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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濂甫在1947年去了香港,他是不管自己孩子的死活的。
好在孩子们的外婆朱逸民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得知大小姐去世后,曾多次从美国寄钱来。大概她怕公开从海外给瞿氏姐妹寄钱,会给瞿明明的处境带来不便,毕竟那时的美国与中国大陆处于对立状态,就把钱寄给张家的好友、上海儿童医院的院长富文寿先生家,他的夫人是永安公司郭家的三小姐,叫郭宝珠(露茜的姐姐),与张家都是熟人。每次钱寄到了,他们就打电话叫瞿明明到他们家取钱。“三反”“五反”以后,国内政治空气渐趋紧张,瞿明明叫外婆不要再寄了,宁可艰苦一些,外婆也就不便再寄了。瞿氏姐妹兄弟一直念记着外婆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予她们的关怀。
张蕊英去世两年后(1952年),瞿濂甫在香港去世,当时他的父亲还在世。当有人问起要不要将他的灵柩运回上海时,他的亲生父亲立马表示:“不必!”可见,他的亲生父母也早就视其为多余了。4
贤妻良母型的二小姐张芷英
张静江的二小姐张芷英是个很有主见的、外柔内刚的贤妻良母,性格中还不乏幽默细胞。她也是从小在法国和美国读书,中学毕业后进入纽约哥伦比亚大学BARNARD学院就读的,所以法文和英文都很好。但是一旦回到上海,中国话反而不会说了,于是回过头去再进中西女中补习中文,把中学又读了一遍。
在中西女中读了两年后,中文勉强能应付了,但是书写上还常常要闹笑话。比较值得“纪念”的是她结婚时候的登记。结婚登记嘛,新郎新娘自然必须亲自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的。新郎官签名后就轮到她了,她拿起笔来写得倒挺利索,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竟把张芷英的“张”字的最后两笔给忘掉了,写成了一个谁也不认得的字。事后她很懊恼,说“我把我的姓少写了一只脚”。自己的姓都会“少写一只脚”,可见中文关的确过得很艰难。
芷英表面上跟她的大姐一样,窈窕淑女,文静而典雅,但是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她是很大胆泼辣,很有爆发力的。
她们回到上海不久,有一次她走在街上,突然上来一个小偷,伸手把她的钱包给抢走了。张家小姐那时都穿高跟鞋,大概那个小偷断定这个千金小姐不会来追他的,说不定早吓晕了也说不定。谁知这位千金小姐跟人家不一样,她把高跟皮鞋一脱,赤脚就追,居然被她追上了,抓住了那小偷,夺回了自己的钱包,还狠狠地把那个小偷教训了一顿!可是那小偷也不是等闲之辈,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对小姐哭诉说自己的父亲正在生病,家里没有钱给老人治病,不得已才想出此招……这一招也真灵,张芷英一听就心软了,还觉得他孝心可嘉,于是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分给他一些,对小偷说:“你孝顺大人需要钱,就应当跟我说,不要抢!”然后光着脚,雇了一辆黄包车自行回家。
回到家里,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倒不是心疼女儿给小偷钱,而是担心这些天真烂漫的小姐,脑子里根本没有坏人的概念,遇到危险怎么办?于是赶紧把女儿教训一顿,立下规矩一大堆:女孩子不许离家太远,不许到那些治安差的地段去,不许一个人出去,不许……
回沪两年之后(1925年),她与周君梅(名周延鼎)结为伉俪。周君梅是考取清华大学庚子赔款的留美学生,在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MIT毕业,也是南浔人,他们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周家也是南浔著名的富户,祖上跟张家的祖辈一样,也是以丝业和盐业发的家。两个人是同乡,都在美国受过高等教育,又有同样的家族背景,他乡遇知音,遂一见钟情。张芷英是张家姐妹中第一个出阁的。婚后他们夫唱妇随,相亲相爱50年,养育了四个孩子(一男三女)。随着中国政局的动荡,他们也饱尝了颠沛流离和艰苦创业之苦。但是无论怎样艰苦的环境和生活,张芷英都能应付裕如。
