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简短的询问御景天。走在路上的两人足下生风,踏地无痕,路边的行人都只以为是一阵有色的清风。御景天面色相当平和,简单的恩了一声后又加快了些速度。影子杀手不能离开主人,御景天前来通知无尘已经违反了杀手规定,若时间再长一些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极其豪华的御景府出现在眼前,门口两座金狮子威武的让人都不免有几分害怕。巨大的红漆门对无尘来说无疑是个噩梦,越靠近门口她就越紧张,御景天显然察觉了她突然放慢的速度,也停下了步子,“我让少主出来,被老爷看到你们在一起也不好。”
无尘感激地冲他点头,御景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红漆门里,她一个人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的望着御景府。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最富裕的长孙家,仅门口两座纯金的狮子就足以让普通人家咂舌了,军阀的财力也不容小视。可是此刻无尘望着,记忆却如此恍惚——
“伯父,求求你,让我见他!只要见一眼,伯父!”
“滚!臭丫头,亏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你们长孙家居然违背婚约把你嫁入皇室,你走,御景家的大门从今以后你不准踏足!”
“不,伯父,我要见他,陌,陌——”
凄凉的呼喊引来无数路人的驻足观看,老者怒不可赦,伸手拎起了一直跪在御景家大门口的女子,几个响亮干脆的耳扇在女子脸上,破口大骂,“贱人!丢你们长孙家的脸就跪长孙家门口去!不要把我们御景家的脸也一并丢了!一个女人家跪在这求见我家儿子,你害臊不害臊,看我马上写信给你家老爷!”
“不要,不要写信给我爹,伯父,不要!我只要见他一面,伯父,陌病得很重是不是,求你,求求你!”
“病死了也不关你事,滚!”
红漆大门缓缓却无比决绝的关上了。她扑上去死命的拍打大门,不停的哭喊,不停的叩首、求情,额头上殷红的血染红门前一片地。路人不住地指指点点,大家都以为她疯了——
“陌——”
“小杂种,长孙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从今以后,你就不是长孙家的人!”
她惊恐的回头,父亲因愤怒而发紫的面容印入眼帘,那张平素慈祥的面容变得扭曲不堪,眼球充血,手指愤怒的指着她,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下一秒,突然精疲力竭的往后倒去。
“爹——”
唇上咸咸的液体渗入嘴里,她低首用手捂上,放下来便看到指尖殷红的血。一只手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块白色手巾细细的擦去指尖的鲜血,又轻轻的按住了嘴唇。无尘后退一步,自己拿过手巾,有些尴尬的笑笑,“阿天。”
御景天盯紧她湿润的眸子,“我们需要去另一个地方找他。”
无尘赶紧别过脸去,又深深的地下了头,一声不吭的跟着御景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天已经完全暗下,黑夜里御景天的黑衣无形的融入,影子杀手当之无愧,眼睛不时瞟向无尘,疼惜,怜悯,或者更复杂的感情。
低头望见她眸子里的波光潋滟,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非常柔软的话,“四小姐不要再为那些过去的事哭泣了。”
无尘举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阿天…你是不是很可怜我和他?”
“不是可怜。”他再次递上手巾,“是很可惜。”
“等会看见那个女人…你就会知道少主有多爱你。”
女人?御景陌的女人?
