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素来是不参与其中的。他的性子文武百官都清楚,虽说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张冷脸煞是吓人,却也不是那种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人。所谓水至清则无鱼,秦烈对官场中这些弯弯道道懂得比秦修还要多,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抽个三两成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了。若谁敢贪心不足,还想再多捞一爪子,等着他的便是雷霆之怒,一不留神,便要一命呜呼。
如果掌管后方的不是二皇子,秦烈的心里头就更舒坦了。
当然,武官中也难免有些不甘人下想出头的,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钻。谁都晓得秦烈是常胜将军,这回又是秦郑联军,大胜几乎是十拿九稳,若是能跟着去前线兜一圈,胜上两场,好歹也算立了军功。回京后再活动活动,升迁起来自然要比旁人顺畅许多。
这不,接连好几日,秦烈的府上都格外热闹,几乎是络绎不绝,更有人求到了宝钦这里,或是开门见山,或是拐弯抹角,让她烦不胜烦。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同学说,俺的名太文艺,不够吸引人,让俺换一个。俺想了一晚上,也没琢磨出新名字来。
唔,要煽情加狗血加刺激眼球,还真是不容易啊
、第五十六
五十六
秦国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回京几日,北风就刮起来了,尔后又下了一场雨,再然后,宝钦就窝在行宫里出不了门了。
这让宝钦无奈又憋屈。虹谷关也冷,冬日里滴水成冰,可以前的宝钦却是个小火炉,鹅毛大雪的时候她也照样只穿一层夹衣,每日都练武强身,骑着马围着营地兜几圈,风风火火的。
可是现在,她却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袄躲在屋里,连门儿也不能出。
秦国人大多抗冻,宫里头每年到冬月下旬才开始烧地龙,宝钦只得让清雅烧了两只火盆放屋里,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冰冰凉的,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该死的贼老天!”清雅端着热汤进屋,迅速地转身将门带上,可那刺骨的寒风还是迅速地钻了进来,寒意如刺刀一般在屋里蔓延。榻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宝钦微微地抖了抖,吸着鼻子小声吩咐道:“回头你再去取床被子来。”
清雅赶紧应了,快步走到榻边将鸡汤递到她手里,柔声道:“公主先喝点热的,奴婢热意让厨房放了不少药材,喝了暖身子。”
宝钦听话地接了,眯起眼睛先尝了一小口,眉头顿时皱起来,砸吧砸吧嘴道:“苦。”
清雅笑道:“放了些老参,是有些苦。不过总比吃药强些,您身子这么虚,若是不趁着冬天好好补一补,开春了又容易生病。”说话时,忽听到外头“噗噗——”的脚步声,还有五斤低低的招呼,“殿下,小心脚下。”
却是秦烈到了。
梁轻言回国之前曾把清雅叫去训话,回来后她便变了个人,对秦烈不再像先前那么排斥,虽说也不热络,但相比以前已是好了许多。所以,这会儿听见秦烈到了,清雅脸上并无不喜,乖巧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顿时又卷进一阵冷风,秦烈穿着件黑色镶白边的斗篷快步进了屋,五斤紧随其后,一手打着伞,一手还夹着个大匣子,十分狼狈的模样。
榻上的宝钦朝他看过去,眼睛里不由自主地盈出欢喜的笑意。秦烈也正正好朝她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
他并不急着冲过来,解了斗篷,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雪全都抖落,罢了,又凑到火盆边上烤了烤手,这才走到宝钦身边。
“怎么也不生个手炉?”秦烈握住宝钦冰冰凉的手,顿时皱起眉头,责备地问。
宝钦赶紧道:“是我让清雅别弄的。”她朝他挥了挥胳膊,无奈地道:“这还没到三九呢,就装扮得头熊似的,日后再冷些,还不知要怎么过。”
秦烈把她的手往怀里收了收,自自然然地靠着她坐在了一旁,那姿态就好似老夫老妻一般。“若是冷,便在屋里头不要出门,一会儿我让五斤把地龙烧上,屋里就暖了。”
“宫里头不是都还没烧么?”
