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沉重无比的大门撑开一条缝,一个机警的眼睛往外张望着,只是望了无尘一眼,忙不迭的关门,无尘早料到会如此,一只手扣住大门,手指被狠狠地压了一下,失声叫出。里面的人似乎被吓住,赶紧把门移开些,趁着这个机会无尘的手穿过大门点住他的穴道,那人扑通一声摔到地上,无尘喘息着笑了笑,另一手推开大门。
好苦涩的笑。苏慕白突然有些心疼。富可敌国的长孙家,难道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怎么会这般警惕?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无尘会到来,难道他们对每一个到访的都是如此?
一进门便更加夸张,几十个手持木棍的家丁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凶神恶煞的望着两人,像极了豺狼虎豹。苏慕白刚要出手,无尘已经挡住他,“我要见我娘,我有事要和我娘亲自说。”
一个老者从人群后走到前面来,须眉飘飘,看起来很慈祥,说话却毫不容情,“夫人交待过,她没有女儿,如果有人自称是她女儿,立即赶出长孙家大门!若有不从,乱棍打死!”
无尘压低声音哀求,“何管家,你去通报一声,你去告诉娘我来了,她不会……”
正文 第二十二 长孙夫人
“四小姐,你何必。”何管家眉目里是不住的叹息,“夫人最近病重,不想见任何人,更何况你,怕是让她见了就会伤心死。夫人难得有几天不念着老爷,你就不要再让她记起那些事了。”
“娘病重?何管家,求你——”
“你这个小贱人怎么又来了,长孙家不欢迎你,你走呀!”更为锐利刺耳的声音划破耳膜,一个摇曳生姿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摇着一只孔雀扇,鼓着眼睛冲无尘大吼,“当初气死老爷,长孙家大门就永不再向你敞开!说过这么多次你怎么就不听?死赖在这你自己不羞?还是你想要长孙家再打发一点钱给你那个没用的丈夫?快走快走!”
无尘死咬着嘴唇听她骂完,眼眶有些发红,“二娘…”
“快滚!你已经不是长孙家的人了!不要叫我二娘,滚!”
“我…”
“我什么我?长孙家的人给你丢尽了,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最好去死,滚!”
无尘突然伸出手扶住苏慕白,大口的喘气。“二娘”的谩骂仍在继续,她一言不发得听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紧咬着嘴唇,只是苍白的像一个死人。陡然,一口殷红的血便喷了出来。
苏慕白一惊,一手从腋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赶紧掏出手绢来拭血,任他再怎么好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发作了,“你这个女人太过分!你又不是无尘的娘,你在这乱喊什么!”
“你这哪来的小子,长孙家的事关你外人什么事?我跟你说……”
“娘,算了吧。”人群外,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这场激烈的争吵,众人迅速的让出一条路,一个华服男子出现在视线里,乖巧的立在母亲身边,挽着她的手臂,似乎相当熟悉他娘的脾气,“妹妹都被您骂到这样,相信她也悔过了,这是娘的功劳呢。现在她吐血,我们先把她带去卧房,就当是救一个普通人好么?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好不好?”
二娘被他夸的心花怒放,哪还好意思拒绝,加之最心疼这个独生儿子,更是不会拒绝。见她面色稍稍缓解,男子立即下令,“先把小姐带去我的卧房,让华大夫立即去为小姐看伤。”
无尘完全被苏慕白横抱在了怀里,嘴里呢喃着,“谢谢…三哥。”
苏慕白狠狠瞪了女人一眼,便由下人领着去了长孙步的房间。因为府邸实在太大,路途非常遥远,他心急如焚,几个下人还像没事人一样慢悠悠走着,他忍不住拉住一个下人,“你能不能快点?”
“急什么?”那下人的回答更是悠悠然,“四小姐哪次回来不是被整的半死?这次还算好的,幸好三公子在。否则哟——”
“否则什么?”
