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哪!”陈卅咬着牙喊道,“给我把机枪架起来!谁要是敢阻拦老子执行纪律,杀无赦!”“哗啦!”四挺机枪的子弹全部推进了枪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几个“人情份子”。
“陈大胆!反了你啦!”凤凰柳眉倒竖,“唰”地抽出大刀,“你连姑奶奶都想收拾是不是?今天姑奶奶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啊......”五六把雪亮的刺刀对准了她的胸膛。梁飞端着三八式步枪冷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军长执行纪律的时候,我不想听见有人咋咋唬唬,明白没有?”
还有啥不明白的?陈卅如今已经成为这支部队的主心骨,他的话从现在开始,恐怕不会有人再敢犹豫半分。
“算了凤凰!”宋玉昆无奈地摇摇头,“瞧我的面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你就当他是头倔驴,现在正尥蹶子呢!”
“我......”凤凰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心里很憋气。
“算我求求你了还不行?我的凤凰姑奶奶!您就别跟着添乱啦!”宋玉昆—— 一个堂堂的知识分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不但凤凰没有想到,就连郭仲良和杨雨都觉得意外。
“救命啊!宋先生救救我吧!陈胡子要把我往死里整啊!天老爷啊......”被绑在杨树上的郑东贵连哭带嚎,都没有了人样。
“大哥!”陈卅向郑东贵一抱拳,“兄弟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是看上那个丫头了吗?”说着他一指杨雨。杨雨的脸登时就红得像块烙铁。“可是你也不想一想:就凭你这两下子人家能瞧上你吗?”陈卅直言不讳,“你先天条件我就不说了,那是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后天呢?你又胆小如鼠丢尽了咱们关东爷们的脸面!胭脂马虽好,可那不是谁都能骑的。城里人玩得什么情调那不适合你,要想让女人这辈子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得活出了样来!嫁汉嫁汉,女人靠得是什么?靠的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那只会甜言蜜语的小白脸子。所以,你要想在四十岁以前娶上个像样媳妇,就必须改掉你这胆小如鼠的毛病!”
杨雨气得听不下去,泪流满面的她拧身飞也似地跑了......“妹子!”凤凰狠狠瞪了陈卅一眼,提刀追了过去......
“来人!把这块石头放在郑军长的脑袋上!”
卫兵迎着晚霞,将半块鹅卵石放在郑东贵那哆哆嗦嗦的秃头上。此时的郑东贵又惊又吓,已经胡言乱语起来:“大胆啊!求求你,放哥哥一条生路吧!来世我给你结草衔环做牛做马还不成么?”陈卅背对着他走出了五十步,郑东贵那可怜兮兮的哀求声尽管声声入耳,可是他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大胆啊!哥哥求求你啦!求求你还不行?”郑东贵在极度惊怵之下,膀胱猝然松懈,一股子腥黄液体潺潺而流......就在这时,朦胧的泪眼中,他看见陈卅转过身子缓缓举起了双枪.....
“大胆!!!”宋先生等人也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叭!”在手枪迸发的清脆响声中,郑东贵头上的鹅卵石瞬间便化为齑粉,灰黑的泥屑随风飘散......
“啊......我的妈呀!”郑东贵一缩脖子,哭爹喊娘的哀号声中,一股子尿液又在不知不觉中被挤出......
