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传来了佤帮士兵的嬉闹声。这些兵*回来后,正拿根茂逗乐子。大胡子近来和根茂玩得来,坐在短凳上正教他如何把枪栓拆下来,作为交换,根茂替他洗衣服。小个子骑在根茂的身后,一面动着屁股,嘴里一面“啊啊”地叫,他是在讥笑根茂那天睡在甲长女儿身上时的狼狈样。另两个正在地上刮鞋泥,看到这副样子哈哈笑个不停。
方头鬼问蛇手:“今天哪两人放哨去了?”
“帮财带赤江佬和烟手去了。还有两个在睡觉。”
方头鬼指着孙家地里的三个女人说:“你带他们去把那三个女人带来,让他们过足瘾,然后带他们去甲长家的地上种罂粟。让根茂带他们去地里——不要整天呆在院里。”
“这种事你让帮财去最好。要是让我去捉两个人喂蛇……”蛇手说。
“那你去哨口替帮财回来。”
帮财回来后,就带着大胡子、小个子和另两个睡觉的佤帮兵叫阿虎拉、三其那的,向正在地里干活的孙大望家的三个女人包抄了过去。他们分成左右两股,猫着腰沿着田塍飞快地奔跑。女人们低着头用脚死劲踩草,烈日当头,草帽遮着了她们的视线。他们很快就看见了地的那头摆着一对粪桶、三把锄头,走近又看见了三双女人穿的草鞋。两股人马汇合后,她们的退路被切断了。
“上来吧。你们!”帮财喊。
听见喊声,三个女人吃了一惊,一抬头,看见来的路上站着五个兵,手舞足踏的,正向她们招手呢。三个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好,快逃!方头鬼来了!”三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两个妇人分两边向田塍跑去,脚陷在泥地里,跑不出几步就摔在田里了,但很快又站立了起来,继续跑,身上沾满了泥水。另一个却朝方头鬼的老屋方向跑了。
“老鹰抓小鸡。”帮财用佤帮话对他们喊。
“Go!Go!老鹰抓小鸡。”他们也会说句英语。
他们又分开两股追了过去。女人还没靠上田塍,发现前头已有两个兵在等着了,急忙掉头往田里跑。大胡子与小个子也跳下了水田追,很快这个女人就没有了气力,跑不动了。她被架着拖上田塍,另两个士兵抓住了那边的女人。另一个跑上了靠老屋的田塍,向右打算绕开老屋。她跑过了老屋后院院门,眼看就可以钻到赵三牲家的棉花房里躲藏起来。赵家的大门此刻突然关上了,她上去一边拍门,一边喊:“救命!救命!”却听见里面用门杠顶门的声音。她只得跳下台阶继续往前跑,绕一个弯就是王大鹏家。可没跑出多远,看见前头根茂堵了过来。这女人只得往回跑,她看见另两个女人已被捉住了,她又跑过了后院院门,看见了老牲口棚,她一猫腰钻出去,一抬头,发现了有四五条眼镜蛇正昂起蛇头瞪着她。她吓得后退了,又有一条蛇拦着了去路。她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下。
三个女人被抬进了后院。
赵大牲家正在弹棉花的三个男人在楼上隔着板窗看见了这一切,两个儿子吓得目瞪口呆。赵大牲看见女人被抓进去后,急忙叫两个儿子把大门打开,去通知孙大望家的人。
“快去呀!快去呀!”他喊。
“现在又让我们去叫人,刚才我们为什么不让孙大望的闺女进门躲躲呢?”
