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致远”的战沉,原本躲在铁甲舰“定远”背后的“济远”管带方伯谦极其畏惧,立即转舵逃往旅顺,伴随的“广甲”见状随之仿效。“经远”、“来远”、“靖远”3舰此时也已经火势熊熊,也暂时撤出战场。而“定远”则抓紧时间扑灭了大火,与“镇远”协同发起了复仇的猛烈反击。15时30分,2发205mm巨弹命中“松岛”4号炮位,引起甲板上的火药、炮弹大爆炸,其海军大尉志摩清宜以下28人当即阵亡,68人负伤,军舰上白烟蒸腾,一片火海。大爆炸使得大部火炮被毁、轮机操纵装置受创,彻底失去作战能力。至16时,“松岛”升不管旗,令各舰自由行动,伊东亨率幕僚移舰“桥立”。
然而此时,随着日本第一游击队的参战和“致远”的战沉,北洋海军已经显现出劣势,16时16分,第一游击队随即追击“靖远”、“经远”、“来远”至大鹿岛。鉴于“靖远”、“来远”伤势较重,“经远”乃先独立迎击敌4舰围攻。日舰速射炮火密集,“经远”上弹落如雨,此时的“经远”司令塔采用了顶盖与塔壁留出整体空隙的整通式观察窗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管带林永升在指挥作战中被弹片命中头部,当即阵亡,随即接替指挥的帮带大副陈荣、二副陈京莹也先后殉国。“经远”吨位小,舷侧装甲防护面积小,舰体多处被击穿,而日本第一游击队的攻击越发猛烈,“炮弹全部命中,电光四迸,火焰冲天。”火势已经不可控制,燃烧至弹药库引发大爆炸,17时30分左右,“经远”左倾沉没。日军记载:“敌军终未升起降旗,一直奋战,死而后已,当可瞑目海底。”
大海战(9)
由于“经远”的坚决抵抗,“靖远”、“来远”扑灭了大火,堵塞了漏洞,随即背倚浅滩,与日本第一游击队交战,直至战斗结束。
此时主战场上的双方战舰仅剩下“定远”、“镇远”与“严岛”、“桥立”、“扶桑”、“千代田”了,“平远”、“广丙”和“松岛”也都因重伤暂时撤出战场。日本4舰围攻中国铁甲舰,速射炮火力炽烈,然而其专门设计,意图击破“定远”、“镇远”装甲,装置于三景舰上的320mm重炮几乎成了摆设,战斗发射速度竟从正常的1发/10分慢至1发/1小时,且无一命中。铁甲舰防御坚厚,虽被命中极多,却几乎毫发无伤。反而是305mm巨炮给日舰威胁极大。至17时45分,伊东认识到想击沉北洋海军铁甲舰几无可能,且己方战舰也全部伤痕累累,形势并非完全有利,于是组织舰队撤退。
“靖远”、“来远”见日舰撤退,便向旗舰靠拢。“靖远”管带叶祖知道旗舰“定远”桅楼被毁,乃主动升指挥旗,召集各舰集中。“靖远”、“来远”、“定远”、“镇远”、“平远”、“广丙”6舰随后尾追日舰队一段,因速度较慢无法追上,乃转舵返归旅顺。
持续了5个小时的“大东沟海战”就这样结束了!
