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眼前魔幻似的河水,今天到底怎么啦?吴惹巴想不通,只觉得全身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他恨不得把帕普从船舱里扯出来,用鞭子把他抽进浑黄的河水,他的眼珠血红,他情不自禁要走过去,但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吴管事,现在在哪里了?”这声音一下子驱走了吴惹巴心中的魔障,他忙说:“小姐,船快到青浪滩了。”吴惹巴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
但是没过多久,吴惹巴又再次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与失落里,再次体验着更大的疼痛与激愤,以及痛彻心肺的沉默。他现在只能是机械地重复不停挥鞭的动作,但是冥冥之中的感觉又使他能够准确无误地指挥船夫们绕过一处处凶险万分的暗礁。
“杂种,左舵,上挠。”吴惹巴愤怒地把鞭子甩向他们。
“狗日的吴惹巴,你不把我们当人看。”船夫中有人吼起来。
“你们还敢吼。”吴惹巴顺势把鞭子朝那人身上胡乱摔去,“叭”的一声过后,吴惹巴朝天狂笑起来,“哈哈”。“叭”的一下,鞭声再次响起,那人背上再次渗出酱紫色的血珠,一切又都无言了。
半晌……
“你们不是要吼么?我让你们吼。”吴惹巴胡乱抡着鞭子,狠狠地甩着。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后来,他蹒跚着扑向舱门,双手抖索着,禁不住要打开西兰卡普织成的门帘了,杀死帕普,然后把银格娜搂在怀里,流着眼泪,用双手轻柔软和地抚摸她……一点一点,就要摸到那门帘了,这时帘门却被一双白嫩如葱根的手徐徐拉开。门帘*,露出一张粉粉的嫩脸,膝黑的眼睛里眼波清亮清亮地流淌着醉人的波光,清洗吴惹巴遍体的躁动。
“吴管事,船快到清水湾了吧。”
“是,小姐。”
这时帕普露出头要走出来,却被银格娜轻轻而又坚定固执地扯了回去,接着帘门关了,舱内寂然。
吴惹巴又开始强烈地焦躁不安起来,他继续象暴怒迷狂的野狼,在舱板上焦躁不安地睃巡,遍身的关节叭嘎作响,手中的长鞭蛇信一样异常愤怒地舒卷吞吐。
随着“叭”的一声,有人骂起来:“吴惹巴,你不得好死。”“叭”的一声,一切都静默无言。
船已缓缓地驶入静水湾。
山静静。水静静。船静静。云天静静。
一阵低沉雄浑的声音从船上响起,惊起一只巨大的麻鹞,扑楞着虬劲大翅,沉稳有力地向烟波浩渺的天际缓缓驰去……
“哟--哟哟--哟
哟嗬,哟嗬--
哟--
哥想亲妹在船上--
妹亲阿哥在枕头--”
歌声把吴惹巴弄得欲哭无泪。
由于是茅岗寨寨主和灵溪寨寨主女儿的大喜日子,泊船后,整个晚上娶亲和送亲的人都没有去岸上找乐子,而是在船上喝酒和睡觉。
“银格娜”,吴惹巴则望着继续紧闭的门帘,痛苦越来越深,“九年来,我一直都想得到你,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得到你,我一直没对你说出心中的爱慕,一直没有表达我心中爱你的痛苦,是因为你那时还小,长大后我又怕失去你,我一直等待着你慢慢长大,我一直认为自己的等待会有很好的结果,可是你长大成人后,竟然和帕普结婚了,银格娜,你难道一直没有意识到我深深地爱着你,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深深的爱慕么……银格娜哟,我的银格娜哟……我要杀掉他,是么?对,杀了他,杀了他。”他扔掉酒碗,趔趄着从后舱走出来,一直走到前舱,看见旁边一把斧子时他弯腰捡起,呆立了一阵,然后又趔趄着走回原地,再到后舱时他发现门帘开了,银格娜和帕普似乎正寻找着什么,见吴惹巴来了,她急忙拉住他说,“吴管事,你休息一下吧”,但是当银格娜发现吴惹巴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忙关心地问,“吴管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你休息吧,帕普会架船呢。哎,你拿着斧子做什么?”
吴惹巴一愣,猛然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见银格娜满脸关注的样子,一阵感动,忙放下斧子,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假装看了看桅杆。船是泊在静水湾的,由于从此一直是下游,帆蓬早扯了下来,吴惹巴忙说:“我只是看看有没有要修整的地方,我只是看看。”然后偷偷斜眼看了看身穿新郎装束的帕普,见他正坐在已经重新蒙上喜帕的银格娜旁边,抱着双臂,眯着一双习惯瞄准的眼睛,看见吴惹巴瞅着自己,微微一怔,忙走上前去:“吴管事,你累了,休息一下,明天迟点再去吧。”
“好,我走了。”吴惹巴不理帕普,面对银格娜说,然后无声地走了。
那天晚上,吴惹巴喝得烂醉。第二天天刚亮,吴惹巴虽然感到头部十分疼痛,但还是张开喉咙,喊醒船工们:“起呵。”他长喝一声。
“起呵。”船工们彼此应答着。船,缓缓地离开静水湾码头,朝下游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