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晌午,朱家的暗卫找到了我。
暗卫敲晕了紫珠,我乖顺的跟暗卫回到了朱家,对朱家的长老跪下,说出了自己酝酿了一周的说辞,“儿媳不孝,已被歹人所辱,原想就这样死在山林里反而干净,兄长怜我,将我救回,儿媳已无颜面对琪郎,今只求休书一封,儿媳愿入青山,削发为尼,念经祈福求得琪郎平安。”
那朱琪也算是难得的有情郎,听得我求休书时便破门而入,紧抱着我说不介意我是否完璧,可朱家的长老却觉得朱家的继承人娶一个残花败柳实在是有损门威,于是他们让朱家老六带写了封休书,又强压着朱琪在休书上按下指印,给了我一张听说价值千金的,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便让我离开了朱家。
我戴着人/皮/面/具,前脚刚出了朱家大门,就被人从背后敲晕。
醒来后,看着正替我擦脸的紫珠,我知道我又回到了那郊外的小院落。
“朱家已对外宣称小姐你暴病而亡。”
我摸了摸脸,那值千金的人/皮/面/具果然不在了。
见我没什么反应,紫珠又道,“朱七公子下月即将迎娶白家嫡女白芦。”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做出伤感的表情,“琪郎也是被逼的。”
紫珠沉默一阵,忽的跪了下来,“小姐,紫珠对不起您。”
“那你可愿补偿我,”我撑着手臂自床上坐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紫珠,心里感叹着又多了一个为情所困的痴女子,面上却带着笑,“我想吃三里家的山楂糕,你可愿替我买来?”
紫珠一怔,有些犹豫,“可大少爷…”
我垂下眼睛,“罢了,你我多年姐妹情分,怕是也比不过你对他的感情。”
紫珠咬着唇,犹豫半晌,“那您可能跟我保证不会离开这里?”
我笑了,带着些凄凉,“紫珠觉得我这已暴毙身亡的女子如今能去哪里?”
紫珠又看了我几眼,似是确定我这残破虚弱的样子确实也跑不到哪里去,便道,“小姐您再躺一会儿,我去给小姐您买山楂糕!”
我乖顺的躺了下来,看着紫珠走出门。
我自床上坐了起来,摸着腹部,叹了口气,连成形的机会都没有,怕是上辈子作恶太多才会投身到我的腹中吧。
我拿起一件狐皮大衣披上,打开门,慢慢的向院子里的小池塘走去。
幸好这院子里有个池塘,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剧情该怎么挽回。
如今已是深秋,当冰冷的池水蔓延过腰部时,我忍不住抖了一抖,凡身终究还是太过脆弱。
“藤儿!!!”
“小姐?!”
耳边响起箴言撕心裂肺的怒喊,与紫珠不可置信的惊呼时,我的四肢都已经失去知觉,连脑袋都有些糊涂了,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紫珠去买山楂糕竟然能把张箴言一起买回来,委实太过能干。
在天命与人为的双重作用下,孩子自然是没有保住。
我睁开眼睛,看到箴言布满血丝的眼睛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说,“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我过去看话本时就一直觉得这是一句非常伤人的话,特别是在对方在乎你爱你的情况下。
事实证明,这话确实伤人,效果甚为鲜明。
箴言紧握着拳,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的滴到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半晌才挤出一句,“为什么?”
