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个渠道下来变成副科级,马万通主任就是从农经委选拔出来出任这个实职的,人很是精明能干,干得得法时,管人管钱管物,往往比一个副镇长的权利都大,出力也最多。算起来,包括退二线的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正副乡级干部,就是我的班底。
党委扩大会是乡镇党政班子里一种极其平常的会议形式。有了事情安排,一道党委扩大会就可以解决了。乡镇的事情,东西南北中,党政军民学,抓一把,一把抓,全靠一把手说了算。我跟过四任县委书记,为官的套路见得多了,对这些操作方式很清楚。当一把手的,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抓两头带中间,就连开会,也要这样做。要么先发言,给人下套子,下命令,或者给会议定调子;要么就最后总结,你举板,我来拍。做决策时让下属感到出其不意,说出去的话才力重千钧,头头是道,无懈可击,既有奇思妙想而又易于操作;既体现民主,又体现集中;既综合民意,又统揽全局;既见微知著,又高屋见瓴;既虚怀若谷,又高人一筹。这就是领导的本领,否则没有人能够信服你,又怎么能够死心蹋地跟着你干?所以,这个第一次党委扩大会,我有意听一听大家对我这个新任书记是什么态度,最后来个高妙的总结,盘算着在开始不讲什么,而是先听后总结,让大家说足说够。
周礼让发言时最不讲礼让,多年当镇长的经历,练就了开第一炮的本领,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坏习惯。这个人本身就是大炮手,虽然文化水不深,又好吊书袋子,在哪里工作都是雷动风响,说话大腔大调,给一个人说话也像做报告。在职时,前呼后拥的,退了二线,就没有多少人恭维了,容易上火,经常闹脾气,好像对谁都有意见,尤其是对我的前任曲广远书记很可能有气。因此,就把对我的拥护提高了八度。孔祥顺这个人本来就比较玲珑,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接着周礼让的话茬,说得更加贴心,“只要跟住贺书记干,我孔祥顺把这一把老骨头交出去了!”后来,我分析,这些老同志可能面临退休,留点口德。这种一贬一褒,击前鼓后,竟成了会议的主旋律。在这样的会上,大家听到那么硬性的人竟然说起了奉迎话,自然都会顺水推舟,众口一词,纷纷向我这个新任党委书记发出了致敬电,发誓团结在以我为首的灌河镇党委周围。一时间,差点把我推到了云彩眼里。凡是当领导的没有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有了这么一个局面,我心中开始有点踏实。轮到春亭讲话时,他却没有直奔这一主题,而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地给自己摆了一阵子功。后来同志们告诉我,他来灌河后,开会时经常这样,反复说他复员前在部队时“过五关斩六将”的往事,临了还要感慨地说,“日他妈,要是还在部队里,至少也干到个正团级了!”仿佛回到地方吃了老大不小的亏。这个会上,又唱起这些老调子时,我看到一些同志暗中撇嘴,心想他可能是对没有能够直接升任书记多少有点心理不平衡。说着说着,他也许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话锋一转,表示县委派我来当党委书记,作为镇长,一定要积极配合贺书记工作,书记、镇长要团结得像一个人等等,说了一些我喜欢听的话。