12。张静江的十朵金花(5)
他们婚后先在杭州开了一家丝厂,经营得很不错。张静江见这个女婿这么能干,就叫他来帮自己做事。那时张静江主持国家建设委员会,正在大搞基础建设,于是就叫周君梅去主持修筑铁路,出任了江南铁路公司的总经理,张静江自己当董事长。
可是这样翁唱婿随的太平日子并没有多少年,抗战爆发了。战争年代里,他们一家没有跟随张静江避往海外,而是辗转大后方,先后到了昆明、缅甸和印度等地,仍旧办实业,以实业的成绩支援前方抗战。他们响应云南实业家缪云台开发大西南的号召,毅然南下,率先在昆明办起了云南丝厂。云南这个地方靠近越南,而越南历史上是法国的殖民地,云南受其影响,因而法语较为通用。从沿海和北方去的人大多感到不很方便,但是芷英却如鱼得水,她的法文有用武之地了。
有一次,他们的好友程太太突发急病,张芷英眼看情况危急,就冒雨跑到一家距离不近的昆明唯一的一家法国医院求救。那个医院的医生本是坐院门诊而不出诊的,但是医生硬是被芷英流利的法语说服了,破例乘自己的包车去程太太家诊治,化解了一桩人命关天的危机。
1941年,周君梅受聘前往印度办丝厂,主要生产降落伞,供前方作战的联军空军使用。工厂设在Mysor省的一个小城Kollagal,那个地方过去一直是英属殖民地,生活很艰苦,气候条件和生活习俗也与中国大异,张芷英毅然带着四个孩子陪同丈夫前去,自然又要调整全家的生活,以适合新的环境。这时她的英语又发挥了出色的作用,使全家的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很快顺畅起来。
抗战胜利之后,他们全家跟所有在战时迁往内地的家庭一样,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南京。可是好景不长,不久内战又席卷全国。随着国民党军队在长江以北的节节败退,他们一家又一次面临逃难。张芷英先尽力把四个子女送到美国去读书,自己与丈夫把在国内的一切安排好之后,才去美国与孩子们团聚。她于1975年在美国去世。她一生相夫教子,辗转各地,是丈夫的贤内助,也是孩子们引以为豪的母亲。令她欣慰和自豪的是,儿子周世经成长为优秀的电脑工程师,在1975年发明了电脑中到现在还不能缺少的Floppy Disk puter Memory。在美国华盛顿的国家Smithsonian博物馆的橱窗里,现在还展览着他制作的模型。
现在,周君梅、张芷英夫妇的四个儿女都已成了爷爷奶奶,他们名下的第三代、第四代也“转眼忽成行”了,其中有七个孙子、孙女,十四个曾孙、曾孙女,俨然一个大家庭了。5
三小姐张芸英把宋子文晾在一边
三小姐张芸英是位钢琴艺术家,还是国际广播电台的翻译和编辑工作者,她一生从未离开过钢琴,直到晚年仍旧每天弹钢琴,而且把儿子和孙子都培养成了钢琴艺术家。
张芸英的父母原本都不乏艺术细胞。她的母亲姚蕙是苏州城里的大家闺秀,能诗会画,有很深的中国古典文学和美学根基。张静江在出版大型彩色画报《世界》杂志的时候,姚蕙任发行人,想必与她的美学基础是分不开的。张静江年青时受舅舅庞莱臣的影响,也很注重书房的功夫,而且收藏宏富。他绘画喜仿八大山人,现在他的南浔故居陈列馆里仍挂着他的山水绘画作品;他的书法则喜练行书,而且自成一格,人云与他那天马行空般的性格十分相符。
姚蕙夫人生的五朵金花超水准地继承和发挥了父母的艺术细胞,她们从小就泡在钢琴和色彩里,加上长期的西方开放式的教育和生活,使她们一个个都才华横溢,具备了相当的艺术才干,尤其是老三张芸英、老四张荔英、老五张菁英,她们终生与艺术结缘,成为职业艺术家,分别是音乐家、画家、服装设计师。
三小姐张芸英是职业钢琴艺术家,她从小就学弹钢琴,在法国毕业于Lorace Jules Ferry小学,在美国就读Horace Mann中学,高中毕业时,已经能开钢琴演奏音乐会了。1924年回上海后在中西女中补习中文,同时跟一位叫Lazarev的白俄女教授继续学钢琴演奏,是上海滩有名的才女。
12。张静江的十朵金花(6)
