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二子却不如其父豪爽,素性褊狭。当下见朱元璋以一个小和尚当了郭家女婿,得与自己称兄道弟,未免愤愤不平。
朱元璋此时阅历尚不够,总以为既是自家人,相互间总会理解,只要自己秉公办事,不必顾忌太多,对郭家二子,并不多加理会。
郭家二子更为气愤,时常乘间抵隙,到郭子兴跟前进些谗言,说他如何专擅,不把元帅放在眼里,甚至说朱元璋心怀异志,必须严防。
郭子兴生性豪爽,对朱元璋又宠爱有加,不肯听信这些流言,有时还将二子斥责一顿,但时日一久,顶不住二子的一唱一和,心中渐渐疑惑起来。
一天,朱元璋为一桩军事问题与郭子兴发生争执,朱元璋高低不肯按郭子兴的意旨办,因为那样做是错误的,肯定会打败仗。
郭子兴这下光火了,他相信儿子说的果真是实,朱元璋专擅骄恣,不服帅令了。他将桌子一拍,下令将朱元璋关进后院的柴草房里。
郭天叙和郭天爵大喜,意欲借此除掉朱元璋,去了这颗眼中钉,便以郭元帅名义下令,不准送饭食给他吃,违者将乱棍活活打死。
帅府上下都对朱元璋有好感,可是谁也不敢违抗郭家二公子的命令,有人偷偷地把这个消息透给了马氏夫人。
马夫人闻讯不动声色,思虑了一阵,便起身到厨房去,偷了张刚出炉的烤饼,要给丈夫送去。谁知刚出厨房,碰上了小张夫人。
“姑娘神色匆匆,有什么事吗?”
小张夫人问道。
马夫人怕小张夫人看到手中那张饼,随手将滚烫的饼塞进怀里,一面向小张夫人请安。
没想到小张夫人是个聪明透顶的人,她早已看出马夫人神色不对,肯定有什么事,便故意与她说长道短,想套出马夫人的话底来。
这时,那张刚出炉的烤饼烫着胸前的肌肤,痛得她实在难以忍受。开始还能勉强应答,到后来便柳眉频蹙,眼泪盈眶,哭出声来。
小张夫人见养女满脸痛苦,忙把她引入室内,屏退丫环,仔细询问。
马夫人一下跪倒在地,放声大哭,禀明偷饼救夫的苦衷,恳请养母原谅。
小张夫人忙帮她解开衣襟拿出烤饼,那饼尚热气腾腾,贴着乳头上,将乳头都烫肿了。她一面替马夫人敷药,一面叫人给元璋送饭。
晚上,她把郭子兴服侍得舒舒服服,方才问道:
“元帅,这几日不曾见朱公子,想必是出征去了?”
郭子兴是个肠子不拐弯的人,何况是妻子,便把朱元璋与他争执之事及二子向他进的谗言都竹筒倒豆子一一告诉了她,说时还气愤填膺。
“元帅,你虑的也是,对手下人不可不防。只不过朱公子不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他与你争执当然是他的错,不过据小妾想来,他讲的都还在理,全是为你好。忠言逆耳利于行,元帅还是饶了他这一遭吧!那两个逆子想趁机除掉朱公子,两天了不准人送饭给他吃。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要自毁了长城啊。”
郭子兴沉默了一阵,觉得那天的争执,理的确在朱元璋那方,便叫人去释放朱元璋,又把两个儿子叫来,臭骂了一顿,警告他们再不许加害朱元璋。
郭氏兄弟自知理短,不敢吱声,自此后行为稍有收敛,不敢肆恶,朱元璋也得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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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龙潭救元帅,朱元璋一夜成名(1)
郭子兴的家事刚刚妥帖,他与孙德崖等四个元帅的争斗却日趋火热。
开初,郭子兴与孙德崖等四人共襄义举,大敌当前,倒也能同心协力。
占据濠州后,遵奉刘福通、杜遵道的命令,五人齐称“节制元帅”,却没分个主次大小,五人各率部属,分别占领濠州城的一角,便出现了各自为政的局面,谁也不服谁。
郭子兴为顾全大局,主动让出第一把交椅,屈居末座,谁知这仍不能了结争斗。
郭子兴见多识广,又会打仗,善计谋。孙德崖四人是庄稼汉出身,不识字,没见识,性情粗鲁,遇事没主见,只知道掳掠钱财。