“我们惹不起,我们不能收留她……少废话!叫你们去就快去。你们两个一起去。”
两个儿子一口气跑到孙大望家,告诉他在地里干活的三个女人被方头鬼抓走了。孙大望急忙叫上两个儿子赶了过来。一路上,他不停地问∶“他们抓她们去干什么?”“谁知道?那个方头鬼……”大儿子说。其实谁心里都清楚,方头鬼抓她们去干什么的。
“你们哥俩亲眼看见的啦?”孙大望问赵家的两个儿子。
“可不?俺爹和我们一起亲眼看见的。我家的二楼正好对着你家的那几块地。过去,你们和方家吵架每次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们说。
“方头鬼抓她们去会干什么啊?”不一会儿,他又问了。
“爹,你别问了好不好?”二儿子不耐烦地说。
快到方家老屋了,他们的脚步慢了下来,在大约离老屋还有一百零八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赵大牲家的两个儿子急忙跑回了家,把门顶上了。他们生怕被方头鬼的人看见是他们通风报的信。临走还交代孙家,不要说是他们说的。
孙家的三个男人谁也不知怎么办,孙大望急得不停地搓手。他们看着方家老屋的门口,平常看见的立着两个兵也不见了,那门洞黑乎乎的就像是老虎张着的血盆大口。他们听说,甲长的老婆与女儿去寻甲长,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连尸首都没有见着。
“你们还不快进去看看,那可是你们的媳妇呀。”孙大望说。
“人要是不在里面可怎么办?寻了去,看不见人,方头鬼到时诬我们故意和他过不去,怎么办?”一个儿子说。
“肯定是被抓了,不然怎么地里见不到半个人影?再说,赵家的人都亲眼看见了。”孙大望说。
“谁知道那哥俩的话可靠不可靠。赵家和我们家素来不来往,就是看见了他们干吗要专门来告诉我们呢?”另一个儿子说。
“这对畜生!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呀。人家好心来通知我们,你们倒不相信。”孙大望骂道。
“爹,我们倒不是把人想得那么坏。我们确实是不知道怎办呀。”
正在他们争执不休时,老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叫声和男人的淫笑声。女人的声音虽然很尖锐,不用问,那就是自家女人的声音。三个男人顿时怵在那里。女人的尖叫声又传了来。
“今天一早我就说不要下地干活,那儿在方家宅子的眼皮底下,我们躲都来不及呢,干吗还要去招他们看见?可她们就是不听,说地里的草都快高过稻秧了,再不弄一弄就没有收成了。以前没分家时也没见过这样忙……这下可好……我的话就是不听呀。”孙大望说。大儿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二儿子倒没有哭出声,却早己流下了眼泪。
“最可怜要算你们的妹妹了,她才十九岁,刚许了人家。这下,叫我怎么向亲家交待呀……她还是黄花闺女呀,就被这群畜生给遭踏了。比畜生都不如呀。”孙大望也哭了起来。
三个男人蹲在地上,只知道哭。屋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一会儿,那两个站岗士兵也出来了,他们提了提裤子,就像进去吃了个西瓜,心满意足的,把枪扛在肩上。三个男人谁也没说话,知道里面的事情结束了。他们在等他们的女人出来。
帮财出来了,朝他们招手∶“别蹲在地上……进来吧。”
三个男人慢慢地站了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小心翼翼地向老屋走了去。他们进得门去,看见了他们的女人,身上穿着衣服,蹲在前堂的地上,一个个脸上都有泪痕。她们看见她们的男人时立刻羞红了脸。而女儿却一下昏死了过去。
方头鬼说:“啊呀,你们来了。对不起得很,我不在时,我的那些弟兄把你们的女人给带了来。不过呢,也没有什么,人还是完好的。我的这些弟兄啊,是野人,杀人放火*做惯了啦。她们胆子也太大了呀,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做事……亏得我回来得早呀。要是在那边,你猜他们会怎么样?他们可不管那么多,女人*了还要杀了炒心肝来吃。现在呢,你们把人带回去。告诉她们,以后不要再来地干活啦。——那几块地是你们的吧?”
“是,是。”
这时,后院里传来了士兵那*的笑声,他们似乎是在谈论刚才的事,说哪个女人的味道好,哪个不好。三个男人顿时显得很不自在。
“另外那几块地是谁家的?”
