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陈卅心中有气那是必须要发作的,否则他就白在胡子窝里泡了十几年。一咬牙,陈大胆掏出了“二十响”......“叭叭叭!”三枪击发,树上落下三只开膛破肚的麻雀......
枪声一响,汤杖子村立刻就沸腾起来。穿鞋找衣服,女人哭小孩闹,整座村子犹如末日来临一般。
“嘡嘡嘡……”汤怀书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快进山哪!土匪来啦!”
“土匪?”陈大胆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妈个巴子的,竟敢骂老子是土匪?”
“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郑东贵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陈大胆吧嗒吧嗒嘴,没吭声。
“集合啦!妈个巴子的,哪有什么土匪!是咱们自己人!”郑东贵放开嗓门大声喝道,“都他妈别咋呼啦!是我!你们的郑军长!”
村子里乱了一阵之后,见平安无事,大家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汤怀书!你他妈看戏哪?赶紧把人全都给老子喊过来!妈个巴子的,把家伙都带上……”这面子丢大了,陈大胆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
时间不长,十几个壮汉扛着锄头,打着哈欠,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汤二瘭子依旧是笑容憨厚,拖着黄鼻涕的嘴一动一动的......
“都他妈给老子站好喽!”陈大胆用枪管顶了顶额头上的草帽。
人群是七扭八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坐相的是汤二瘭子)。
“把队伍给老子站齐整喽!妈个巴子的,信不信老子崩了你们这群狗日的?”陈卅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喊道,“叫你们带家伙,怎么都扛着锄头?妈个X的,是不是都听不懂人话?拿个破锄头有什么用?下地除草么?”
“军......军......那啥,我说军长,你不是喊着‘除草’吗?拿锄头有什么不对的?”汤怀书就像一支永远睡不醒的猫,就连说话都是打着瞌睡说。
“也和?你还挺有理的,你小子的废话怎么就这么多?我说一句你倒是有一百句跟着!”话音未落,陈卅飞起一脚,就将这汤怀书踹出了两三丈......
“哎!大胆!”宋先生在一旁叫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若是在平时,陈卅也许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儿。土匪嘛!松松垮垮惯了,就连陈卅自己都属于那种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人,何况手下的喽罗?可是今天不同,陈卅憋足了劲儿想和一旁看热闹的郑东贵较量较量。“什么他妈狗屁的正规军,老子就不信自己带出来的八路军比不上你们。”可是要论土匪的绺子话黑话,也许十个郑东贵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可是要说这正规军的操练......“十个老子也不是他郑二杆子的对手!”陈卅心说。还行,要论自知之明这一点,陈大胆倒是还有那么一点点。
打又不敢打(这些庄稼汉紧握锄头,要不是惧怕陈大胆手里的枪,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乱拳打死了陈师傅。)骂又不能骂(再骂估计就连手枪都镇不住他们),陈卅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郑东贵把问题看在眼里,尽管他嘴角依然挂着嘲讽,可是同宋先生交换过眼色之后,立刻下令:“江永!出列!”
“是!”江永跑到郑东贵的面前立正敬礼。
“你带着弟兄们先练一遍!”郑东贵向原东北军的弟兄使了个眼色......
“是!”江永直体转身大声命令道:“全体立正!”
东北军的弟兄整齐一致,挺胸而立......
“稍齐!......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立定!......”
一套命令下来,东北军的弟兄完成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趴在地上的瘭子“呵呵”傻笑不说,还拍起了巴掌......
“怎么样啊?要不,请大胆兄指点指点?”郑东贵讪笑道。
“神气个啥?喊个口令有什么不会的?你等着......”陈卅挠挠头,突然向刚刚爬起的汤怀书喊道,“那个那个谁......你自己先把口令喊一遍!”
“我?”汤怀书底气不足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当然就是你,你以为我还能叫谁?”
“这个那啥......”
“少废话!赶紧给我出来,再磨磨蹭蹭,小心军中无戏言!”
“哎......”汤怀书苦着脸,慢慢腾腾地走到人堆儿前,清清嗓子大声喊道:“那个啥......里正!”
“还他妈保长呢!”气得陈卅快吐了血,“我说,你说话能不能把‘那个啥’给老子去掉?”
“军长......”汤怀书委屈道,“我也没当过兵,我哪里知道当兵的该怎么说话?”
“行啦!行啦!”陈卅懒得再跟他费嘴皮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继续!继续!”
“里正......里正......”汤怀书挠起光头,皱紧了眉毛......“下一句是啥来的?这个下一句......军长!麻烦您能不能给提个醒儿?”
陈卅没吭声,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呵呵......”瘭子笑道,“稍齐......呵呵......”
“也和?”陈卅瞪圆了眼睛,不由得向瘭子多看上了几眼......“稍齐下一句呢?”
“立正!呵呵......”
“下一句呢?”
“向右看齐......呵呵......”
.......
瞧着郑东贵等人的脸色,陈卅不用猜也能知道瘭子说得对不对......“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谁说他瘭啊!这就是个人才嘛!人才啊!”陈卅大喜过望,要不是瘭子那满口的黄鼻涕,他真想报住他好好亲上几口......
郑东贵等人心下疑惑,可是一瞧瘭子那傻头傻脑的样子,怎么也无法接受他是个“正常人”的说法。
在瘭子的指点下,这一干人等总算是把军队的基本入门科目全记住了。可就是这样,也把经常和军队打“交道”,却从来也没有认真研究过军队内部管理和结构的陈卅给累得差点吐血。抱怨这一套“没用、花架子”的同时,陈卅心里想着“还是绺子那一套管用”......