18日凌晨,“济远”首先抵达旅顺,方伯谦称“济远”舰艏漏水、火炮俱坏,因而退出战场。余船正在交战,胜负不明。旅顺口营务处道员龚照立即电告李鸿章。
至6时,北洋舰队余舰返回旅顺口。“广甲”因天黑在大连外三山岛搁浅。丁汝昌多处负伤,被人抬下“定远”。他布置马上维修各舰后,随即向李鸿章发电汇报战况。
19日,丁汝昌派“济远”前往三山岛牵引“广甲”出险,未成。后又派拖船“金龙”前去,但因搁浅较重,确实无法拖出,被迫将其就地炸毁。
20日,丁汝昌伤势恶化,乃请在林、刘中选一人代理职务,李鸿章选择了刘步蟾。随即,丁又向李鸿章发出第二封战况电报:
……当酣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方伯谦首先逃回,各舰观望星散。日船分队追赶“济远”不及,折回将“经远”拦截击沉。余船复回归队,“超勇”舱内被敌炮击入火起,驶至浅处焚没。查战时,“定远”、“镇远”舱内亦为敌弹燃烧,一面救火,一面抵敌,皆无失事。“超”、“扬”若不驶至浅处,火即可救。“经远”同“致远”一样奋勇摧敌,闻自该管带等中炮阵亡,船方离队,如仍紧随不散,火亦可救。“广甲”管带吴敬荣随“济远”逃至三山岛东触礁。……窃自日寇起衅以来,昌屡次传令,谆谆告诫,谓日人船炮皆快,我军必须整队攻击,万不可里,免被敌人所算。此次“来远”、“靖远”如不归队,“定”、“镇”亦难保全,乃“济远”首先退避,将队伍牵乱,“广甲”随逃,若不严行参办,将来无以儆效尤而期振作,余船请暂免参,“定远”、“镇远”异常苦战,自昌受伤后,刘镇步蟾尤为出力……
10月5日,丁汝昌的第三封战况报告又至:
……十八日午初,遥见西南有烟东来,知是倭船,即令十船起碇迎击。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相距渐近,我军开炮轰击。敌队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弹纷集。我军整队迎敌,“左一”雷艇亦到,各船循环攻击,坚忍相持。至未正三刻,“平远”、“广丙”二船,“福龙”雷艇续至。“定远”猛发右炮攻倭大队,各船又发左炮攻倭尾队三船,中其“扶桑”舰,三船实时离开,旋即回队,围绕我军,夹击包抄。开花子弹如雨,一排所发,即有百余子之多。各船均以船头抵御,冀以大炮得力。敌忽以鱼雷快船直攻“定远”,尚未驶到,“致远”开足机轮,驶出“定远”之前,即将来船攻沉。倭船以鱼雷轰击,“致远”旋亦沉没,管带邓世昌、大副陈金揆同时落水。“经远”先随“致远”,管带林永升奋勇督战,突中敌弹,脑裂阵亡。“济远”先被敌船截在阵外,及见“致远”沉没,首先驶逃,“广甲”继退。“经远”因管带既亡,船又失火,亦同退驶。倭始以四船尾追“济远”、“广甲”,因相距过远折回,乃围攻“经远”,先以鱼雷,继以丛弹,拒战良久,遂被击沉。“超勇”舱内中弹火起,旋即沉没。“扬威”舱内亦被弹炸,又为“济远”当腰触裂,驶至浅水而沉。该两船管带黄建勋、林履中随船焚溺同殒。“来远”、“靖远”苦战多时,“来远”舱内中弹过多,延烧房舱数十间。“靖远”水线为弹所伤,进水甚多,均即暂驶离队,扑救修补。“平远”、“广丙”及“福龙”雷艇尾追装兵倭船,为敌所断,未及归队。此时仅余“定”、“镇”两舰与倭各舰相搏,历一时许,巨炮均经受伤……
大海战(10)
李鸿章据此为邓世昌、林永胜等请恤。邓勇烈事迹早已传遍北京,不仅李鸿章接到噩耗当日老泪纵横,反复念叨:“不料今世尚有此人。”光绪此时更是垂泪撰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特赐“壮节”谥号。同日,李鸿章还转呈丁汝昌所撰《海军劝惩章程》,援引邓世昌船沉誓不独生之例,建议各舰凡前敌冲锋尽力攻击而至船沉,或机器损坏,或子弹罄尽,或伤焚太甚者,准免治罪,仍予论功,以为海军保存人才。这一建议被允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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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之战:东亚秩序的拐点(1)
甲午之战后,中日两国力量对比发生改变——中国丧失了转变为一个现代国家的历史机遇,而日本却由此开始现代化进程并进入世界列强行列。
甲午之战,是发生在东亚文明板块内的激烈撞击,是由东亚秩序与西方秩序之间的冲突引发的。西方列强入侵中国使东亚秩序遭到破坏,而日本随后成为东亚秩序的挑战者。一些政治学家认为,西方秩序呈垂直结构,以帝国式等级体系将许多国家联系在核心国家周围,即强国将弱国作为经济政治附庸,进行商品倾销和资源掠夺。这种国家关系结构是西方社会强盛的制度基础。而东亚秩序则是水平结构的,自由松散地组成宗主国与其藩属之间的关系。这一体系中的一个要素是“封”,即宗主国给外番赐以封号;另一要素则是“贡”,即由小国给宗主国进贡。这种纳贡也有贸易的成分在其中。东亚秩序是僵化的、未受挑战的,而西方秩序则呈现着现代结构,充满竞争活力。大陆型封闭式的中华秩序,最终被海洋型开放式的西方秩序撞了个粉碎。在此之前的几千年中,虽然有一些少数民族对东亚秩序进行挑战,并取得一些成功,但从未改变这种秩序结构。
