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晚上，夜空繁星点点，高粱叶子在秋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早都该收割了。可这儿的老百姓逃的逃，亡的亡。高粱都要掉粒子了，人们哪敢回来收啊！
看地的窝棚被高粱稞挡着，在远处是很难发现的。窝棚搭得很简易，还露着天，木头窗户用窗户纸糊着，虽抹了一层桐油，时间一长免不了大窟窿小眼子的，小北风一刮，象喇叭似的鸣叫。师妹睡在土炕上，黑虎在地上搭了一个稻草窝，将就着睡吧。说良心话，孤男寡女的住在一块，都是干柴烈火的，他们咋能睡得着！黑虎翻来覆去彻夜不眠，索性坐起来望着师妹：“二叔白天告诉咱们，说你哥哥快从日本回来了，他肯定会为你爹报仇的。”
“就他！瞎子放风筝。头年就听说他跟一个日本娘们好上了，都没心思念书了。”
“我对你哥不熟悉，觉得好象从小在你的日本姨娘家长大的，为什么非要送到日本去，你爹的条件不是很好吗？”
“算命的说我哥是*星克双亲。爹爹刚开始也不信，后来大妈突然得病死了，说是哥哥仿的。爹爹只好把哥哥送到日本，住在姨娘家里。哥哥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没想到小日本打进奉天了，他说啥也要回来看看，不放心爹娘啊。”
“回来可好，你不是还有个照应吗！”
“这哪能说清楚，我就知道他娶个日本娘们儿，爹横竖拦着不同意，可是白费！哥打小就不在爹娘跟前，也就不那么亲，根本不把爹的话当回事。别看他快回来了，要是回来当汉奸，我绝饶不了他，别看他是我哥。”
“当不当汉奸不是你说了算，你能左右了谁！，师弟还不是投靠了日本人！也就是我，还有那么点血性味儿。”黑虎突然坐起来，掏出枪摆弄起来。好几天没打鬼子了，手心开始发痒了：“妈妈的，小鬼子你等着，指不定啥时候我拿你们练练手。”
其实，清清何曾不想杀鬼子！做梦到在为爹爹报仇：“师哥，要不要弄两个日本人头祭奠我爹的亡灵？”清清问黑虎。
“现在连城都进不去，你没听说满城都在抓我们吗？”
“你怕了？”
“我怕！怎么会。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还是一条汉子。”
“那倒是，别看我是个女人，照样能行侠仗义。”清清坐起来，爱惜地望着师哥。非亲非故的，跟自己这么折腾，也真难为他了。这几天和师哥住在一起，师哥真是个正人君子。大概男人火力壮吧，师哥后半夜几次蹬掉破被子，清清都下炕给他盖好：“地上凉，就在炕上对付着睡吧。”
他不言语，反倒起来走出屋去。
她能理解他的苦衷，一个大男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女人，在按耐不住时就会到外边走一走，坐在小荒丘上望着夜空。
清清看师哥走出屋就跟了出去：“你怎么了，干嘛老躲着我，躲着我的目光？”挨着师哥坐下来。
“谁说我躲你，我躲你干啥！我在想，小红她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日本军服让咱们给穿出来，她怎么向小野交待！会有事不？”
“她那么会来事，人也机灵，就不会编个瞎话呀。我看你心里就想着她，难道对我就一点都不动心吗？”
黑虎摇摇头：“我俩从小在一起，两小无猜，现在她走到这个地步，我能不管她吗！我总是琢磨着该怎样把她赎出来。她也把这种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俩是打小认识的，你爹老是阻挡我和她来往，就因为她是*。我真不明白，她也是人，谁愿意到那种地方！她心地善良，与世无争，要不是她帮助我们，咱现在还说不定会咋样呢。”他长嘘了口气，望着高悬的星星发呆。
突然，山坡子底下不远的高粱棵里传来了刷刷的脚步声，黑虎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赶忙掏出枪：“谁？“
没有人回答。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白头发的人向这里走来，越走越近。黑虎赶忙站起来盯着她，来者是个女人，会不会是大伙传了好长时间的疯婆子？她的一头长发，快耷拉到屁股后头，隐隐约约看见她呲牙冷笑。
“你是谁？”清清胆儿突地问。
她干脆不理睬，径直朝前走。清清向黑虎递个眼色，示意他跟上点。