那下人似乎警觉了起来,“没什么。这位公子,你真为小姐好就不要她再回这了。长孙家已经不认四小姐,来也是白来。”
下人的话冰冰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以无尘这样的脾气和性格来说,通常下人都会非常喜欢她,可是长孙家的仆人对她似乎没有定点好感。这真是奇怪——自己家的仆人反不喜欢自己?苏慕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关于长孙家的一切仿佛一个谜。彦过去也是极少提到家庭,他所提的家仅限于无尘一个人而已,这个看似低调的家族,到底有什么秘密?
长孙步的房间很漂亮,馨香袅袅,可是他妻子嫌恶的眼神让苏慕白非常的不悦。华大夫很快赶来,细心的给无尘诊脉,只是略一放手就开始写方。这时长孙步推门而入,立在大夫身边轻声询问妹妹的病情。
“小姐是老毛病,夫人生她时不足月,自小身子虚,体质弱,没什么药好开,就开些日常补药,平时不要受太大刺激,少操心,少劳累,多注意身子就没事了。老奴亲自去熬药,先告退。”
病榻上无尘仍掩嘴低低的咳嗽着,长孙步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她尽量的压平下咳嗽,苍白的面容微微笑着,“三哥,不用担心,我没事。大哥最近还好么?”
长孙步疼惜的抚摸妹妹的头发,低声安慰,“他很好,他现在在别国做生意,暂时你见不到他。不用惦念,下次我和大哥一起去宫里见你。你好好养身子。”
无尘颔首,突然红了眼眶,“三哥…我想见娘。”
“娘一定已经知道你来了,她想见你,自然会过来。大娘的脾气你也清楚,她铁了心不见你怎么说也没用。无尘,有些是你还是看开些,都这么多年了,还执著着这些,何苦呢?娘不认你,不还有哥哥么?”
“三哥…”她哽咽了,“二哥死了。”
长孙步抿了抿嘴唇,眼神黯然,“我们都知道了。祠堂、招魂都已经按习俗办好,大娘最近病重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你万万不可再向大娘提起。”
身后的苏慕白愣了一愣,都知道了?怎么可能?连御景陌那样强大的情报网都是在无尘告诉他后才知道,难道长孙家也有着一条了解全国情形的情报网?而且,比御景陌的更为强大?
“提罢,人都死了,我还能怎么样,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长孙步恭敬俯身,冲从门口进来的女人招呼,“大娘。”
长孙夫人?一个有些臃肿的老太,气质极尽高贵典雅,衣裳虽简单朴素,却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普通人家怕是一辈子也巴望不到的。她已经老了,脸上布着密密的皱眉,可仍能想象得出曾经怎样的美貌,因为她有一双和无尘一模一样的眼睛,苍老也掩不住的光华。
正文 第二十三 陷阱
她往无尘床沿上一坐,背脊挺得笔直,“所有人都出去,我要和太子妃娘娘说点话。”
“是。”
长孙步恭敬的欠身,冲苏慕白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两人出门后长孙夫人却并没有说话,屋里静得有几分可怕。无尘瑟瑟的望着妇人,眼里既是渴望又是恐惧,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子,压低声音,“娘…”
她已经被拒绝过太多次。长孙夫人这次却出奇的没有立即纠正她,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抚摸女儿的面颊,苍白的面颊凉如冰,触到时都忍不住一抖,重重叹气,“尘儿,这些年也苦了你…出生娘就没能给你个健康的身子,一直病病好好的,哪能让娘不心疼。娘没有尽到做娘的职责,你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御景家,回来住了没半个月又被送入皇宫…当真是做娘的不好。”
“尘儿,我们不妨也把话摊开来说。三个孩子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因为你最像我,也最聪明,最懂事。可是我不知道你当初怎么会作出那样的蠢事来,竟然把你爹活活气死,把长孙家的颜面和尊严完全毁于一旦,你知道娘这么多年来有多恨你?”
