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晋城的教育局长,正管着学校的事,我爸妈能进学校,是借用视察工作的名义来的。要是别的官儿,也就站校门口的份。那个梳中分头的家伙,是晋城中学教导处的谢主任,是个马屁精,想拍我爸的马屁,你居然骂他是长两撮毛的猪头,还说他是我家的下人,都快笑死我了!”许正寅想起那谢主任的表现,哈哈大笑。
“好好的官儿,为了拍马屁居然像个下人一样作为,那不是蠢蛋是什么?我骂他猪头,抬举他了!”
“你不怕那个谢主任么?”许正寅有些郁闷。
“怕他?他算什么?屁大的事。”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才不怕呢!杨修文想起那谢主任还是怕老校长的,自己是校长看好的人,骂那家伙两句又怎么的。
许正寅听了这句话,若有所思,更认定杨修文的背景深,所以对于杨修文的各种问题,都知无不言。两人都拿出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点心零食凑一起,边吃边谈,谈谈笑笑间,一个中午很快过去。
到了下午则更多的同学来报到,宿舍里慢慢就挤满了。一个宿舍住十二个,丁班有四十个同学,只有三个宿舍,有四个人被编到其他班的宿舍里住。
随着来人渐渐增多,杨修文了解到,所谓的初一丁班,班上的同学身后都有些背景,有政府官员的儿子,还有军队里长官的小辈,也有作坊主的子弟,这些人都不太好管教,晋城中学把这些人专门编为一个班,称为丁班。凡是进入丁班的人,学校里的师生在没探清其背景前,都不敢乱得罪,生怕惹出他们背后的靠山。
杨修文没什么靠山,想了想,以后自己埋头读书,没靠山怕他怎的?被开除出校则大不了回家自学!
丁班?甲乙丙丁的丁班,也就是说,初一年级有四个班!到了二年级,因为有些人不愿意再读,或者家里供不起学费,又或者家里出了变故,到初二年级就会缩编为三个班,到了初三年级,则缩编为两个班,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大人遭殃,连子弟也活带着受罪,越往上,读书的孩子越少。
只有甲班,始终是优秀学生的汇聚班级,那个被迫下跪的齐海宣,也算是学校里初中部分的精英,可惜为人不怎么的,仗着老子是税务处的头儿,在校园里一贯欺凌弱小,常常向其他同学收“保护费”。许正寅去年刚刚入学,就受过齐海宣的欺负,后来许正寅病了一场,休学一年,这才与杨修文成为同学。因此,许正寅认识齐海宣,入学第一天就看到齐海宣倒霉,帮自己出了气,当然有心结纳杨修文。
晋城中学的高中部分,一年级开设三个班,到了三年级则只有一个班了,每个班的同学同样原因也越来越少,不断从外面招生补充生源才能维持学员人数,能够读完高中的,每年也就五六十人而已。
“只有五六十个能坚持到毕业,这么少?能够读完高中毕业,还真不容易啊!”杨修文长叹。
“我爸爸说,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能存得下一方净土供我们读书,这种情况已够好的了。”许正寅不愧是教育局长的儿子,情况了解还是比较细。
“我们学校的女同学多不多?”杨修文问道,他还记得校门口那个“救”了自己的漂亮女生呢。
晋城里还有一个晋城女校,从初中到高中,每个年级只设置一个班,在那里读书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晋城有脸面人家的女眷。这时代不兴女子读书,能读得起书的女子都去了晋城女校,只有极少部分女子因为种种原因才选择在晋城中学就读,所以,晋城中学的女生特别少,每个班也就三四个女生。早上杨修文遇到的“学姐”,则是陆老校长的孙女,名字叫陆浅浅,她没去晋城女校是老校长特意安排,因为老校长是欧洲留学回来的人,主张男女平等受教育。
这些是许正寅这个休学一年的局长儿子提供的信息。
杨修文并没有想到什么男女之事上,只是想着自己的基础太差,要想抢第一回家,非得到处请教不可,各个老师那里一定要常去的,有高年级的学姐学哥帮忙则更好,这就是老爷子所说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我一定坚持到毕业!而且要提早毕业!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半途而废!”杨修文暗下决心。
还没进教室,杨家三少爷就打了学校霸王,骂了教导主任,接下来还不知有什么在他身上发生呢。
第四章 打架王