在关东闯荡过的人都听说过:陈卅对郑东贵使用的方法是绺子中处罚胆小土匪的一种办法。不同的是,很少有人能挺过这种挑战人心里极限的处罚。一般执行这种家法的都是绺子中枪法最好的大炮手。凡是挺过六枪而不死的土匪,基本上都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个性。也就是说,一旦打起仗来就会变得格外勇猛,悍不畏死。不过这种刑罚也有它的缺点,那就是被执行的土匪多半都惨死在枪下(所谓的神枪大炮手,那不过是一种表面上的称谓,真正能保证百发百中的,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出来几个。),即便是不死,有的人也被活活吓疯。
陈卅之所以对郑东贵施以“重手”,这其中除了有恨铁不成钢的原因外,还有的就是一种告诫。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手下的兵都明白:今后在打仗的时候,除了冲锋就是冲锋。他陈卅的队伍不允许有胆小鬼的出现。部队的士兵如果没有悍不畏死的精神,没有用脑袋去撞泰山的勇气,那就不能保证可以战胜任何来犯之敌。
“叭!”第二枪击发,郑东贵头上的石块又灰飞烟灭了......郑东贵彻底绝望了,此时的他突然想起了陈卅的性格——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大胆啊!明年的今日你就给哥哥多烧几份纸钱,哥哥谢谢你啦!”郑东贵流着眼泪,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叭!”随着第三声枪响,郑东贵的头皮溢出了一道血痕。浓稠的鲜血伴随着晚霞那最后一抹余晖,缓缓滴落......
“陈大胆!你简直就不是个人!”宋先生不顾一切冲进场地,拦在陈卅和郑东贵之间,眼角因愤怒而涨裂......“你把我杀了吧!我陪你的兄长——郑副军长一块上路!怎么样?你开枪吧!”
“老宋!”郭仲良也顾不得许多,挥手将面前的刺刀一挑,进身挡在宋玉昆的面前......“陈军长!训练胆量的方法有很多,你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那么好!就让我代替郑副军长行不行?我郭仲良陪着你玩!”
陈卅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端起的手枪稳如泰山。他没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在场的诸位。
“军长!”战士们拄着枪跪倒了一片,“我们求求你啦!放过副军长吧!放过副军长吧......”
“陈大胆!你能不能说句话!难道战士们的意见你也不肯听吗?”宋玉昆上前抓住陈卅的手腕用力摇了摇。书生的力气毕竟有限,如同蚂蚁捍柱,手臂纹丝不动。
陈卅的双眼泪光星动,平缓的语气中透漏着一丝冷漠:“从今天起......不管是谁,包括我陈卅在内,只要胆敢在战场上后退一步,就请他和我这两把手枪说话!后退两步者,杀无赦!”
众人绝望了......气急败坏的宋玉昆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中,陈卅苦笑了一声又道:“胆小怕死就别在我陈卅的手底下混!我就让世人看一看:我陈卅带出来的兵到底能不能打败小日本?”最后那一句话,他基本上是从喉咙里咆哮着一字一句地喊出。
“你......你......”宋先生气得脸色蜡黄,突然他捂着胸口,身子一个剧烈地摇晃,一头栽进身后郭仲良的怀里......
“老宋!!!”郭仲良抱着宋玉昆,撕心裂肺地大声呼喊。
“来人!”陈卅冷静地喊道,“把宋先生抬下去!等我执行了规矩再给他负荆请罪磕头认错!”
“不!”郭仲良大声喊道,“陈大胆!有本事你连我也一块杀了吧!”
“你让开!”陈卅冷冷一笑。
“你开枪吧!”郭仲良取代了宋玉昆的位置,挡在郑东贵的身前。
“我命令你让开!”
“有种你就开枪!我郭仲良不是被人吓唬大的!”
“郭兄弟!你让开吧!”郑东贵苦笑了一声,这声音透露着一丝凄凉,“我郑东贵虽然无用,但也是一条汉子!让自己兄弟来挡子弹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老郑!你他妈闭嘴!”郭仲良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郑东贵轻轻摇了摇头,平静而又无奈地说道:“没有用的!这么长时间你我不是不了解陈卅的为人,他决定的事情有反悔的吗?”他叹口气又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是个爷们,才把他当成自家的亲兄弟。也好!今天能看见兄弟朝自己开枪,我郑东贵这辈子没他妈白活!”
“老郑!”
“郭仲良!你个狗日日的,赶紧给老子闪开!我郑东贵今天就瞧着陈大胆的子弹是怎么打的!爷爷我要是皱皱眉就不是个带把的!”
郭仲良愣住了。这种语气这种叫嚣的方式,他以前只从陈卅的嘴里听说过。没想到郑东贵这个一向胆小怕事,遇事只会想着怎么逃避的男人居然也能喊出这么有震撼力的声音......“你......”