“是李长脚家的。”孙大望说。
“我看呢,你们这几块地不要种了,免得我的这些弟兄像这次这样伤了人——他们还经常拿活人当靶子试枪的。我呢,正好也要扩建这老屋,正好用你们的地做地基。你们到别的地方找块地种吧。”
“是。是。”
三个男人急忙带着女人们离开这里——孙大望是背了昏死的闺女。走出门口没几步,方头鬼又叫着他们说∶
“李长脚那里也麻烦你们去通知一声。”
“是。是。”
第二天,这件事就在全村传开了,孙大望一家从此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来。宣传的自然是赵大牲一家。当天夜里,赵家不再打夜工,他们挨家挨户串门,把看见的都说了。他们自然是骂方头鬼的兽行,但也没有忘记说孙家三个男人的窝囊样,“他们就知道蹲在地上哭,听见自己的女人被遭踏的叫声也不敢进去呀!”“是么?”人问。“是呀,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呀。”听的人都啧啧称奇。“真想不出来,他们会这样。”他们说。
这事在全村传开后,第二天,亲家当即就到孙大望家来退婚,他们要回了当初下定送的聘礼。这可把孙大望的一张老脸臊得没处搁,恨不得在墙上一头撞死。他还没想好到底死不死,夜里他的闺女上了吊。早上起来发现死尸吊在了猪圈里。
从此,孙家的两个儿子看见自己的媳妇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他们开始打媳妇,天天晚上打,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媳妇不敢回一句嘴。
“你们怎么不去上吊呀。”他们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部第九章
第九章
早上,队伍*时,又敲响了锣,村里人知道方头鬼又要有事了。头一次敲锣是叫大家到晒场去,在那里他们把甲长枪毙了——这也是村里第一次枪毙人,把灶头家的刘老二活埋了;第二次是其父戴高帽*,说他想*儿媳。这一次又不知要玩什么新鲜的花样?
根茂在队伍的前头扯着破嗓子喊∶
“百姓村的人听着啦,方家老爷有令∶明天上午,要烧甲长家的宅子,希望大家都去参观。与甲长家相邻的更要注意了,不要让火燎了你们的房子。我再说一遍,与甲长家相邻的更要注意了,做好防火事宜,不要让火燎着了你们的房子,到时不要说我们没通知你们啊。方头老爷有令,大家都听好了……”
*队伍刚走了过去,这边,人们就议论开了。——根茂的锣声与喊声从前头传来,余声袅袅,就像一丝青烟飘上了云天。甲长的房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就把它烧了啊?真是缺德事啊!而这明火烧毁房子的事,就从来没有见过。村里曾有两家闹仇变,一家偷偷地将对头的房子点了的,可从没有无缘无故就把房子放了火的。房子不想要了,也可以拆了它,拆下的木料和砖头都可以再用嘛,干么要把它烧掉呢?
长老黄须公不住摇头,他掐着指头算了算说:“不详之兆啊,不详之兆啊。火德星君要下凡了,将来要烧的恐怕不会光是甲长一家喽,半个村子都得遭殃啊。——我们送火德星君走都来不及,可他们竟要去请他来。造孽啊!要是他光临了就不走了,那可怎么办啊。”
黄须公的话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人们奔走相告,小孩子也卖劲地在小巷里跑来跑去,急着去告诉家里的大人说要烧房子了。和甲长家宅子相邻的是灶德、高水两家。这两家和甲长的宅子只相隔一条几米宽的小巷,一在西一在东。大火一旦着起来,火苗很容易窜到他们家的屋顶上。如明天要有风,火要借上了风势,就更不得了。这条巷子家家房子都相挨着,离得很近,一旦烧起来,说不定整条巷子甚至整个村子都被烧了。
听到这个消息,灶德、高水两家慌了神。明天上午就要烧了,可怎么防火?他们悄悄地跟在*队伍之后,想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却又不敢走上前去。*队伍今天走的路线都是小巷,根茂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在每家门前喊,喊完几句就堂堂地敲几下锣。他看见一直跟在后面的灶德与高水,就停了下来。
“灶德呀,明天烧甲长的房子,可知道啦?”
“知道,知道。可根茂兄弟呀,这烧房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要把别的房子点着了,可就要烧去一大片呀。火势要是漫延开来,整个村子可就危险啦。”灶德弯腰屈膝地说。
“这不就是通知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嘛。”
“可怎么准备?我们总不能这会把房子搬走吧?要不你跟你家老爷说说,不要烧了,我们把它拆了,成吗?我找几个人,高水也找几个,不用一上午,我们定能拆了。”
“这恐怕不成。我家老爷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到的一定要做到的。他说烧,那是一定得烧的。你们还是回去想想法子吧……啊呀,队伍都跑到前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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