初中的课程,只开五门主科,分别是国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其他副科则是音乐(唱歌)、体育、技艺(五花八门的手艺,如变魔术、煮菜),这是老校长引自欧洲,结合中国特点而设置的科目。杨修文的国文勉强能拿得出手,其他的则两眼一抹黑。杨修文用心读书,记得大哥杨学文传授给他的学习方法,重在理解,结合实际学以致用,多问几个为什么,一通百通。每天早上,杨修文都会第一个从被子里爬起来,跑到操场边上大声的背一遍《少年中国说》激励自己,然后打一通秦老猎头所教的拳脚套路,接着去餐厅吃早餐,最后抓紧时间上课,下午放学后吃饭,散步回来后再上晚自习。学校是包食宿的半封闭式管理方式,所以学费相当可观,即使这样,学校的运作经费也不太够,吃的饭菜一般般,管饱不管好吃与否,晚上自习用不起电灯,用煤油灯照明还要限时。杨修文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和机会用心读书,星期六、星期天时间,家在晋城的同学可以回家,他则泡学校的图书室,很少外出学校。遇到不懂的知识就问,问自己、问同学、问老师,是他的“三问”步骤,以期用最快的速度获得解答,他才不愿意在一个问题上耗时太久。在他的带动下,丁班里有意努力学习的同学则慢慢形成以一个以杨修文为中心的圈子,来混日子的同学则形成另外一个圈子,双方慢慢拉开距离。
杨修文的学习进度没有按照学校安排的步骤,也没按老师所教的亦步亦趋,他想着要跳级!想着超越!想着早点毕业!为此,他从陆老校长那里争取到自由进出学校图书室的资格,也争取到让陆浅浅辅导自己的许可。
陆老校长知道杨修文根底差,却也喜欢这个学生发奋学习的那股劲头,尽量的提供一切便利。杨修文三天两头的到老校长家找陆浅浅求教,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杨修文与陆老校长有什么亲戚关系,所以勉强压下“动一动”杨修文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杨修文得以心无旁骛地疯狂学习了两个月。
“你还在看别的书!过几天就期中考试了,不用心温习,你想拿倒数第一啊!”陆浅浅与杨修文经过两个月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已近似于姐弟,所以她说话处处都以姐姐的口气教训杨修文。
“这次期中考试,老师早就划好了范围,每科只考半本书,我早就记得那些东西了。期中考试的第一,拿不拿无所谓,我要拿的是全校有史以来的第一,就是以最快的时间以最好的成绩毕业的第一!”
“那你现在看什么书?世界地理?你看这干什么?那是高中才学的书啊。”
“是的,我提前看这本书,因为我总想知道,日本国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抢占我们中国的东北三省。”
“看出什么原因没有?” 里屋的陆老校长和陆老师同时发问,他们正在里面备课。陆老师是陆浅浅的爸爸,在中学教数学,陆浅浅的妈妈是晋城女校的国文老师,姓张,现在也在屋里备课呢。
“我越看越不明白。按说,日本国土地少、资源少、人口也少,我们中国地大、物博、人又比他们多,偏偏日本人能抢占我们中国的东北三省,难道我们中国是任人家欺负的么?我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是相信这本书?”杨修文有些迷惑不解。
“孩子,这是我们大人才去想的事,现在你还小,这件事的原因有好多,一时也说不清,将来你慢慢长大了,学到更多知识,你就会明白了。”陆校长从鼻子上摘下自己的眼镜,边擦边问:“小文,我刚才听你说,要最快的时间以最好的成绩毕业,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大哥跟我说过,日本人抢了我们的东北,他们是狼子野心,保不定将来又要抢我们中国哪里呢!所以我要以最快的时间毕业,万一日本人打到我们这里,我再想读书,那就没机会了。”杨修文把自己的心思全盘相告。
陆家全家人都是明白人,听了杨修文的话,无不动容。
“小文,这些话,你只能在我们这里讲,千万别在外面对人说,有些中国人,并没有一颗中国的心,他们会对你不利的。答应我!”陆老师慎重地要杨修文发誓才算罢休。
杨修文的一席话引起三个成年人的讨论。
“今天,有个学生问我,东北三省被日本人抢占了,那现在东北三省是属于中国,还是属于日本,我们中国地图是不是要改,这个问题我答不了。北平那边为这个改地图的事,正在闹*,也不知现在结果怎么样。”陆浅浅的妈妈张老师叹道。
陆家全家人都叹息。
陆老校长突然问道:“小文,你怎么看待这个改地图的事?”