忘归街一路既往的繁华,而最热闹的当之无愧醉仙楼。御景天轻车熟路走在前面,无尘有几分局促的走在后面,虽然这条街的名气大得惊人,但她是第一次来。名门闺秀,皇族之女怎么可能被允许到这地方来,但她的到来确实引起了一阵惊叹。只可惜那些跃跃欲试的男子被御景天犀利的双眼一瞪立即就焉了,任凭两人上了二楼,到最里间花魁红尘的门前停步。
御景天抬手轻轻敲门。熟悉冰冷的声音响起,“进来。”
推门而入。一眼就望见御景陌背对着门立在窗前,双手从背后环抱着一个女子,扶着她的手握着一只箫,轻轻送到女子唇边。悲呛动人的花犯如水一般倾泻而出,听者断肠,闻者落泪。
只是御景陌和女子暧昧的姿势相当扎眼,却也是无尘曾经最熟悉的。她脚一软险些跌倒,御景天赶紧一把扶住她,这时,御景陌仿佛才发现了多了一个人存在,回首,蓦然一惊,触电般松开抱着红尘的双手,下意识拉开距离,有些怒气,“你怎么带她来了。”
无尘亦是稳住了神,微微笑着,“太师的伤好的蛮快。是我让阿天带我来看看你,毕竟你受伤是我朋友所致,无尘心中有愧。”
御景陌冷淡的开口,“太子妃客气了。御景陌的生命力顽强的很,不可能被一剑就刺死。谢太子妃关心。”
无尘一时哑口,这是在赶我走么?这时,红尘忽然回过身来,先是静静打量了无尘一番,上前到她面前,温柔的笑着,“长孙四小姐么,陌,怎么也不让小姐坐坐,虽然没有什么锦衣玉食,但清茶一杯红尘还是请得起的。四小姐,陌不懂礼貌,你不要怪他,便随红尘先坐吧。要茶还是热壶小酒?”
“茶。谢谢你。”
御景天见场面终于缓和下来了,不由暗暗舒口气,“少主,我先告退。”
“陌,你要热酒么?”
她忍不住插嘴,“他伤口没好,应该不能……”
御景陌冷冷打断她,“不用热了。就喝冷酒。”
正文 第十六章 哭泣
无尘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御景陌依旧一个人立在窗前吹着一支曲,却已经是无尘从未听过的曲。红尘热情地和无尘围着圆桌子坐着,铺开精致的西贡茶具,浅笑着问道,“四小姐平时喝茶喜欢沏几次?”
怎么和自己这么相似的习惯。无尘回她一个微笑,“三次。”
无尘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御景陌依旧一个人立在窗前吹着一支曲,却已经是无尘从未听过的曲。红尘热情地和无尘围着圆桌子坐着,铺开精致的西贡茶具,浅笑着问道,“四小姐平时喝茶喜欢沏几次?”
怎么和自己这么相似的习惯。无尘回她一个微笑,“三次。”
红尘便细致地放入小量的茶叶,每一片叶都精选而出,干净的可以清晰地看见叶脉。姿态优雅的起身,到小火炉上端起一个小紫砂壶,滚烫的水从壶口注入茶杯,腾起缭绕轻盈的薄雾,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无尘忍不住赞叹,“好茶,敢问姐姐一句,可是取自天山顶的蓝茶?天山毗邻海洋,受海水反射茶叶出生时呈淡蓝色泽,茶香闻起来馥郁,喝起来清新甘冽。”
红尘眼里满是欣赏,“四小姐好有见识。蓝茶因为产量极少,知道它的人并不多,四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要说,是御景陌最喜欢喝的茶,所以她自然清楚么?——她温柔的笑笑,“似乎是从某本古书上发现的吧。”
红尘淡淡一笑,不再追问,转脸望向窗口的人,“陌,你还不过来么。”
御景陌收箫,轻步到桌前,坐下,自酌自饮。
他的冷淡让她终于受不了,“御景陌,我来,是来和你谈正事的。”
气氛顿时僵硬,御景陌喝酒的动作缓了下来,无尘死死盯着他,红尘起身,“红尘去那边弹琴,四小姐和陌先谈。”
他小口饮酒,“太子妃有什么尽管问,御景陌知无不言。”
“那天,就是三十考生被杀的那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
“有人告诉我。太子妃,你应该知道,关系到他人的性命,我必须保密。”
她突然激动的一拍桌子站起,“御景陌!”
