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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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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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托下在我的袖上,儿臣被人算计百口莫辩,自请收监。还望父皇能查明真相,还儿臣一个清白!”

聿肃悯无言地摆了摆手,金瓜武士会意,上前将聿肃睿涯压下殿去。

江泠璧面色平静无波,轻垂下眼帘掩去变幻的眸光,嘴角轻牵起一丝冷嘲。不知为什么,心底蓦地有些发凉。厌倦这些肮脏的阴谋,可偏偏,自己却总置身其中,身上手上的不净怎么也洗不去。那样一个粉嫩可爱的孩子霎时间一命呜呼,自己无法,也不能相救。然而心弦到底还是被触动了,哀伤如潮水几乎将她淹没。这样的牺牲品并不少见,人命轻贱,唯有硬下心踩踏着敌人或同伴的尸体向上爬去,方能存活。究竟,在不忍些什么?

聿肃悯阴沉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家务琐事,太子妃见笑了。接下来太子妃是否该与孤说说,玉凉风圻素无交好,你不在宛京侍候你家太子,反到在孤的玉凉所为何事?”

“故人相邀,为的是本宫自己的私事。”江泠璧浅浅一笑,疏离倨傲:“国主若是不希望两国再增新恶,还是放本宫离去的好。”

“太子妃这是在威胁孤?”聿肃悯不满地微眯了眼,冷嗤一声:“还请太子妃先在兰都盘桓几日,待孤查清一切再送太子妃离去不迟。照顾不周,多有得罪了。”说罢沉声吩咐:“来人,将风圻太子妃‘请’到有司。”

“是。”金瓜武士一拥而上,江泠璧回望了一眼聿肃睿铮,眸光冷冽如冰。聿肃睿铮对上她的视线,唇边浮现出一缕转瞬即逝、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来人,将皇贵妃送回长福殿细心照料,老四也回府好生调养。孤乏了,都散了吧。”聿肃悯神色倦怠:“今日之事,稍后再议。”不理众人,径自往后去了。

四皇子府。聿肃睿铮谢绝一切探访,只留了南宫长岭在病榻前答话。南宫长岭摇头叹息:“殿下觉得怎么样?是否仍有不适?”

“好多了。”聿肃睿铮面色虽仍惨白着,但精神却是极好的:“没想到这么顺利,没费什么周折就一网打尽了。颜少卿与江泠璧再聪明,也断没料到我们会依计反将一军。”

当初颜少卿听完聿肃睿铮的计划,以为不妥,并向他叙述了一个故事:家族之争,兄弟俩只有一个能继承家业。有一天,弟弟遇刺重伤,后查出凶手是受哥哥指使,哥哥因而被逐出家门,弟弟继承了家业。无人置疑。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那买凶行刺弟弟的正是弟弟本人,他用兄长的名义联系刺客,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同理,若仅仅针对聿肃睿麟,聿肃睿铮未必能脱去嫌疑。若是自己也从鬼门关走上一圈,更能招人同情,增加聿肃睿涯杀兄弑弟的可信度。只是不知他可能吃得这个苦。

聿肃睿铮点头答应。借言事后接近聿肃睿涯放毒需要机巧之人,想请柳非言完成,颜少卿和柳非言并未推辞。

“说来……”南宫长岭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方低声问道:“颜少卿处如何了?”

“呵……我要这兰都霓裳坊,成为‘天机公子’葬身之地!”

天色已晚,霓裳坊内的客人渐渐稀少。断楼忍不住左顾右盼,时不时抱怨颜少卿几句:“颜公子,您怎能让主事冒什么大的险呢!若是被主子知道了……”

颜少卿不理他的聒噪,淡淡道:“非言那样机敏的人哪里能吃了什么亏去?再者,此事一成,我们便可回去了,难道不好么?”

“也对。”断楼想了想,点点头。

“想来非言此行行事隐秘,只要身份不被发现,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颜少卿看似不经意道:“不过你知我知她知,只要你我不泄露出去,任他聿肃家有再大的本事,怕也是查不出什么的。”眼见断楼身形不由自主的一僵,心中冷笑,微嘲一笑:“你这么紧张,莫非是已知有人知晓了她的身份?”

“哎呀颜公子,你这玩笑,断楼可担待不起。”面上带了惯有的笑容,轻声道:“还不是因为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要保证主事的安全,故而我脑中总绷着根弦,看来是过虑了。”

“看着不早了,准备打烊吧。我们去别院等非言回来。”

“好。”

夜色沉沉。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霓裳坊,左拐进偏僻的小巷,颜少卿忽然收住脚步。

断楼也停了下来,手按上腰间剑柄,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低声嘱咐:“颜公子,小心!”