无尘痛苦的闭上眼,泪水不住地从腮边滚落,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一次,她在御景家门前苦跪三日三夜,闹得满城风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长孙家出了这么个厚颜无耻的女儿,居然在一个未婚男子的家门前跪着求着要见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足以让全天下女人引以为戒。这也是为什么皇室偷偷迎娶她的原因——这个女人,再当是完全是个话柄,若不是圣上的执意,她定然不能入皇族。
御景老爷在愤怒至极的时候派下人叫来了父亲,书香世家出生的父亲本就重病,被那一气,昏倒在地,再未醒来。
在大户人家,颜面是比亲情更重要的地东西。无尘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未责怪过他们将来赶出家门,只希望能偶尔见一见母亲,却都不被允许。
“但娘现在也想通了,毕竟,你是我女儿。怎样的过错都可以原谅,娘老了,希望膝下有个女儿陪伴,说说贴心话。对你当年和御景陌的事情,我们也确实有责任,两两相抵,我就不再计较…幸好你和御景陌那孩子现在都过得很好,我的良心也过得去些。
——是么?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吧?她只觉得眼泪流得更凶,心中痛如刀绞,却艰难的开口,“是…我和他都很好。娘不用担心我。”
似乎察觉了什么,长孙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掏出手巾来为无尘擦泪,“六年了,怎么样的感情都该淡忘了罢?不要再对御景陌……至于你和烨光,这些年听说也相处得蛮好。但娘始终认为他不是个人中之龙的料,所以,娘现在要另外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长孙家的生死存亡,甚至更多人,尘儿,你认真听好,再决定,是与我们一起,还是离开。”
无尘睁开眼望着她,心中突然很不安,隐隐感觉到这会是件非比寻常的大事。
——好事?还是坏事?
屋外,长孙步带着苏慕白在花园里散步,作为经商的高手,长孙步是个非常善谈的人,与苏慕白海阔天空一阵乱扯,竟然苏慕白感到了微微的头晕。但也渐渐了解到一些长孙家的情况,比如无尘几乎从没在家里住过,所以仆人对她根本不熟。三个哥哥都非常宠爱体弱多病的小妹妹,曾经不顾家人的反对偷偷去皇宫看她,还有他们也认识御景陌以及他的哥哥姐姐,可以说,到无尘这一代,长孙家的孩子和御景家的孩子关系都是非常熟稔的。
花园大的惊人,苏慕白却细心的发觉他重复三次走过了一个地方。也就是说,长孙步有意或者无意把他饶在一个圈子里走。看来这繁花似锦的长孙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苏慕白不由多留个心眼,细心的审查起庭院来。正在这时,一个下人突然跑上前,行礼,“少爷,夫人叫你前去。”
苏慕白盈盈一笑,“长孙兄先忙,我自己转转。”
长孙步踟蹰一下,嘱咐下人,“你陪着公子。”又转身对苏慕白歉意地笑笑,匆匆离去。
仆人恭敬的欠身,“公子,跟奴才这边走。”
苏慕白暗自偷笑,“好。”
葡人便带着他在庭院里转悠起来,可走了没几步,就被累得够呛。苏慕白的速度简直惊人,他一个普通人那里跟得上,没多久苏慕白安慰的拍一拍他肩膀,“这位小兄弟,你太累了就先去歇着,我自个转也一样。”
那仆人累的大口喘气,连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苏慕白悠哉的独自远去了。
专挑长孙步先前没去过的地方,他安然自若的走着,步履却轻如白烟,一般人绝对发觉不了。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他转了大半个圈都没发现任何异常,悻悻准备离开,突然,一阵极低的说话声传入耳朵。声音极轻,根本无法判断再说什么,但绝对是人声。他环顾四周,平静得很,只有一面竹篱笆隔墙,声音定然是从隔墙里传出。拨开花丛上前,透过墙面偷偷地往里望去——几十个黑衣人站在一起,为首的一个正在说着什么,声音太轻听不到话,他仔细一瞧,突然觉得那个首领有些眼熟。不觉更加凑近些去看,企图完全看清那人的容貌,突然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他身子僵硬了。一、二、三,回手,啪的一声,一个仆人狼狈的晕倒在地上。院子里的人顿时警觉,人群迅速散开,刹那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待苏慕白回首时眼前空荡荡的,似乎刚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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