“管她们做什么,你又不在宫里。”秦烈绷着脸道:“不说而今已入了冬,便是大夏日的,我烧个地龙她们也管不着。”
宝钦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清雅却是高兴起来,欢喜地插嘴道:“奴婢也是这么跟公主说的,可她非不肯,怕有人说殿下的长短。既然殿下都发了话,奴婢这就让下人去烧地龙,公主也好睡得舒服些。昨儿晚上天气冷,她怕是一晚上都没捂热乎。”说着话,人已闪了出去。五斤见状,也赶紧把手里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跟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秦烈斜着眼睛看宝钦,捂了捂她的手,小声地问:“怕有人说我的长短,啊?”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显是极为欢喜。
宝钦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咧嘴笑笑,“我是女人,难免想得多些,唔,心思细腻。”她倒是有脸说自己心思细腻,也亏得司徒不在,要不,只怕是要笑破肚皮。秦烈却是吃她这一套,眼神愈加地温柔,握住她的手又往里靠了靠,柔声道:“你往里些,我也坐上来。”
自从入了冬,宝钦便换了房间,先前的主屋太大太空旷,夏日里倒是舒服,一进冬天就慎得慌。宝钦便让清雅把东厢的暖阁收拾了出来,立刻搬了过来。这暖阁只有先前主屋的一半大,床榻都秀气许多,尤其是宝钦而今躺的这张榻,不过三尺来宽,睡她一个已经不算宽敞了,哪里还有秦烈的地儿。
“我……我还想睡呢。”宝钦哭笑不得地瞪着他,“昨儿晚上都没怎么睡。”
“我知道。”秦烈下了榻,三两步走到桌边打开匣子,搬了厚厚一沓文过来,照旧靠在宝钦身边坐下,理直气壮地道:“你里边儿不是还有些空地么,往里挤挤,挤着暖和。你睡你的,我看会儿文。”
说话时,也不管宝钦反对不反对,挤着挤着就上了榻。罢了,还嫌不够,然脱了靴子,半躺了下来,斜着眼睛瞧宝钦,问:“怎么还不睡?若是挤得慌,唔,你就躺我身上。”
宝钦鼓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子躺了下去。
她昨儿晚上没怎么睡,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一躺下,脑袋就开始晕乎,身旁有只大火炉不断地燃着热意,捂得她浑身上下又暖又软,这不,才打了两个哈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仿佛梦见了一只顽皮的哈巴狗儿,摇着尾巴舔了她一脸的口水。宝钦一着急,赶紧伸手去推,“啪嗒——”一声打了什么东西上。她打了个哈欠,翻了身,继续睡。
清雅烧了地龙,屋里很快热起来,宝钦睡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秦烈也蜷在她身边睡着了。他个子高,长腿长胳膊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脑袋埋在宝钦的颈项处,呼着热热的气息。眼睛紧紧闭着,长睫毛柔顺地覆在眼睑上,然有种乖巧的错觉,高挺的鼻梁触到了宝钦的脖子,有温软的触感。
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亲密了!宝钦晕晕乎乎地想,要是在郑国,孤男寡女躺同一张床上,就算是定过婚事的男女,也要被骂死的。可是,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把他赶走,甚至不想叫醒他。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犹如孩童般不设防备的睡眼,感觉着他的呼吸,还有身体里传出来的热意,宝钦觉得,心里头特别踏实。这样的踏实感,自从钟父过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最后还是秦烈自己醒了。他好像有所察觉似的,忽然将眼睛睁开,四目相对,宝钦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眨巴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色问:“你醒了啊?”
秦烈“嗯”了一声,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些刚醒睡意,却莫名地勾人。
宝钦心里跳得厉害,吞了吞口水,竭力地让自己更加自然,“那怎么还不起来?”
秦烈幽深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一口深井要将她吸进去。刚睡醒的男人面部表情显得很柔和,与平日里紧绷着脸的面瘫王爷一点也不像,眼睛里有浓浓的□味,缓缓一眨眼,脸就凑了过来……
他的亲吻一向都很温柔,今儿却似乎有些不同,情绪显得很激动,动作中有种迫不及待的意思,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
宝钦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只是身上发软,也使不出力气来推他,好在脑子里还存着些许清灵,一伸手就掐住了秦烈的大腿,狠狠一揪,身边的男人一个激灵,“嗷——”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却已退到了榻外,臀下一轻,就屁股朝下径直地从榻上掉了下来。
屋里“噗通——”一声闷响,把躲在隔壁屋里瞌睡的五斤给吓醒了,一个激灵跳起身,立刻往暖阁这边冲。才奔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气恼的声音,“不准进来。”
五斤立刻缩住了脚,心里头却是一阵好奇,眼珠子转了转,一时没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壁脚。
屋里的宝钦正捂着嘴笑,腰都笑弯了。秦烈坐在地上耍赖不起身,这样的事若是换了秦烈倒也没什么,可以他这紧绷的面皮和沉着又冷冽的气质来干这活儿,实在有些……
宝钦笑完了,见他还坐在地上不动,心里大概琢磨出些意思来了。强忍住笑意,朝他伸出手,柔声道:“你自个儿没坐稳,难不成还怪我?还不快上来!”