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本身要恐怖得多。感觉到强大的杀气,却看不到对手的脸。

颜少卿背对着断楼,声音冷若冰霜:“断楼,太子妃待你不薄,你因何陷害于她!”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断楼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些话,留着你日后见着太子殿下自己解释罢!”颜少卿恨声斥道:“狼心狗肺!殿下焉能饶你!”

“‘天机公子’,自己也是穷途末路,何必不依不饶呢?放弩!”墙头人影一晃,张狂的笑声咯咯响起。

“嗖嗖”声在夜间听得格外清晰,断楼与颜少卿身形翻腾,尽力躲避着尖利的弩箭。

隔着一堵墙,银发蓝眸的雪涧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望向身边的游龙子:“老头,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游龙子怒瞪了他一眼,屏息听了听,足尖一点:“正是此时!”

有司地牢,江泠璧微微合目,纤纤柔荑一遍遍抚摸着“永结”玉檀簪。身上还穿着扮作小厮时的青衣,想着都觉得有些滑稽。抱膝静坐,感觉到阴湿的寒气一点点攀附、倾入,杂乱的草垛上只有一方油污破被堆在一角。昏暗的油灯将她的影子摇曳着拉长。侧耳细听,窸窸窣窣似有鼠动。微颦了眉,轻轻叹了口气。素来爱洁成癖,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沦落至此。想起之前几人商议之时雪涧戏言:“小泠儿,别的不说,只有一件——你当真不害怕老鼠么?”以及少庄谐谑却有几分心疼的目光。少庄……他是否顺利脱身了呢?情知必然,心里却还有那么一丝放不下。

“滴答,滴答……”滴水声在这阴暗幽长的处所传出多远。站起身来将木簪插回发间,手扶铁栏,默默伫立。好些日子没能见着仕霖、嫣珞,不知两个小家伙长得怎样了。有些盼望他们开口唤自己一声“姑姑”,他们是大哥的骨血啊!大哥,记忆中那儒雅温和的翩翩公子,不知与玉淑姐姐在往生路上是否幸福。皓昱。这孩子啊……本是一笔糊涂账,她与他的父亲结怨甚深,然而对他却不知不觉倾注了太多本不该有的感情。那孩子对自己的依恋以及挂在嘴边一句句撒娇似的“婶娘”……终究,一颗凉薄的心还是化作一汪春水,小小的人儿也成了自己心中的挂念。不是不知自己是亲自系了一把匕首在身边,不是不知日后难保会有变数,然而,理智终究敌不过朝夕相处的感情。但愿自己日后的离去,不要给这孩子造成太多伤害。但愿他能如自己所愿,心意如莲,成为一代贤王。

看来,今夜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人前来讯问了。她缓缓踱回草垛边,侧身躺了下来,闭上眼。需要休息片刻,理清思路,才能应付明日及之后的种种局面,才能使事情的发展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从金色的牢笼自愿踏入这污秽囚牢,为的便是一朝挣脱出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怀璧小筑。如雪玉梅。潺潺流水。郁郁青竹。那个甜蜜而温馨的梦境呵,当她最绝望的时候,曾经一次次护着她的心。少庄,我们的家,那是我们的家呵!你为我画眉,我为你束发,只要能与你红尘执手……如果可以,我们将姨父姨母摇情仕霖嫣珞一起接了来,日后若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也好让他们小一辈做个伴,不至孤单。

嘴角微牵,已入梦中。月色柳林,白衣女子轻抚箜篌,雪衣男子吹箫相和,《长相思》《长相守》。然而……“铮”!激越的琴音横空而临,阴云遮月,柳色迷蒙间,似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华服身影,冷冷地旁观。

“啊……”低喃一声惊醒,额角已是冷汗涔涔。不知为何,虽离开了宛京却总觉自己无法脱离那一道固执的视线。偶尔,那一双幽潭般的黑眸,那一张总带着难辨真假完美表情的英俊容颜便会突兀地闯进脑海。午夜梦回,耳畔总回响起一个低沉笃定的声音,他是真的这样说过,一遍一遍宛如咒语——“无论你究竟是谁,你只能是我叶君镆的妻。”