我作了总结。我说,第一次跟大家见面,我也不说什么大话、空话、套话,就说点实在话。今后我们在一块工作了,是一场缘分,老话说得好,“一百年修行成同场喝酒,三百年修行成同窗学友,五百年修行能枕一个枕头睡觉。”(这是杜撰的老话),我们在一起共事,那可是千年等一回。我经常揣摸一个道理:在人与人的交往上,好朋友不一定能够成为好伙计,好伙计不一定能够成为好夫妻。说白了,两个人本来是患难至交的朋友,到了一处工作,变得生分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说明搁伙计比处朋友难得多!一男一女在一块工作,好到能够结婚生孩子,肯定是最好的伙计。可是,一起过生活,就有可能打打闹闹,永无宁日。组织上把我放到班长这个位置上,既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考验,既不说明我工作能力强,也不说明当上了书记马上水平就提高了。“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没有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我将一事无成。因此,希望像大家表的态那样,咱们一定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机遇,团结奋斗,开拓进取,共同带领全镇人民把灌河的事情办好。
接着,按照我和春亭商量好的意见,对班子成员进行了分工。乡镇干部分工并不是一件小事,牵扯着每个人的心。因为乡镇干部既清苦,又辛苦,对于山区穷乡镇来说,更为突出。在县城边上的乡镇干部,主要领导有轿车,多数干部有摩托,白天在农村转上一圈后,压黑儿屁股后边冒着烟就进城回家,晚上少不得还有酒场,县里通称为“走读干部”。在边远的山区乡镇工作、家居县城的干部就没有了这个方便,有时十天半月都回不了一趟家。在过去连自行车都没有的年代里,一些离家一百多里的同志,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徒步走完全程,瘦人脚上打泡,胖子不但脚上打泡,连大腿根子都磨出了血。由于长时间不进家,到了家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得。有一个叫赵全振的教师,在灌河街小学教书,放暑假回到了百里外的家里,经过几天后,孩子才正式确认他是爸爸。然后专门拉住他的手,在村里转来转去炫耀,逢人就说,“这是俺的伯!”那份骄傲和自豪只叫赵老师出眼汗。现在条件虽然改善了,但是,离县城三、四十公里远的路程,想“走读”显然是不可能的。有的干部就说,在山区工作,白天山里转,夜里没事干;不是没毬事儿,就是毬没事儿。更有的同志总结得臊腾腾的,说在山区工作,到了夜里,有“四个没地方”:“手没地方抓,腿没地方压,身没地方爬,毬没地方插。”这些口头文学,足以反映山区乡镇干部的苦与乐。因此,对班子里的同志分工就有了些讲究:乡镇是个小社会,除了没有军队外,国家有的大块事,乡镇一样都不缺,班子成员要分管机关工作,协管镇直部门,还要包管理区,包村,在分工时,既要按照职务、按照排序、按照需要、按照能力、按照惯例,还要肥瘦搭配,综合平衡。用同志们的通俗解释说,让每个人至少能管着一碗烩面钱。由于这些因素都已经考虑进去了,所以,宣布了分工以后,班子成员基本上皆大欢喜。几个副书记都挂了线,连最没有油水的纪委书记牛振山,我们也让他挂上了乡镇企业办公室,不至于连个车票都没有地方报销。违背惯例的只有赵飞鸿,他由计生办主任提拔成党委委员,按说不用再抓计划生育工作了,计划生育一般都是由一名副书记分管、一名副镇长专抓,但因为飞鸿的业务熟,工作能力棒,向来不怕得罪人,计划生育工作又特别重要,没有能力抓可不行,同时他也不想丢开那个活儿,就让他继续分管计划生育。
镇委书记 (4)
第四章
走访旧山河小识风情镇
解读新岗位大叹不易经
“走,跟我到某某处去看看”,是我上任后的前一个时期,经常说的话。
新官上任,首先是要熟悉情况,党委办公室秘书王世贵、政府办公室秘书郑富贵,给我提供了不少文字资料。可这看文字材料确实是件非常枯燥的差事,写这些文字材料又是我干剩下的活儿,“画匠不给神磕头——知道它是哪坑儿的泥。”所以,那些材料我不过是草草地翻了一下,从来没有认真读过,我要用我的眼睛和心灵去感知和解读我所认识的灌河。
于是,我就今天拉住这个,明天拉住那个,一个一个单位、一个一个村地跑。反正,没有人不乐意陪我,因为陪过我就是一次荣耀,就是一种资本。
到村里去,我一般不在那里吃饭,不是觉得饭菜不好,而是因为一件事情深深地触动了我。