我细细回想了下那命格册子上用红线标出的张藤出家前对张箴言说的最后一句话,觉得甚是应景,便重复道,“红尘本是空,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兄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兄长,”我顿了顿,由衷的说出一句,“切莫执妄。”
你早日看破红尘,我也好早日自这狗血的轮回中脱离出来。
后来,我入了南里观,削发为尼,诵经念佛三年,为那被我亲手扼杀在腹中还未成型的婴孩。
一条人命,一道孽债,虽说是天命,可这命却依然背负在我身上,不早日清除,日子久了,怕会成为魔障。
就像十万年前九宫山上的战神勾阵神君,领了天命迎战魔兵,却因沾了太多魔族鲜血,杀孽太重,生了魔障,至今依然被关在无根海中清洗魔气。
所以天上的那些掌事的,下命令的时候只求个结果,至于接了命令的人为了这结果付出了什么,遭受了什么,他们都是不管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后果自负。
我入南里观后的第三年,张箴言得一子。
七年后,张箴言将张家产业尽数交予其发妻张莲及其子,于祥林寺出家,他双掌合十,跪在佛前的那一刻,张藤“功德圆满”,在南里观的后院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十五章
来到幽冥地府的瞬间,我颇为自得,这算是我最成功的一世。
站在奈何桥边,看着蓝衣飘飘,都快跟这幽蓝色的幽冥界融为一体的诩圣真君,我真心觉得司命该好好跟真君学一学,至少要能像真君这般镇守住命格薄,让命格大致无差。
我凑到诩圣真君身边,自他手中接过观尘镜看了眼。
观尘镜中,箴言成了祥林寺的主持,活到了八十岁,寿终正寝。
“这帝君看起来已经看透世间情爱,功德圆满,这剩下的三世还要历吗?”
我看着那观尘镜中的影像,真心觉得帝君现在的状态挺好,凡事该点到为止,再来个三世情殇,这帝君要是一个不小心入了魔,谁来收拾残局?
诩圣真君拿出本蓝色的小册子翻看几页,笑了下,“仙子尚与帝君有一世情缘未了,还是说,”他抬头看我一眼,目露嘲讽之色,“仙子想留着这牵绊跟帝君缔结仙缘?”
“仙缘你妹!”我惊得站了起来,差点把手中的观尘镜给扔了,正色道,“真君,仙丹灵药可以乱吃,可这话可不能乱说,木藤何德何能,怎敢肖想与帝君结缘!”
“怎么不敢?”诩圣真君斜睨我一眼,“当年的你可是连东王公都敢肖想,如今倒是内敛许多。”
我闻言,五脏六腑具是一震,尼玛这混蛋怎么知道我当年的那点小心思!!
这要是让西王母知道了…不对,难道西王母已经知道了?
我觉得,我离那诛仙台越来越近了。
“那,那只是凡人说的雏鸟情结,你切莫乱说!”
我挣扎着辩解。
诩圣真君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这一世,箴言帝君过奈何桥的时候,目不斜视,不看我跟诩圣真君,也不顾紧跟在他身后的清华仙子,隐约间又回到了万年前蟠桃宴时的风姿,高雅清俊,目空一切,虽是神,浑身却透着股佛性,举手投足间竟与已经魂散的东王公有三分像。
看着箴言帝君衣袖飘飘的离去,诩圣真君在我身旁凉飕飕的来了句,“司命倒是选对了人,你当真好本事,这帝君看着情伤不浅。”
我默默的扫了眼下一世的命格,沉默不语。
第八世。
大概因为帝君皆有帝星相伴,投身非富即贵,所以箴言又回到了帝王家,他投身为黎国皇帝的三子,李箴言。
他自小便异常聪慧,懂得审视夺度,十三岁时便被黎国皇帝立为太子,欲将丞相嫡女青莲嫁与他为正妃。
可李箴言却在大婚当日逃出了宫。
彼时,我身为右将军之女,正在院子里练剑,当听我那爱八卦的侍女春桃说当朝太子离宫出走时,一下子没拿稳剑,剑尖顺着春桃的发髻插入了她身后的桃花树上。
春桃吓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当场跪坐在了地上。
而我的脸色,大概也不比此时的春桃好多少。
这一世,李箴言本该一直待在宫内,十三岁迎娶丞相嫡女青莲为正妃,二十三岁继承帝位,征战西方,得诸国进贡,给黎国带来太平盛世。
而投身为右将军之女的我本该在十五岁那年,也就是两年后成为黎国皇后,也就是李箴言的继母。
彼时,李箴言会对我一见钟情,他登基后不顾我太后身份和我的意愿,纳我为妃,我不堪受辱,假意迎合,暗中联合安乐王,即李箴言的皇弟谋反逼宫,失败后自刎于金銮殿。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这主角都跑没影了,戏还怎么演?