半天下来,这些农民尽管还是分不清左右,不过总算是知道了排队。虽然那队伍站得和瘭子的黄鼻涕差不多,但是终究向好的方面迈出了一大步......
郑东贵冷静地看着,没发表任何意见。宋玉昆坐在他的身旁,却在默默地想着心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宋玉昆来找大胆谈心。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那棵白杨树下,显得很亲近。“大胆啊!”宋玉昆温和地说道,“你没在正规部队呆过,为什么不请郑副军长帮你好好抓抓训练呢?”
“宋先生!打死我也不会求他!”
“为什么呢?”
“你瞧他那副神气活现的德行,压根也没把我这胡子出身的军长放在眼里。他正规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人多枪多么?我要是有了人有了枪,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大胆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希望你别介意。”
“瞧您说的,我什么时候那么小心眼了?有话尽管说,不过您要是给他来当说客,那依我看就不必了。”
“大胆!你想没想过自己干呢?”
“自己干?想过......可是......”
“可是你自身的实力不行是么?”
“都叫你给猜中了......”
“所以你才千方百计想抱住郑东贵这棵大树是么?”
陈卅没吭声。
“虽说郑副军长人是留下来了,可是你却不能容他,对不对?既然如此,你还何必放他在身边惹你生气呢?干脆把他打发走算啦!”
“不行!那绝对不行!”陈卅“腾”地站起身来喊道,“咱们这些人里无论谁走都行,不过有两个人是绝对不能走——您和郑二杆子!”
“噢?既然你不想让他走,为什么相互间就不能和睦相处呢?难道整天斗来斗去这有意思吗?”
陈卅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我觉得有意思,而且是很有意思。”
第13章
陈卅看着宋先生难过地说道:“如果每天不和他斗斗嘴,我恐怕会闷死。”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有很多,你为什么不去选择一条比较融洽的方式呢?”
“我和他之间是不是融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一旦离开我,我这心里就难受,难受得要命。”
“噢?这可没想到。”宋先生奇怪道,“你的话怎么和郑东贵的如出一辙呢?”
“啥意思?”
“就是差不多......”
一个胡子,一个兵痞。尽管胡子和兵痞时常嘴里拌蒜,可是闲下来的时候二人还能够在一起喝喝酒,骂骂娘。
能达到这种效果,多半还是宋先生从中斡旋的结果。为了能使这二人“摒弃前嫌”,宋先生没少从中下苦功。在宋玉昆看来,二人的共同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抗日。除此之外的所有问题,不过是由出身和生活经历的不同所造成的。主要的解决方式,还是以相互加深彼此间了解为主。
宋玉昆的努力还是见到了成效,至少这二人之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吵吵架那是经常的事情,这并没有妨碍二人工作上的精诚合作。郑东贵主动承担了对新兵的训练工作,在客观上减轻了陈卅的压力和负担。陈卅投桃送李,决定将自己最拿手的“胡子战术”倾囊想授。
他拎着飞抓站在24个壮汉面前,洋洋得意地说道:“别小看了这东西,有了它,我们攀山越岭那就和上自家炕头没什么区别。打个比方:如果小鬼子追你,那么你把他引到悬崖峭壁。有了这东西你可以顺着悬崖想走就走想打就打,小鬼子呢?他只能干瞪眼儿是不是?除非他是想他舅舅了,要不然你给他俩胆儿,看他敢不敢蹦高往下跳?”
众人哄堂大笑。
“别笑了!”陈卅摆摆手,“有啥可笑的?这是我们‘砸行’随身必备的东西。告诉你们,哪怕你吃饭放屁都不会,也一定要把这攀岩过壁的本事给老子学会了!”
“军长!你这本事好像只有在逃跑的时候才能用吧?打仗总想着逃跑,那什么时候能赶走小鬼子啊?”原东北军的战士朱德彪问道。
“外行了不是?”陈卅邪笑着说道,“咱们人少,所以这打仗咱就不能打本钱。空手套白狼你知道不?”
“知道!”
“这就对了。咱们没有本钱,要想发家那就只能空手套白狼。”
“大胆!依你的意思,咱这仗该怎么打?”郑东贵笑着问道。
“咱是有多大本钱下多大注,”陈卅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咱们这几个人几条破枪,想一下子端掉小鬼子一个中队我看是不大可能。那怎么办?一个中队端不掉,一个小鬼子咱们还收拾不了么?咱就用‘砸行’的老办法——人多咱就散,人少咱就干,十个打他一个,我就不信他小鬼子是铜皮铁骨!”
郑东贵正在琢磨陈卅的这几句话,且听陈卅又道:“咱们家伙不如人家,所以这打仗就得动脑子。明的打不了咱来暗的,小鬼子也有放屁拉屎打瞌睡的时候是不是?咱就挑这时候下手。别合计什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那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我自己就从来都不用它。小鬼子要是光明正大,他还能占咱们奉天么?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只要是不伤自己还能打小鬼子那就是好办法。”
“大胆!我总觉得你说的话挺有道理......”郑东贵拍着脑门苦苦思索......
“你觉得有道理就行,接着想......”陈卅向郑东贵摆摆手,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打,先要保住自己那条小命是不是?所以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得上点儿心啦!什么爬墙,上树,抡大刀片子,踢下三路我都不管,你想怎么练就怎么练。什么时候你们一个人能干掉两个小鬼子还能保证自己没事儿那就算出师!”
“军长!你的意思是叫我们琢磨怎么杀人,而且还不能被别人给干掉是不是?”郑东贵手下的赵四喜问道。
“对!”陈卅点点头,“你们没事就凑在一起合计合计。这东西是人越多,办法越绝。”
从打谷场回来,宋先生一直在仔细地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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