没有了。”
“傻丫头。”轻叹,他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抚过我的面,浓浓的关怀在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眸里溢淌,“十五六岁的女儿家,譬如曾经的你,譬如曾经的惜弱妹妹,不知人间岁月愁,宛若迎风招展的牡丹,不顾一切地盛开,仅希望获得摘花人灿烂且刻骨铭心的一笑…… 殊不知,花开浓艳又如何?末了,依然无可奈何地颓败,留得住正茂风华?”
嗯?!我一愣。
神色未变,杨延风轻柔地捏捏我左颊,唇边带了笑,“待到十八九岁的年纪,譬如现在的你,譬如尔今的叶静芸,经历了一些沧桑世事后,变得心灰意冷,变得眼界狭窄,宛若凛寒独自开的冬梅,不允他人恣意亲近…… 殊不知,傲然群芳又如何?冰雪消融之际,满腹孤高,还不是化为尘土?”
心弦,蓦然颤动,我张张嘴,欲言又止。
“小妹,三哥不懂得分辨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舍…… ”伸出双臂,杨延风把我温和的圈在他的怀抱里,仿佛在用他的身躯为我撑起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丫头,年轻的益处,在于可以毫无保留地爱错一些人、做错一些事。 等你老了残了没人要了,回首往事,也不会觉得青葱岁月太平淡、太苍白。”
噗嗤,我被他的反讽言辞逗弄得苦笑出声。
“笑了?笑了好,懂得笑,才懂得什么是开心…… ”慢慢抚摸着我的背,杨延风的嗓音轻松自若得犹如是在与我闲聊,并非对我的人生横加干涉,“别像惜弱,一味沉湎于完美爱情。站在怀王身后的她,外表虽看似光华,却娇弱得连生存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也别像叶静芸,固执地守望爱情。 盼不见二哥杨延光的她,外表看似忠贞,却寂寞得连承担一滴相思眼泪的怀抱都没有。 ”
似乎,包围着我的愁绪,无形之中破碎了一道细小裂缝,对未来的憧憬,正缓慢地自那条缝隙渗透入我迷惘的情感世界,这种感觉,不坏,很心安。
迟疑地,我鼓起勇气问,“那么,我应该像谁?”
臂弯僵硬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随即带着释怀,“像我的母亲。”
“二娘?”我讶异。
颔首,他表情严肃而又庄重,“自从下定决心嫁给父亲,我母亲从来不因大娘遭受冷落之事而寝食难安,亦不会因为三娘倍受宠爱之事而郁郁寡欢。 她这一辈子,活得很明确:珍惜拥有的,忘记失去的。她不纠结于一时的得失,不自傲,不自弃。所以,她活得比任何人都坦荡、都镇定…… 因为我母亲懂得,长相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而活得漂亮的女子,甚是稀奇。 想要开心,须首先‘开’心。 敞开心扉,放开眼界,不被浮光掠影所误,不被游龙惊鸿所扰。”
‘开’心?
垂着眼,我低低重复着这二字。
“女子不宜像花,花开正艳时的期盼无人顾,花落衰败时的怨忿无人诉。”弯唇一笑,杨延风抚了抚我的发丝,“即便要学,也应该学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而男子,亦不是摘花者,当学泥土—— 惟有静默不言的泥土,才能心平气和地,承载丝草旺盛生长的欢欣、承载丝草暂时凋敝的虚弱。 明白么?”
暂时凋敝?
抬起头,望进杨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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