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而紧张的死寂在金台之前漫散开去。几十名禁卫各自抽出长剑紧紧将金台围拢起来。叶皓昱紧张地一牵昭帝的衣角:“皇爷爷,这是怎么了?”
昭帝站起了身没有回答。风起叶响,危机四伏。昭帝耳朵微动了动,禁卫长大喝一声:“谁!”话音刚落四周箭如飞蝗,从树林中跳出百余黑衣蒙面人直奔金台而来。
“护驾!” 禁卫长一声长啸,带领着几十名禁卫将昭帝与叶皓昱紧紧围在当中。
黑衣人招式凌厉攻势猛烈,与禁卫混战在一起。一时间血光飞溅、寒芒耀眼、搏杀声震天。
寿禄吓得脸色惨白,尖声高叫:“快来人啊!速速救驾啊!”他叫声刚落,林中冲出一哨人马直奔金台——正是离去不久的英王。寿禄大老远见了他如见救星,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英王殿下,速来救驾啊。”被昭帝护在怀中的叶皓昱一见他父王也哭叫了出来:“爹爹,爹爹!”
英王看着爱子哭花的小脸心中一痛,然而……他催马来到金台之前阴森一笑:“救驾?父皇,儿臣这就来救你!”说着领人围了上来——却不是杀向黑衣人,而是禁卫军。
昭帝一见颜色更变:“君泽!你要做什么?”
禁卫军到底人寡势孤,虽豁出性命搏杀,转眼却折损了十余。黑衣人离昭帝越来越近。
英王得意地看着这一切,闻言大笑:“父皇,您说我要做什么,您怕是想不到手中棋子也有掌控不了的一天吧。”
昭帝怒喝:“你这个逆子!若是现在迷途知返我或可看在皓昱的面上饶你不死!”说着将叶皓昱推到自己面前。
英王眸光一闪,旋即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父皇,儿臣为这一天可是布置一个多月了。得势则帝,失势伏诛,难道还会因一个孩子在功成之际收手么?儿臣是父皇所出,唯独向父皇学着了一点——帝王无情!”
叶皓昱看着阴冷的、完全不认识了的父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英王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盯着昭帝又道:“其他人是不会回来的,现在已被儿臣调来的人困住了。方才父皇听到的惨叫该是三弟的,父皇您一意扶植的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宫中现在也都是儿臣的人。宛京已全在儿臣掌控之下,父皇您……写下诏书,儿臣或可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留您一命。不然……”
他一举手,身后腾起三人摆剑向昭帝飞身刺去!
眼见寒光一点快到昭帝面前,叶皓昱回过神小小身影挡在昭帝面前,昭帝看着这孩子有一瞬的分神,目光涌出许多情绪:“皓昱。”
一道黑绫撕破长空,如翻腾的骇浪倾泻而下!空中似有一只黑色羽翼的巨大鹏鸟,振翅俯唳向金台正中掠来!
“父皇,快躲!”昭帝但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连叶皓昱也被拨了开,一人迎着寒芒挡在他们面前——长剑正没入从天而降的叶君镆的肋下!
几乎是叶君镆中剑的同时,场上形势已变!方才带着叶君镆飞至场中的那人手中一条黑绫飞扬伸展,杀气毕露,那柔软的长绫在他手中却似最骇人的利刃!刚柔并济,缠住三人手中剑柄就势一带,持剑的人只觉气流沉压扑面而来被掀倒在地。
与此同时,场外有人高喝:“逆贼住手!”执金吾纪勋之子纪翔领着五百御林军将英王等人重重围住,一排弓箭手箭在弦上直指场中!纪翔跪倒高呼:“皇上,臣奉安王之命前来救驾,来迟一步罪该万死!”
昭帝忙上前一把扶起脸色煞白华服滴血的叶君镆:“镆儿,镆儿,你还好么?”
“都怪儿臣护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叶君镆微弱的声音道,转过脸面向如遭重击的英王:“大皇兄!胆敢谋逆还不束手就擒!还有何话说!”
“这,这……”英王面如死灰:“怎么可能?”
“纪翔,把人都带上来给他看看!”
“是。英王殿下,这几人您看看认识么?”纪翔让手下御林军将几个双手被缚的将领推搡到英王面前。
英王一见就是一惊:“你们,你们怎么都……”
其中一人叹气道:“殿下,我们上当了。本以为宫中和城中防备松懈,谁知……唉!”