郭子兴遇事则能分析得条条是道,干起事来有板有眼,干脆利落。相形之下,孙德崖等四人要差了许多。而郭子兴有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性,要讥讽他们几句。这下就惹恼了这四位元帅,他们便联合起来对付郭子兴。只要是郭子兴出的主意,不论对错,四人一概否定。
弄了几回,郭子兴便火了,赌气再也不去参加会议,一味坐在屋里生闷气。
这却正中下怀,遇事四人便按他们自己的主意办了。结果是谬误百出,又得叫郭子兴来擦屁股,弄得郭子兴懊恼不堪,气愤难忍。
朱元璋知道这般下去于义军不利,也于郭子兴不利,便多次婉言相劝,叫郭子兴忍一忍气,以大局为重,照常去参加会议,以免那四人把事办砸。
郭子兴倒是听从了,又去参加了几次会议。但那四人却对郭子兴怒目相视。郭子兴又岂是眼里揉得沙子的人!便以恶言相加,不时奚落几句。
好在大家都明白眼下各自羽翼未丰,势力还小,谁也离不开谁,都还能按捺着,但相互间猜忌提防,已形同水火,只要有根导火线,公开火并便会爆发。
这一天,得到消息,徐州城被元军攻克,彭大、赵均用率红巾军残部来投奔濠州。郭子兴赶紧打开城门,将他们迎入城中,设宴款待。他们带来的万余兵马,也一一安置在城中驻下。
濠州城中的两派这时都想借新来的部队压制对方,纷纷与他们联络感情。结果使彭、赵二人形成强宾压主的局面,对郭子兴、孙德崖颐指气使,以部属待之。
不久,彭大与赵均用又闹翻了。彭大骁勇善战,处事果断,又有智谋,工于心计,赵均用岂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只得唯唯听命。
郭子兴久历江湖,经验丰富,马上看出这种局面有可资利用之处,便全力结交彭大而把赵均用晾在一边。朱元璋知道这样做后患无穷,劝谏郭子兴,子兴不从。果然不出所料,赵均用极为愤恨,与孙德崖结为一党,联手来对付郭子兴。
这天,郭子兴单独出了帅府,被赵均用侦知,点起几十名亲兵,在大街上将郭子兴截住。
郭子兴正待拔剑,赵均用一声令下,亲兵们一拥上前,将他拿下,绑至孙德崖的帅府中,关押在地窖里,每日提出鞭打,逼他交出兵权。
郭子兴的部队因没有了头领都不敢动作。郭天叙两兄弟胆小无用,慌慌地躲了起来。
此时朱元璋正在淮北前线打探军情,得到消息,立即连夜策马赶回。临行时,有人好意劝他:
“郭公已经被逮,你是他手下头号亲信,必然会设法捉拿你。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朱元璋满脸沉重,说:
“郭元帅有恩于我,且又是我的岳丈,现在有难,我若缩头不出,此后如何为人?且我的身家性命,前程事业,都与郭元帅的存亡息息相关。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挽回危局之可能。不拼,便只有死路一条!”
朱元璋趁着夜黑翻墙进入郭元帅府,见到的全是女人。他连忙问郭天叙兄弟何在,女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人吱声。
朱元璋焦躁起来,嚷道:
“事情急迫,我才连夜赶回。尔等都不讲话,是把我当外人吗?我若有坏心,还会冒死赶回吗?事不宜迟,救元帅要紧,快把实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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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龙潭救元帅,朱元璋一夜成名(2)
小张夫人方才把真情和盘托出,并派人把郭氏兄弟与张天祐都叫了回来。
朱元璋立即下令:
“张将军请速去军营调集五百名精兵听用。二位公子则跟我去见彭大元帅。元帅关在孙德崖府上,主谋却是赵均用。元帅素来厚彭薄赵,引起赵的不满,才有今日。要救出元帅,又不致内讧火并,只有请彭大元帅出面!”
待张天祐将五百精兵调到,朱元璋立即带领郭氏兄弟赶到彭大家中请见彭大。
朱元璋把郭子兴被绑架之事一叙,说:
“濠州城中无人不知我家元帅只佩服彭大帅智勇双全,遇事也只请教大帅,谁知这竟触怒了赵元帅。他们此举明明是冲着大帅您来的,要拆您的台!”