“我什么我?赶紧给老子滚开!”郑东贵红着眼睛大喝一声,随后他对一旁的江永喊道:“别他妈买呆!给老子填石头!”
“啊......这......”江永也犹豫了,他看看郭仲良,又胆怯地望了望陈卅......
“你还等什么?照郑副军长的吩咐去做!”陈卅冷冷说道。
郭仲良眼睁睁地看着一块花岗石被轻轻放在郑东贵的头上,带着无奈、绝望、不解、痛恨等复杂心情,默默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场外走去......
“叭!”枪声一响,郭仲良的心“扑腾”了一下,僵硬的脚步就此生根,再也拔不动丝毫......他不敢回头观瞧结果,只是默默注视着战士们的表情,希望从中能找出他想知道的答案。可是他失望了,战士们的表情就如同陈卅的心一般——坚硬似铁。
“再给老子来一块!”背后传来郑东贵那无比坚强的声音。“老郑......”郭仲良的心刚刚平稳了一些,马上又悬挂在了嗓子眼......“还有两枪!还有两枪啊......”
“叭!”
郭仲良紧紧闭住眼睛,双耳向身后用力听去......他不敢回头,他怕见到自己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陈大胆!你先把我杀了吧!我他妈受不了啦!”郭仲良痛苦地喊道。
“再来!”郑东贵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种种击打着郭仲良的神经......“老郑!好样的!你是好样的......”
“江大个子!你还等什么?赶紧给老子摆上!”郑东贵的声音越来越坚决,就连陈卅闻听都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手臂......
“还有最后一枪......还有最后一枪啊!我日它姥姥的,怎么还有一枪啊?”郭仲良咬着牙,快要背过气去。紧闭的双目不停地颤抖,浑身的力气已经完全用在这不听使唤的眼皮上......
“叭!”
最后一枪如期而至,周围彻底平静了下来......听不见鼎沸的人声,也听不见悲惨的呼号。除了一片剧烈的心跳,就只有那寒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声......
“老郑!你怎么样!快给兄弟说句话!我他妈受不了啦!你倒是说句话啊!”郭仲良背对着郑东贵,牙床咬得鲜血淋漓。他已经无法回身了,除了激烈的喘息,他已经无法支配自己身上的任何器官......
“老郭!我没事!”郑东贵哈哈大笑,“能打死我郑东贵的子弹还没造出来呢!”
“老郑!”喜极而泣的郭仲良猛然回转过身子,正要扑向郑东贵的时候。却见陈卅突然从腰间拔出了匕首......
“陈大胆!你要干什么?”郭仲良上前便要阻拦。不料陈卅走到郑东贵的近前,挥手割断绳索后便将匕首捧在头顶,双膝跪到在郑东贵的面前......“大哥!兄弟我以下犯上,请你按家法处置。是杀是剐兄弟我绝无怨言!”
“陈大胆!你又要干什么?”郭仲良长叹了一声暗暗叫苦,“这支部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山头胡子的匪气啊?”
“杀你?”郑东贵笑着摇了摇头,“杀你就不必了,我郑东贵从来不向自己的弟兄下刀子!”说罢,他劈手夺过匕首,在自己的衣襟上狠狠一割,切下了一块硕大的布条......“从此之后!你我兄弟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30章
郑东贵推开众人的搀扶,气势汹汹昂着头走了。陈卅依然跪倒在白杨树下,不言不语。
这是郭仲良一生中最辛苦的一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人”这个特殊群体的复杂性。不顾身心疲惫的他追着把郑东贵从村口的小路上拖回来,因为郑东贵的“不听话”,郭仲良在他的屁股上踹了几记大脚,为此,火冒三丈的郑东贵和郭仲良厮打成了一团......
宋先生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郑副军长的情况。对于陈卅——这个属于顺毛驴子的胡子,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郑军长没事......”提到郑东贵,杨雨的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这倒不是说她喜欢郑东贵,而是陈卅把事情闹得令她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