黑虎悄悄地跟在她后面，只见她神态诡秘地弯腰钻进石头砌成的墓穴内，爬进腐烂的棺材，呼呼大睡了起来。
黑虎好生疑惑，她会是谁呢？
《狼口黑侠》 六、疯女人（1）
六、疯女人
（1）、
清清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古怪就跟在身后，当看到那人钻进坟窟窿时，吓出一身冷汗，难道是活见鬼？哪有活人钻坟窟窿的，那种尸臭味儿叫人透不过气来。再没敢再往前走，窝过头回来了。
回到窝棚里，清清靠着墙，黑虎坐在地上，想起刚才看到的，脑瓜皮还簌簌的呢。
“我当时真想打她一顿。”清清还在喘粗气。
“一个疯子，你跟她一般见识干啥。”
“怪不得小时玩总听二叔说，坟茔地里有鬼，披头散发的，可别到那去玩。这下可看到了，白头发耷拉地，看不着眼睛，两颗大门牙嗤嗤者，吓人极了。我说头年把一个守坟的老头给吓死了呢，说话我还真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要不是有你在我是不呆在这个鬼地方。”清清捂着自己的胸脯：“哎呀，可吓死我了。”
她俩没说几句话，黑虎倒打起呼噜来了。清清一个人吓怕怕的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北山，这是清东陵，是清朝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陵墓。想到这儿是墓地，东陵还是墓地，不免感到伤感和凄凉。
东陵有个小山洞，小溪水哗哗流淌不断，一准是个好地方。小时候曾和师兄骑马来过，回去还挨了爹爹一顿揍。清清拿定主意，这里好，就这里。
一天夜晚，清清独自来到东陵，借着月色，炸着胆子往山洞里钻，忽地一下，惊出一群蝙蝠来，扑拉拉吓她一跳。她扑拉扑拉脑袋毫不犹豫地摸了进去，刚走几步就‘扑通’一声掉进深坑里。清清大喊救命，这时一只大手托住她，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清清抬眼看去，见到了一点微弱的火光，面前是一个独臂女人，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目光冷淡：“小鬼子四处追杀你，你就老实在这呆着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哪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是什么人？”清清越发害怕起来，这人究竟是谁？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说完她走出去了。
清清想跟出去看一看，可怎么也出不去，一个石门把她挡在了里边：“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她坐在地上惊呆了，竟喊了起来。
“师妹你怎么了？”
清清揉揉眼睛：“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东陵有个山洞，我去了那里，一个独臂女人把我关在里边。师兄你说那儿有没有山洞？”
“好象没印象了，我们不是去过吗？”
“我记得好象有。在哪呢？”
“你问这干嘛？”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睡吧，还没天亮呢。”
“越睡越冷，我不想睡了。”
“还早呢，不如你委在我怀里，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美的你！”清清笑着说，但还是钻到黑虎的怀里，不大工夫，清清睡着了。
黑虎不敢大睡，隐隐约约好象外边有动静。不好，有人！黑虎轻轻推开师妹警觉地走了出来。刚走出门口，见一个黑影跑了过去。
“追！”清清也出来了。黑虎与师妹提着枪急忙追去。那人跑得很快，一出溜就钻进高粱稞。不好，身后好象还有人。他俩一扭身，看见一个独臂女人钻进窝棚里，在里边胡乱翻：“咋没有呢？不是明明看见她放到破被套里了吗。”
“笨蛋！”是疯婆子在说话。她们啥时候来的？
独臂女人上去就给疯婆子一个大嘴巴：“快给我滚一边去！”
黑虎怕中了她们调虎离山计，赶紧折回来，和他们撞个正着。
“哪里走！”黑虎和师妹和他们对打了起来。那独臂女人蒙着脸，清清一下把盖在她脸上的黑面纱扯下来：“原来是你？小尼姑。”