彭大拍案而起,大叫一声:“有我在,谁敢胡来?”便点起一队亲兵,同朱元璋带来的五百精兵一道,跑步来到孙德崖的元帅府。
孙府门前挂着大红灯笼,有八名卫兵守护。
朱元璋快步抢上前去,卫兵刚想拦阻,朱元璋双手一挥,即把他们推开,后面的亲兵呼啸着一拥而入,闯进了大堂。
孙德崖正陪着赵均用在堂上饮酒,听见外面一片叫嚷声,正要斥骂,大门“嗵”的一声被捅开,彭大和朱元璋已闯进门来。
孙德崖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伸手去拔刀,却被朱元璋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将他的手腕死死捏住,孙德崖竟动弹不得。
“孙元帅,”朱元璋低声喝问道:“你把我家元帅掳来,关在何处,意欲何为?”
孙德崖脖子一梗,不肯吱声。
朱元璋嗖地拔出一把雪亮的短剑,直指孙德崖的胸膛,并厉声喝道:
“孙元帅,元兵马上就要从徐州开来围攻濠州,大敌当前,你却在自相残杀,你意欲何为?今日你还我一个活生生的郭元帅便万事皆休,否则,叫你胸膛上穿几个对孔!”
孙德崖的亲兵已把刀拔在手中,可是见主人心口已处在朱元璋的刀尖之下,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出手,一个个怔在那儿。
赵均用见到彭大,有如老鼠见到猫,早已把头低下去,不敢吱声。
彭大破口骂道:
“赵均用你这小人,何故谋害郭元帅?有彭大在此,决不容尔等胡作非为!”
朱元璋闻声,更觉气壮,便收回短剑,再问:
“孙元帅,我家元帅何在?”
孙德崖知大势已去,只得回答道:
“他刚刚离去,不在我家!”
朱元璋知他撒谎,便说:
“既不吐真言,请允我一搜!”
孙德崖尚未回答,彭大已在旁边叫嚷:
“有何不可,快动手!”
朱元璋率一班亲兵闯入后厅,四处搜觅不着,正在焦急,忽听见一阵呻吟声从一座假山间传来,那声音低微,且时断时续,但仍被朱元璋捕捉住了。
他立即指挥亲兵撬开一块巨石,露出一个洞口,那呻吟声正从中传出。
朱元璋快步冲了进去,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看见郭子兴被绑在一根木桩上。
他赶紧割断绳子,将郭子兴背出。
孙德崖与赵均用,眼睁睁看着郭子兴被救去,也无可奈何,唯有相对苦笑。
朱元璋同彭大护卫着郭子兴归家,临行,满脸怒容地对孙德崖说:
“尔与我家元帅同时举义,又曾盟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为何如此自相残杀?尔可知,元兵由贾鲁统领,马上要围攻濠州,尔此举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吗?”
孙德崖被斥责得满面绯红,吱声不得。
一声“有大锅饭吃”,召来七百饥饿难耐的乡亲当兵(1)
一场风波刚刚平息,元将贾鲁已率五万元兵,从徐州南下,如潮水般涌来,将濠州城团团围住,每日里轮番攻打,大有志在必克之势。
好在郭子兴听从了朱元璋的劝告,以大局为重,主动捐弃前嫌,请城中几位元帅一块商议大计,划分了各军防守的地段,商定了互相救助的办法,制定了战场纪律,故防守十分严密,加上濠州城池险固,元军虽多,却也久攻不下。
朱元璋则自告奋勇,主动担负救援任务,哪儿告急他就率兵救助哪处。待到元兵困乏之时,他又亲率一队骑兵,出城冲杀一番,弄得元兵士气大落。
那贾鲁倒也知兵,见硬攻不下,加上自己又患病,就改为长困,想等到城中粮尽草绝之时再动手。
这一围就整整围了七个月,所幸城中粮草充足,故时间虽长,却也苦撑着过来了。
到了至正十二年(1352年)夏天,元军主帅贾鲁突患暴疾,一命呜呼,死在军中。鸟无翅不飞,兵无头不行。元军只得退回徐州,濠州之围始解。
农民军最喜窝里斗。危险刚一过去,红巾军中又起风浪。彭大自称鲁淮王,赵均用则自称永义王。郭子兴、孙德崖因起义比他们迟,实力不如他们大,依然为元帅,受他们指挥。不过,两人心中岂肯甘服,争斗又在暗中进行。
朱元璋目睹了这一切,深感这批泥腿子目光短浅,难成大业,一心筹划另图发展。
元军解围后,濠州虽然转危为安,但人马损失不少,存粮也已吃光,亟待补充兵员和粮食。
朱元璋想趁此时机发展自己的实力,便先通过一个朋友,弄到几引盐,用船运到怀远,换回几十石粮食,全部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