第八十一章:何事淹留

阴云密布,冷雨绵绵。天色昏暗,一抹挺拔而孤绝的身影固执地跪在大殿之下,任冰冷的雨丝打湿雨水浸湿了衣衫。大臣们陆陆续续上朝,从他身边走过时神色复杂地看上一眼,有平素交好的劝上两句,无果,也就摇着头入殿去了。

“元帅,您都跪了快三天了,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体要垮了呀!”亲随匀啸撑了伞在一旁着急劝道:“皇上这回是铁了心……”

“住口。”苏淡离淡淡道,抬袖“啪”地打掉了匀啸手中的伞:“闪开,别管我。”抬起眼扫他了一眼。那眼神,尽是冷然和说不出的绝望,匀啸蓦地噤了声。

雨水模糊了视线,那气势凌人的殿阁仿佛张着双翼的鹰鹫,自己再怎么负隅顽抗也终究逃不过……可是怎么能袖手!他知道,他是被陷害的,可惜对方做得滴水不漏,连那聪慧过人的女子都反被算计,他如何有能力证明他的清白!能做的也只有,这般固执而痴傻地长跪下去,盼望着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全身已然僵直,麻木到无知无觉。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说?必是又唤上一声“阿离”,那样似笑非笑地将自己望着,摇摇头,若有若无的一声叹:“阿离,你这是何苦。”

那个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初见时,自己就是这么笃定地认为。

大帐之中,他面露不屑:“父皇要我跟着你历练,我当是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原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殿下,这是军中,殿下既然来了,便要按军中规矩,唤臣一声‘苏元帅’。”记得当时自己压着火耐心道。

“让我想想,父皇跟我提过,你叫苏淡离。你我年纪相仿,我便唤你‘阿离’了。”他却完全不理自己的说辞,自顾自道。

不喜欢他的张狂,不喜欢他总是似笑非笑,不喜欢他亲昵地一口一个“阿离”。拍案而起,拂袖而去,那人却脸皮厚到浑不在意,硬要巴巴黏上来,倒教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年少,只道寻常。他不大喜欢他,却敬他是七皇子,到底不敢得罪;他对他全然不端架子,虽散漫对他平素说的那些军情战策却到底还算上心。时间长了,他慢慢发现,这位狂放的七皇子果然如传闻一般聪敏过人,奇+'书'+网不羁的外表下却是一颗孤独的心。许是触动了,他对他也不再那么冷淡。军中日子清苦,难得他这养尊处优的皇子并不挑剔,平素说话虽有时轻佻得讨人厌烦,却让他渐渐不再不苟言笑……

“苏大人,陛下唤您上殿。”耳边尖细的声音将苏淡离的思绪从记忆拉回现实,轻抬起头,只见聿肃悯身边伺候的内侍贵金站在身前,一愣间心头狂喜,猛得站起来,却因腿脚麻木、地面湿滑,身子一个趔趄重重摔了一跤。饶是如此,仍挣扎着重新站起,盯着贵金问道:“你说什么?陛下肯召我觐见?”

这样狼狈而憔悴,哪里看得出半分天纵将才的影子?只有那眸光炯炯有神,燃着希望与绝望混合的火焰。贵金面露不忍,涩声道:“是,苏大人请随咱家上殿。”

已经不知道痛了呢。“你当你真是铁打的么?你不过也跟他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曾几何时,大战归来,那平素总嬉笑着的锦衣公子看着自己身上被血染红的战袍和有几分倦怠的神色,蓦地收了笑容,纵身上马拽着自己赶到夕阳下的战场。残阳如血、不及打扫的死尸相藉,伸手指向地下,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冷冷道:“苏元帅,几时你打算躺在这,让本王给你收尸呀?”

“殿下,若非如此,你家江山何以稳固?”自己抬眼淡淡扫过他,策马转身回奔,轻叹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如此?”没回头,却知道他一个人驻足许久。

再次出征,却看见辕门外一身战甲的他。依旧似笑非笑的神色,目光却是坚定的。开口,却不是什么好话:“阿离,我与你同去。至少你若是死了,我要头一个给你收尸。”

不知为什么,猎猎寒风也没那么凉了。“保护好七殿下”,如此吩咐亲随,余光看见他微勾起的唇角。

多少年了呵……久到习惯了他的张狂,习惯了他总是似笑非笑,习惯了他亲昵地一口一个“阿离”。

高台之上,两班朝臣,一抹明黄。摒去杂思,不待聿肃悯问话已先行跪倒,高声呼道:“皇上,七殿下冤枉。”

“苏爱卿因何为那逆子喊冤?”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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