秦烈总算等到了台阶下,不作声,却还是从善如流地牵住了宝钦的手,利索地重新坐回了榻上。
宝钦注意到他左边脸颊上有一抹淡淡的青紫,一时大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疑惑地问:“你方才掉下去摔到哪儿了,怎么脸上还伤到了?”
秦烈板着脸道:“哪里是刚才摔的,明明是你打的。睡着了也不老实,动手动脚。”
宝钦哪里是他能糊弄过去的,一想就明白了,没好气地笑道:“我再不老实也没有坐起来打人的道理。”
秦烈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耍流氓不成的某人傲娇了
、第57章
五十七
接连好几日都是鹅毛大雪,丰城早已是银装素裹,只可惜宝钦深锁闺房,出不得门,也看不到这分外妖娆的雪景。
圣旨已下,秦烈自然是主帅,五日后便要出征。想着这一走便不知多久,秦烈分外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光,几乎每日都从早陪到晚,兵部的文也通通地送到行宫来。也亏得丰城风气开放,事情传了出去,旁人们也只艳羡地说他二人恩爱胶着,却无半点非议。
“外头的雪下了几寸了?”宝钦趴在榻上,捧着碗热绿豆汤,一边小口小口地喝,一边问。许是整日窝在屋里烤火,抑或是这几日吃多了补品,宝钦有些上火,早上起来的时候喉咙火辣辣的,连话都险些说不上来。清雅见状,赶紧让厨房煮了绿豆汤给她降火。正赶上秦烈到了,不由分说地也要了一碗陪她喝。
秦烈一口把碗里的绿豆汤喝了个干净,随手把碗搁在桌子上,回道:“每年冬天都这样,而今怕是有一尺多深了。”话一说完,他已是觉察出些意思来,伸手在宝钦的脑袋上揉了揉,小声问:“是不是想出去看雪景?”
宝钦却是摇头,面上一片坚决,“还是不出去了,一不留神染了风寒,受罪的还是自个儿。”她曾经经历过最艰难的日子,中毒之后日日躺在地窖出不得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就连呼一口都快要了她的命。正因为如此,宝钦才特别懂得身体健康的可贵,即便是心里再痒痒,即便是在屋里窝了有好些天,她依旧能忍得住。
秦烈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心里愈加地怜惜,想了想,吩咐五斤去房取了画笔纸张过来。宝钦见状,忍不住问:“莫非你还会画画不成?”
“我幼时性子急躁,练武时总静不下心,后来外祖便请了个画师来教我作画。只是学得时间不长,画得不好。”秦烈的眼睛里有赧然的神色,“一会儿你见了,可不准笑话我。”
宝钦赶紧道:“我连画笔都不会握的,哪里敢笑话你。再说——”再说他这样费尽心思地想讨好自己,单是这份心已是弥足珍贵,她心里只有感动和欢喜,又如何会笑话他。说话时,宝钦已然从榻上起了身,跺跺脚走到桌旁边,伸手帮他磨墨。
美人磨墨,红袖添香,秦烈自然下笔如有神,不多时,便有一丛红梅跃然纸上。虽说画技并非绝佳,但那从红梅却是鲜艳欲滴,精神奕奕,宝钦一眼便心生欢喜。
“怎么样?”秦烈显然对这一丛红梅十分满意,自信十足地问宝钦。宝钦自然不吝赞赏,罢了又道:“只可惜我不会画画,整日窝在屋里闲得发慌。”
秦国的冬天十分漫长,这些天又秦烈守在一旁,日子才不算难熬,等他出征,这漫长而枯燥的冬日要如何才能熬得过。
“要不,你明儿给我绣个荷包?”秦烈忽然开口,神情有些不自然,微微地别过脸去,小声地道。自从老黑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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