英王弃了剑,抱头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叶君镆微喘了口气:“父皇放心,但凡参与谋逆的儿臣都已遣人拿下了,交由父皇发落。”
昭帝点点头,命寿禄传来了御医将叶君镆扶去诊治。抱起小脸蜡黄的叶皓昱,冷厉的目光扫过被压在地上的英王:“当初有人向我告发时我尚且不信。虎毒尚不食子。来呀,将这个逆子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树顶上有一抹素白的身影。谢澜冰冷眼淡观,将一切尽收眼底。清风吹乱了她的青丝,她绕了一缕在指,眸光流转:叶君镆,这才是你要的戏么?果然,很是精彩呢……英王一党,因你舍出的那一剑,更加万劫不复。轻叹了口气:皓昱,这对你而言倒底是福还是祸呢……
第四十三章:反目成仇
佳林苑春围,英王谋逆,安王为护皇上身受重伤。消息传出,安王府一时间门庭若市,前来探病的朝臣络绎不绝。
昭帝赐下上等药材亲临探视,叶君镆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见了昭帝挣扎着想要起来。昭帝一脸关切上前一步将他按下:“镆儿,别动。”随后回了身吩咐:“孤和安王有几句话说,你们都下去吧。”安王侧妃凌雅柔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待屋中只剩了父子二人,昭帝一拍被褥:“起来吧,莫在孤面前装了。”
叶君镆微微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他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儿臣和弃疏当日玩了个障眼法,那剑不过划伤了表皮。没料父皇看出来了。”
“因那一剑,如今哪怕孤想饶君泽一命都饶不了了。”昭帝面色微沉扫了叶君镆一眼:“你是早就算计好了要斩尽杀绝。连孤也算计在内了。有你这样出色的继承人,孤不知该高兴还是害怕。”
“父皇。” 叶君镆垂手站立姿态恭谦:“儿臣所作的不正是父皇希望看到的么。”
昭帝眸光一颤。他生生将那一句“可他毕竟是你的兄弟”关在口中。这话听来可笑,那谋逆的,毕竟也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生在帝王家,哪里有什么父子兄弟?唯有权力,那个金光闪闪的宝座才是最真实最能抓住的慰藉。帝王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的羁绊。然而……莫非是年纪大了,那日他的小皇孙,那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刹,他的心还是震撼和柔软了。那个孩子。“你大皇兄的家眷,你待如何?”
叶君镆眼睛盯着地面:“父皇曾教导过儿臣,决不可一时心软给自己留下隐患。攘外必先安内,埋下祸根难免日后……”
“孤想留下皓昱。日后的事日后再说。镆儿,你可以动他的任何家眷,唯独不能动皓昱。他是孤的皇孙。”昭帝似有那么一瞬只是一个单纯的祖父,仿佛那日以孙儿为质做挡箭牌的人并不是他。
“儿臣答应父皇。儿臣不出手动他。”叶君镆收住复杂的目光淡淡应道。他知道昭帝听得懂,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处置逆贼乱党的事情你看着办,呈报给孤过目便可。”昭帝得他之诺略放下心。这是父子间的交易。
“谢父皇。”
“对了,你重伤的消息传出几日了,谢家丫头一次也没来看过你?待你伤势将养妥帖孤便要册立太子,夫妻一体,她须得诚心助你。” 昭帝起了身似不经意道:“孤先回宫了,你歇着罢。得闲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想想孤说的这些话。”
“是。”屋中重又剩了叶君镆一个人,他低下头看了看腰间缠着的染了血的白绫,黑眸精光流动——是啊,当日一切她想必看了个清楚。心中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却横亘在那的期盼,希望她能来探视一番,然而——澜冰,知我如你,知你如我。我们之间从来就无法纯净无尘,你是不会来的罢。
梆响三更,夜黑如墨。叶君镆合目躺在床上,一道幽蓝光晕疾如闪电席卷着凌厉的剑气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就在蓝光快触到他的一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忽然张开挡住了蓝光,他飞退到灯台边点燃了屋中灯火。
“果然。”谢澜冰将手中“寒魄”收回鞘中,嘴角边漾着轻嘲的笑容:“殿下这伤是够重的。”
屋外忽然响起久恕的声音:“殿下?”