那是大约上任十几天的时候,我们一行去了郑家湾村,这个村离镇里大约有十四、五公里,是从陈家村、胡桃洼村这一道沟穿过去的,走到了山沟的最深处,也是从镇上向大东南方向的最远处。到了那里,已近中午,因为事先没有给他们打过招呼,郑家湾村支部书记一见到我,惊喜非常,大呼小叫,召集村干部全部到场,我看到他向治保主任、民兵连长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马上就出去了,一直没有进来。我们在一块说话时,我觉得反常,到这时候了,也不见支部书记安排人做饭,我的随行人员并不过问,只是帮助支部书记开脱,一个劲地说,条件不好,慢待慢待。好在我也没有觉得太饿,等了两个多钟头,忽然一阵摩托声传来,支部书记一脸歉意地说:“让书记饿坏了。”原来,那两个干部骑着摩托去了镇招待所,提回了一桌子饭菜和酒,装上盘子就吃,吃是吃了,倒吃得我一肚子疑问。为什么村里不做饭,反而派人到镇里买?回去的路上,政府秘书郑富贵给我讲了其中的奥妙:原来村里都有规定,一把手是什么规格,副职们是什么规格,一般干部是什么规格,不是胡来的,贺书记你是第一次去,又是一把手,不吓坏他们就算不错了,谁还敢给你做饭吃?没办法,只好去镇里置办了。这件事叫我非常感慨,跑这么远,给村里添这么大麻烦,最后还是吃的招待所做的饭,这又何苦呢?由此可见,除非素质极差不受村里欢迎的机关干部外,其他干部下到村里,说是光吃了捞面条,显然都是瞎话。因为每一次安排干部下村后,大家回来嘴里都向外喷着酒气,说明吃喝招待确实是村里的一大负担。尽管如此,我这个当书记的若下去一次,差不多会抵上一个一般干部十次的费用。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还是从我做起吧。打那以后,我一般都不会在村里吃饭。并通过农经站做了一些规定,给村里松绑,尤其是在压缩下村人员上下了一番功夫。
经过一段奔波,一个立体的灌河在我的心中初步形成。站在全镇的地图前,我看灌河镇像一个胃,自北向南,南边是胃嘴,北边是胃口。一条灌河穿镇而过,平时像一个娴淑的少女,静静地流淌着,到了夏天,山洪暴发,又像一条怒不可遏的黄龙,咆哮奔腾。临街的河北岸经过前三任党委书记操办,已经加固成防洪堤,基本上消除了洪水对街道的威胁。同时,山之北,河之南,为阴,反之为阳,灌河镇古称灌阴镇。灌河流到下游,离灌河镇十几公里的孤石滩修了一座省级的二类水库,就叫孤石滩水库,这座大水库从地图上看,像个胆囊。水库里有水,就意味着胆囊里有了胆汁,可以助胃消化。这么形象地一看,整个灌河就活了起来。
灌河街位于灌河全境的地理中心,地势相对较低。从镇里到各村去,共有八条沟,全部呈辐射状,蜿蜿蜒蜒都是一、二十公里深,所以,到各村去查看,没有回旋的道路。一条大山沟可能会再发叉,每一条小叉上可能就是一个行政村。这样看来,全镇的行政机构又好像是一棵瓜,根子在镇里,扯出八条藤,每一条藤上结几个瓜。一共结了二十五个瓜,也就是二十五个行政村了。
范城县境内的比较高的山峰都集中在灌河镇的周边上,北有九朵峰,海拔780多米,是范城的极巅;西南有水晶山,上半截直通通的突兀而立,既险又奇,异常峻美。传说水晶山原来一直向上长,顶着了玉皇大帝的屁股,玉皇大帝打了它一巴掌,这才遏止住了长势,成为现在这么一个又直又尖的样子。在它上边,盖有道观,香火不断,住着几个老道姑,用的洗脚水就是城里人爱喝的矿泉水;东南有座老青山,传说,唐代诗人高枫的家就在这里。比高枫年轻的大诗人李白,还专程跑来拜访过他,写过一首访高枫的诗,收在李白的诗集里。传说高枫为了写诗,在屋里冥思苦想,外边下了大雨也不知道,把晒在场里的小麦都给忘了,小麦被雨水冲进了河里,所以,老青山下千年流淌不息的河流就叫漂麦河;正南边还有一个奇山叫嶂子山,据说道教祖师张三丰曾在这里修行过,于是就留下了许多动人的传说,说是原来这里的山太小,载不动张三丰,于是就有各路神仙把周围的山往这里移,但还没有全部到位时,有一个给张神仙捣蛋的魔鬼,学了一声鸡叫,周边村落上的鸡以为天亮了,全叫起来,结果只能在夜晚进行的赶山活动就突然中止了。张三丰没有办法,就离开嶂子山,去了北小顶黄石山修行,最终又到了南大顶武当山成仙。若在嶂子山上看,周围稍矮一点的群山都朝向这里,嶂子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