红娘当初说什么来着?
是说只要我不出差错,命格就不会偏?可这三世里只有上一世,也就是第二世的命格在本仙子的努力下偏的没那么厉害,其他两世他算是完全没按着命格走!这破结缘绳果然强度不够。
看来即使有诩圣真君这一员虎将坐镇命格薄,也只看得住短短一世。
真真前景堪忧。
不过这命运一词说来也是奇怪,即使主角跑了主线丢了,支线竟然还没崩坏。
十五岁那年,我出门游玩,无意中救过一位眉目俊朗,年方三十的中年男人一命,后来发现那人竟是皇帝,而我因'护驾有功'外加皇上的'一见倾心',这年年末,如命格中所述一般,我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黎国皇后。
无论是因为我父亲的兵权,亦或是因为我的救命之恩,再或者皇帝真的觉得我甚是和他口味,总之皇帝甚是宠爱我,以致于第二年他微服出游时也带上了我。
可途中却被一群叫着反黎复赵口号的刺客刺杀,兵乱中,我不幸掉落山崖。
原以为这一世就这么结束了,对活不到剧情正式开始这种事我也早就习惯。
再说箴言帝君的凡身都失踪了,剧情在不在了还是个未知数。
可我睁开眼睛时,入目的却是布置简洁的小房间,鼻尖满是药草的香味。
“你醒了。”
淡雅的声音传来,我循着声音侧过头,便见一年轻男人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青衣散发,眸若晨星,肤若脂玉,说是仙姿玉色也不为过。
只一眼,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逃出宫的太子,这出戏的主演,李箴言。
只不过他现在这身姿,真是与东王公颇为相似。
饶是我已经见了他七世,此刻也不禁呆了一呆。
这一世世过去,箴言帝君身上的人气也越来越少,逐渐变回九重天上那无情无欲的上神。
我不禁疑惑,青娥神女想嫁的就是这无情无欲的帝君?
如此冷情,婚后生活如何能性/福滋润。
他看着我,勾唇一笑,黑色的眼却平静无波一如奈何桥下的忘川,“姑娘身上仙气缭绕,莫不是下凡历劫的仙子。”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一惊,将一肚子酝酿好的台词给憋了回去,虽是帝君投身,可这李箴言确实是凡人无误,为何能看透我的真身?
不,不可能!
我将惊讶吞回肚子里,努力勾出一个笑道,“公子真会说话,奴家不过是出门游玩,路上却不幸遭遇贼子,跌落山崖,幸得公子相救。”
“听姑娘口音是黎国人士?”
我点头。
“姑娘上可有父兄,下可有弟妹?”
虽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我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箴言视线落在我左手的小手指上,浅笑道,“那姑娘就留下来吧。”
咦?
为什么?
这是什么发展?
也许是我脸上的疑惑表现的太过明显,箴言保持着那温润的笑将药端到我面前,解释道,“我们该有一段情。”
第十六章
也许是我脸上的疑惑表现的太过明显,箴言保持着那温润的笑将药端到我面前,解释道,“我们该有一段情。”
我又惊了,尼玛难道箴言上辈子修佛修得太厉害,这辈子开了天眼?
其实这箴言帝君此刻已如此通透,仙气十足,就差过满四十九世,回归仙位,不管怎么看也不需要再历情劫。
再说这命格早偏的不知去了哪里,要拉回正轨太费力气,我这一世就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享受下当凡界皇后的滋味,再升到太后什么的享享清福,别再招惹这尊大佛比较好。
打定主意后我略带惊慌的道,“奴家已经许配了人家,实在不方便以身相许,若公子将我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