“哈哈！没想到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不要管，我劝你乖乖的把那东西交出来。”
“你想的可倒美，看招！”清清和她打了起来。那人一边打一边退，‘嗖’的没了踪影。
黑虎把那个疯婆子擒住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她哆哆嗦嗦跪在那里：“不关我的事呀，大侠，是那个女人给了我二十块大洋，叫我找什么宝贝。可不关我的事呀，可不关我的事呀。”
“妈的，要是说谎话我枪毙你。”
“放了她，不关她的事。”那个黑衣人又突然出现了，他带着那个女人走过来：“我把她抓住了，跪下！”那黑衣人喝令她跪下。
“哈哈！我只跪天皇，从不跪别的人，凭什么跪你！要杀要剐你们来好了。”
“怎么又是你？真斜了门了。”黑虎瞪着他。
突的，只见那女人顺着嘴角流出血来，看来是咬舌自杀了。
清清狠狠踢了那女人一脚，抓住疯婆子的手不放。
“你快放了她，你这个不孝的女儿。”二叔这会儿也赶到了。
“二叔，你说的什么呀？”清清大惑不解。
“走，回屋再说。”二叔拽起他们走进窝棚：“这位是？”二叔指着黑衣人。
“叫我黑旋风好了。”
“是你？”二叔仔细打量着他。
《狼口黑侠》 六、疯女人（2）
（2）、
“你就是黑旋风，那个警察？以前听我们教官黑豹提起过你，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曾蒙多次相救，还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呢。”
黑虎感激地和他握手。
“是兰彩对我说的，我去庙里找你们，见兰彩已经倒在地上。你们要走那天，小尼姑偷着到宪兵做了汇报，说你们很可能就是黑虎。宪兵队赶来时你们已经走了。这个尼姑想要追，宪兵队长一把拦住她，叫她处死兰彩和小顺子。情急中兰彩叫庙里做饭的老太太带着小顺子快跑，她来掩护。等我赶到，兰彩只剩一口气了，她说：“一年前一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哀求我，说要出家，我看她挺可怜的，就收留了她。谁知她竟是个日本特务。”黑旋风接着说：“听说她四岁就接受特高课的训练，学习中文，包括方言，比我们说的都好。在小鬼子占领奉天之前，从日本派来不少的女特务，就有她一个。她利用各种手段收买土匪和地方官员，为了更隐蔽，她就借出家为由当了小尼姑……”
“在庙里对我和清清下手的难道也是这个日本特务！”黑虎很惊讶。
清清也感到不解。没想到看上去不爱言语的小师傅却是个日本特务！也不知小弟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黑旋风好象从清清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忙说：“放心吧，小顺子已经逃出来了。”
“那你咋没把小顺子带来？”清清不放心的问。
“我也不知小顺子到了哪里 ？很可能到了平顶山。”
“你是说那个庙里做饭的婶婶把小顺子带走的？”
“是啊。”黑旋风说：“要不是兰彩为了叫小顺子和婶婶先逃出去，也许就不会死。可她为了救人，自己却……也怪我来晚了。”黑旋风显得很内疚。
“都是我连累了她。”黑虎长嘘了口气：“也不知小红她现在怎样，会不会有危险。”黑虎在自言自语。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黑旋风说。
“怎么，你打那儿过来？”黑虎问。
黑旋风神秘地一笑，正要说什么，二叔说话了：“走，到我那里去唠吧，这里也不安全。”
“为啥放那个疯女人？”清清问二叔。
“嗨，我叫你放你就放。”二叔说。
“二叔，你刚才说我不孝是啥意思？”清清一直追问。
“咳，你叫我咋说呢，那个疯女人就是你大妈。”二叔说道。
“我大妈？你是说我大哥的娘？”清清摇着头：“怎么会？我爹说我大妈她……”清清还是不解：“我咋没听说过，她怎么会走到这份儿？”
“一言难尽啊！你爹他那时候还没开古董店，只顾着跑镖局，把你大妈给冷落了。你大妈恨你爹就和一个混混好上了，你爹知道很生气，就把你大妈休了。后来那个混混把你大妈给甩了，打那就一股火，疯了。经常往外跑也不着家，一跑就是一年。你爹可怜她，就派人四处打听，也没下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