“什么是*?”杨修文反问。
“就是罢课,我们做老师的,不上课,做学生的也不进课堂学习,到街上*,让政府同意我们不改地图的要求。”
杨修文想了想:“那地图改就改呗!闹什么*,闹得自己读不了书,上不了课,耽误同学们的学业,还让日本人看笑话!政府……”
“闭嘴!你胡说什么!”老校长突然怒不可遏。
“我偏要说!我要是张老师,我会指着东北三省的地图对所有的同学说,这是我们中国的东北,以前是中国的,现在被日本人抢了,将来我们还要抢回来,还是中国的!就像这本书,是我的,暂时被陆浅浅抢了,我要抢回来!”杨修文说着,把那本《世界地理》从陆浅浅手里抢回来,继续说道:“我要是学生,收到没有东北三省的地图,我会把它挂在床头,天天看一遍,记得有个东北三省的地方,被日本人抢了!以后我要抢回来!那个罢课,有用么,耽误我学习,还不如学我哥一样,拿枪跟日本人打仗呢!”
杨修文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连珠炮一样地说出来。
陆家人再次震惊!
“小文!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校长错怪你了!你这些话,可解决了我心中的一个大问题!”陆老师有点激动,转头对老校长说:“爸,那件事,我们得好好商量再决定!*示威、请愿,这种方法不能逼那些人改变什么的,反而会暴露我们自己。”
“也许小文说得对,我们该换一种方法。”老校长突然又转变了态度,和蔼地对杨修文说:“刚才校长乱发脾气,是我不对。不过,你怎么会有刚才那样的想法?”
“我以前在家上私塾的时候,开始被梁天富、梁天贵两兄弟合起来打,可把我给打惨了,看,我左手腕上还有个疤,就是他们两个打的。骂他们,骂不掉他们一根毛,还费口水。只有打,打惨他们!打得他们怕!打得他们见到我都得低头走!最后,我做到了,真的打惨梁家两兄弟,那两人见到我都低声下气称我一声文哥,忘记告诉你们了,梁家兄弟比我大两岁,还比我高,比我壮。”杨修文还告诉陆校长,自己被梁天富陷害的糗事,所以才来晋城中学读书。
“你不会向梁家的父母告状吗?”张老师总是用女人的思路找问题的解决方法。
“告?有用么?可能下次梁家兄弟见到我的时候打得更恨一些。更何况梁家与我们杨家有些不对付。”如果天时不好,逢到天旱,为抢梅溪的水浇地,两家总要闹纠纷,这事杨修文是知道的。
“你不会回家告诉你爹妈,让他们帮你出气吗?”陆浅浅从她的角度发问。
“是的,咱回家告诉咱爹,可咱爹拉着咱到门口,指着前面的山对我说,你看那座山,不管风吹雨打,还是雷劈电闪。雷打不动,风雨打不垮,最后它总是尖着头刺破天,因为那山的脊梁骨,是硬的,是直的。有时大山被云雾盖住,有时被大雪盖住,可是太阳一出,云雾没了,大雪也化了,大青山还是大青山。做人,就要像那座青山一样,有一副硬骨头!有一副铁脊梁!要想获得别人的尊敬,就要表现自己出的骨头够硬!什么都不能怕!”
“咱听了咱爹的话,没法表现咱的骨头硬不硬,那就表现咱的拳头够硬!我就用这两只拳头,把梁家兄弟狠揍一顿,揍到他们满头包,牙血流一地,咱也被他们打惨了,鼻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