说到她的音乐才能,他的弟弟张乃昌在回忆录中有这样一段:“在暑期,我母亲和几个我同父异母的姐妹会到山上(张静江在莫干山上的别墅)来跟我住在一起。母亲有一架手摇的留声机,我们在晚上播放舞曲。我的三姐苏姗(张芸英)教给我许多舞步。她教给我华尔兹的滑步、狐步舞,我也学会了探戈、查尔斯顿舞等。那时我只有七岁,在这个年龄学会跳舞可以发展出自然的节奏感。有了这样的基础,稍后在高中,我选修了跳舞课,学到了更多。有一次,我的指导老师对别人介绍我说:‘他拥有自然的、惬意的、放松的舞姿,舞蹈使他变得优雅高贵。’他希望我成为领舞,但是我太矮了,不能和同年龄的高个子的美国女孩搭档。这是我无法克服的问题,因此我终究没能当上领舞。但是指导老师的鼓励使我更加喜爱舞蹈。在整个高中阶段,我的舞蹈日程总是排得满满的……我在高中的岁月真是风光无限。”
可惜,让张芸英爆得大名的首先不是她的钢琴,而是她的恋爱史。
她是在1924年从美国回国的轮船上认识了留美成才的陈寿荫的。那时陈寿荫刚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工科毕业,西装革履,风流倜傥,一口英语讲得非常高雅,中文基础也很好,会写中国诗词。他见到身材苗条、衣着讲究、气质高雅的张芸英,十分倾慕,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聊天,还写诗相送。张芸英觉得他很有才气,谈吐不凡,也愿意与之交往。他们都是爱好艺术的青年,见识多广,风华正茂,在一起自是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两个月的富有诗意的海上生活,给了他们充足的交流时间,竟然培育出爱情的萌芽。陈寿荫到上海后没有干工程,而是选择了他最喜爱的电影艺术,当导演,这就更富有了浪漫色彩,也就更符合芸英的艺术理想。
可是老太爷张静江不同意这门婚事。老太爷一向开明,主张自由、民主、开放,但对三女儿芸英的这门婚事却极力反对。也许是他的门户观念在作怪,也许他认为文艺圈的人士不甚可靠,或许他对芸英特别宝贝,无论谁来求婚,他都不答应。北伐之前张静江在广州(被蒋介石请去坐镇大本营),芸英从上海前去探望老爸,竟被宋子文一眼看中,追求甚为“紧张”。宋子文身为国舅,又出掌民国财政,张静江还看不中他呢,遑论他人!
可能当时的张芸英实在是太出众了,在广州惹得国舅有些乱了方寸,竟然有一次在海边游泳的时候,当着其他朋友的面,向张芸英赠送一枚戒指,气得张芸英拿过来就扔到了海里,弄得国舅大大地失了面子,下不了台,一时传为大笑话。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在张芸英要乘船回上海时,竟下令不许开船。可是他不懂得,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惹小姐讨厌了。
宋子文哪里知道,张家小姐个个都是貌似柔弱,实乃刚强的新派女子,一心要追求真正的爱情和幸福,你那国舅的身份算什么?在她们眼里根本还排不上号呢!张老太爷那“无政府主义”的细胞,其实早已无形中“遗传”给了小姐们,于是芸英决意“造反”。本来张家小姐目标就大,人们对于名流的情事更着意关注,宋子文追慕芸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上海,陈寿荫这头又摆不平了,立马发来一封电报促其赶快返沪,不然的话他就要自杀……还是芸英有办法,她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摆脱了宋子文,回到上海与陈寿荫结婚了。张静江虽不喜欢这个中国的第一代导演,但女儿喜欢,他毫无办法,还“乖乖地”掏出了一万元大洋,算是给女儿的嫁妆。
陈寿荫回国后曾随名导演从业,先后任职雷摩斯公司、大中华公司、新华公司、新人公司,以导演《人心》一片而赢得名声,成为中国第一代导演,也算过了把导演瘾。他胆大心细,勇于任事,对电影各个环节上的质量要求都很高,略有不合心意就作废重拍,这样就造成了大量废片,拍片成本大大提高,6这样自然招来合伙者的非议。日子久了,他在伙伴们中就不很受欢迎,弄得他也不高兴,就撒手不干了。后来他和芸英到了杭州,到他老丈人当省长的地方任职,在杭州电厂当营业科科长。抗战中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