涓涓的琴音被打断,红尘抬首望着两人,眼里突然有深切而无奈的悲伤,太像了阿,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活在这个女人的影子里么?或者,我能拥有他,也是在她的庇佑之下?甚至,我只是她的一个暂时替代?御景陌的心,一直是系在她身上吧?
他不动声色的慵懒而随意,“你这样问得太愚蠢,太子妃。我不可能说出那个人是谁。”
“御景陌,”她坐下,压低声音,近乎哀求的望着他,“求你,告诉我。”
御景陌仍旧不语,眼睛丝毫不瞟向她,而是认真的把玩起酒杯,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淡淡的开口,“理由。”
她突然很绝望,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来找他,“那天你们走后,又有另一批杀手赶来。”
他专注的盯着酒杯,“我知道。”
“我想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你认为告诉我消息的人和让杀手去杀你们的是同一个人。”
“是。”
“我记得那天你和长孙彦还有苏慕白在一起。以他们俩的武功,那几十个杀手你们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计较的好。”
她声音开始抖,“不是几十个,而是上千个。”
她的变化让他抬起了脸,今晚第一次认真的凝望她的面容,这才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而乌亮的眸子,似乎正在被某种液体充斥。
“我哥死了。”
啪的一声,御景陌手里的酒杯碎成几瓣,支离破碎的扎入手心,他皱了皱眉,红尘已经惊叫着奔到了他面前,先是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拈出碎片,再用手巾为他止血,包裹,心疼得眼泪都在打转。
他冷静的声音却是压不住的颤抖,“我能帮你什么。”
她低首,压低声音不让人听出重重的哭腔,“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老实说,我也在调查。消息是一张纸用鸽子寄给我的,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见到人。至于我为什么会相信,派五十个杀手守在那附近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只当碰碰运气。结果,你们真在那聚会。”
他顿了顿,“我正在加紧调查,一旦有结果立即通知你,尘儿。”
那样熟悉的称呼,一下把心变得好柔软,她好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好想告诉他她又多难过多无助,可是,可是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的御景陌,她不能确定他还能否体会她的悲伤。起身,微微欠身,“那无尘便等太师的消息,无尘先告退,红尘姐姐,后会有期。”
脚步突然有几分踉跄,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天旋地转,她扶住门栏,顿顿脚,御景陌磁性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那么近,仿佛他呵出的热气都能传到她的耳朵里,接着,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那样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充满歉疚和自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尘儿…对不起,那天,那天…我居然没去帮你。”
能怪他么?他当时昏迷不醒,而且,他也没有义务吧?要怪,就怪长孙无尘太无能了阿。要不是为了保住她,哥哥根本就不会……
最熟悉的怀抱里,她终于哭出了声。
正文 第十七章 记忆
红尘眼神复杂的望着御景陌,怀里的女子在痛哭,他的表情似乎比她更难过,满目的自责和疼惜,不住的吻她的头发,呢喃着在她耳边安慰,双手死死抱着她,仿佛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御景陌也会有这样激烈的情感么——她还以为他只会淡淡的笑,淡淡的说话,淡淡的难过,从容不惊的面对一切,可现在,他居然无措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兴许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红尘的存在。否则,他会忍心让她就这么眼睁睁的望着他和别的女人生死缠绵?
“陌。陌。”
无尘不住的呢喃他的名字,仿佛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她已经失去他太久,深宫中的寂寞与囚牢,连喊出他的名字都是奢侈。
“尘儿。我爱你。一直都爱。”
——真的么?突然心中无比的释然与开心,尘埃落定,苦苦挣扎多年的心也终于得到安生,一直以为,只有我自己还死守着,原来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傻…
无尽的倦意忽然袭来,她缓缓的合上眼,沉沉睡去。
御景陌双手赶紧接住她,小心翼翼的横抱起她放到床上,极其细心的脱去她的鞋袜,盖好被子,又用手巾一点点拭去面颊上未干的泪痕,拂开额上的散落的头发,轻轻印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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