西方列强入侵中国使东亚传统秩序遭到破坏,日本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当日本发现西方力量的强大,便决定与之合流——对西方列强来说,他们在向中国进击时如能有一个东亚同谋者,那将极为有用。日本正是在加入西方秩序之后挑战东亚秩序获得了某种成功。
西方列强强迫日本要比强迫中国晚十多年。中国的惨败使日本领导人陷入恐惧而不敢抵抗,以免重蹈中国鸦片战争的覆辙。虽然日本人曾试图在下关和鹿儿岛进行地方性抵抗,但以悲惨的失败结局告终。日本还比中国幸运,它从未被完全拖进一个依附性的“殖民地”贸易模式当中去,它几乎完全避免了外国贷款和外来投资,能够雇佣并解雇外国技师。此外日本的条约体系从来没有发展到正式割让领土的程度,在明治维新前,西方传教士也未得到去日本内地传教的权利,关于势力范围或瓜分日本的情况也从未出现。
中日两国各自承受的外来影响之强度也有所区别。西方在日本的经济和战略意图始终是有限的。对欧洲列强来说,日本是一个次要对象。日本得不到在中国通过鸦片交换茶叶或白银所形成的商业利润。口岸开放之后,西方对中国的贸易在数量和价值上都远远超过了与日本的贸易。
西方列强对待中日的不同态度影响了两国的发展速度。新的国际环境给中国带来了挑战、刺激和榜样,也带来劣势和屈辱,它迫使中国用新开发的财源来支付由失败和挫折所招致的债务,迫使中国建设一支现代海陆武装。西方列强的国际秩序为中国展示了诸种手段,却又阻止中国使用这些手段;它对中国提出了挑战,却又限制并破坏中国起来应付这一挑战。
鸦片战争之前,清朝的力量劣势主要集中在沿海地区和海上。为安全之故,清朝统治者在亚洲大陆执行积极的军事外交政策,北向战略在清政府战略决策中居首要地位。
但是俄国在远东的扩张及英国在东南沿海的扩张再一次加剧清朝的不安全感。北方大陆和南方海洋同时遭到侵略,在中国历史上尚属首次。主权和领土遭到侵略,迫使清王朝开始了战略的转移——建立北洋水师并实施海洋战略。然而,让一个行驶了数百年的巨轮突然掉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更不幸的是,清廷并未意识到“中华秩序”悄然崩溃的事实,以及潜在的强大竞争者日本已蓄积了力量,等待着尾随在西方列强之后对中国作最后的一击。
历史上日本遭到过两次侵袭。一次是从亚洲大陆俯冲的忽必烈的蒙古军,但由于朝鲜海峡风高浪大,蒙古军的两次攻击都失败于恶劣的天气。后一次是19世纪中叶从太平洋彼岸入侵的美国舰队,日本被迫与美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大约正是由于这一点,日本认为它的真正的威胁来自海上。从明治维新时代起,日本一直在加强其海上力量,力图夺取西太平洋制海权——这成为日本在不到10年的时间内先后与清朝、俄国进行海上战争的重要动力。出于这一点,日本开始推行自始至终贯彻不移的地缘战略:首先是建立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控制与日本关联的任何岛屿——从千岛群岛、日本本岛、琉球群岛到台湾岛以及周围的海域。日本战略家认为,如果这样,就可以消除来自俄罗斯和中国方面的任何压力,并具有巨大的地缘战略优势,以在关键时打击这两个大国的有生力量。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就是日本实施第一步战略的主要步骤,事实证明日本在完成这一战略步骤之后,使亚欧大陆东部地区安全与繁荣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甲午之战:东亚秩序的拐点(2)
在对日本有利时,爆发了甲午战争,这次战争以北洋水师大败而告终,战争结束后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规定:朝鲜、中国台湾和山东半岛交由日本控制。
甲午海战之后日本首相山县有朋认为,日本虽然得到了它的“主权线”,但是日本还要获得“利益线”,为的是防止外来力量从陆地和海洋“攻击”日本。日本的“利益线”,从堪察加半岛一直延伸到萨哈林岛再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向南包括朝鲜半岛,从山东半岛往南到福建,然后向东到台湾、琉球群岛,再向外进入太平洋如小笠原群岛和密克罗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