叶君镆捂着肋下轻一咧嘴,沉声道:“没什么事,你去吧。”重又坐回床上有些薄怒地瞪了谢澜冰一眼:“你可知方才若非我知道一定是你……”
“若是个寻常刺客,此时怕早该被殿下重伤了。不过若真是一般刺客,方才在外面就被久恕拦下了,到不了这里。” 谢澜冰一双明眸水光潋滟如涓涓山泉般清透:“殿下的身手怕是从没对人露过罢。”
“你的眼睛……好了?” 叶君镆却没接她方才的疑问,黑眸如星盯着她的眼睛——这才是这双明目本应有的样子,流光溢彩、水润醉人。
“两个月了罢。”谢澜冰的面色有一刹的失神,仿佛牵动了什么茫远的记忆似的,玄衣身影从内而外渗出悲凉之意。
叶君镆眸光一跳,轻声道:“好了就好。我该告诉常川不必再穿艳色的衣服了,他必是要喝上几壶庆祝一下。” 想到前些日子因担心谢澜冰眼疾难以辨路,特意命常川着色泽鲜亮的衣服,一旦见了谢澜冰来访便将她引向自己所在的屋室。那个修为极高却木讷少语的青年一下子涨红的脸和哑巴吃黄连的表情让久恕、弃疏、南樘几个忍笑了半天。
谢澜冰经他一提,想到前些日子来时那一抹鲜亮的身影和有时见到他跟在叶君镆身后望向自己那憋屈的表情,也觉好笑,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感动,柔声道:“多谢殿下了。也替我谢谢常川。”
“你我既然注定夫妻一体,我的身手自然不用瞒你。可你竟动用‘寒魄’来试探我,太过了些罢。”叶君镆噙了丝淡笑坐了下来。
“殿下怕了不成?我自不会伤了殿下。我只是好奇罢了。当日那个执黑绫的是谁?好俊的功夫!殿下身边果然藏龙卧虎。”谢澜冰抱剑倚着桌案看着叶君镆。
“那是天机营的弃疏。澜冰今日来所为何事?探望本王么?” 叶君镆略一挑眉佯猜道。
“殿下以为呢?我若说是,殿下相信么?”谢澜冰淡笑嫣然。
“我……想相信。”叶君镆语气一滞,自嘲一笑。是呀,自己希望她是为探望自己而来,但她若真道只是前来探望的,他会相信么?
“我不过是来问一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英王一党。”谢澜冰敛了笑意:“参加兵变的一万将士,殿下打算如何?还有那个孩子,殿下又打算如何?”
叶君镆面上依旧浅笑目光却微冷了下来:“澜冰关心的果然不是我。谋逆大罪死有余辜,难道还能饶了他们不成?至于皓昱,今日父皇来过,我答应他我不出手动那孩子。”
“这一万兵卒本可以死心塌地地归在殿下帐下。能用,为何要杀?底下的兵卒无非是听从上令罢了,他们不过是身不由己。我倒觉得殿下不如重办那些将领,至于这些兵卒,殿下尽管赦了便是。一来殿下可得体恤下情不诛无辜之名,二则死路得活,那一万名兵卒也该对殿下感激涕零。如此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就依你言。” 叶君镆略一思量轻笑了起来:“澜冰为我又收一万兵卒,要我以何为报?”
“你说不出手动皓昱,只是你不亲自出手而已。你当真肯放过他么?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他日长成难保不会成为你的劲敌。可是,我还是想请你放过他。毕竟他……”
“你既了解我,当知我未必肯放过他。”叶君镆听她提起皓昱,终是放平了原本微微上翘的唇角,黑眸如幽潭般深邃。
“放过这个孩子吧,我会把他培养成一代贤王,定不阻你的道。”谢澜冰的眼神里有着隐隐却坚定的固执。
叶君镆与她相视良久,终是垂了眼帘:“这才是你今日所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他吧,因他是卫谦教过的孩子。”
是这样么?其实她自己也不那么清楚,只是当那个孩子抱着她哭着说想念姑父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就柔软地盈满了温情——她想保护他。
“就算是吧。”
“若伤的是他,无论多轻你都会心无杂念地前去探望;若伤的是他,你一定不会用‘寒魄’试探……澜冰,可是他现在不在了!你以为当时那种情形下他还可能活着么?你如今,很快就会是我的妻。”
本不想刺她的痛处,却终是有一丝一丝细小而尖锐的怒意蕴在心底——她那么多日不曾前来探视,来的目的竟只是为了那个人教过的明摆着会是他的阻碍的孩子!
“殿下。”谢澜冰面上现出痛色,撑住桌案气息微颤,脸色有些惨白。叶君镆刚欲出声却见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这是大哥配置的伤药。”
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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