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记忆60年·编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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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记忆60年·编年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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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963,凋谢与“大写”(1)         

  1963,凋谢与“大写”   

  《李慧娘》的成功令61岁的孟超又一次焕发出生命的激情,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春风得意。出生于山东诸城书香门第,在1961年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兼戏剧编辑室主任的孟超凭借自小打下的深厚国学功底,将明代周朝俊的《红梅记》改编为昆剧《李慧娘》。   

  《序曲》中唱道:   

  南渡江山残破,风流犹属临安。   

  喜读箨庵补《鬼辩》,意气贯长虹,奋笔诛权奸。   

  拾前人慧语,伸自己拙见,重把《红梅》旧曲新翻。   

  检点了儿女柔情、私人恩怨。   

  写繁华梦断,写北马嘶嘶钱塘畔。   

  贾似道误国害民,笙歌夜宴,笑里藏刀杀机现;   

  裴舜卿愤慨直言遭祸端,快人心,伸正义,李慧娘英魂死后报仇冤!   

  这出戏描写南宋末年因赞叹忧国拯民的太学生裴舜卿“美哉少年!壮哉少年!”而被奸相贾似道杀害的侍妾李慧娘的幽魂解救裴舜卿于危难之际,又大骂祸国殃民的贾似道的故事。   

  然而,这一年的3月29日,中共中央批转了文化部党组3月16日的《关于停演“鬼戏”的请示报告》:全国各地,不论在城市或农村,一律停止演出有鬼魂形象的各种“鬼戏”。报告指出《李慧娘》大肆渲染鬼魂,而评论界又大加赞美,并且提出“有鬼无害论”,来为演出“鬼戏”辩护。这些助长迷信,毒害少儿心灵,妨碍群众社会主义觉悟提高的“鬼戏”有停演的必要。而且新编剧本一律不得采用有鬼魂形象的题材。   

  5月6日,《文汇报》上发表了后来被江青称为“第一篇真正有分量的批评‘有鬼无害论’的文章”——《“有鬼无害”论》,署名“梁璧辉”。“梁璧辉”者,“两笔挥”也,指的是时任中共华东局宣传部副部长的俞铭璜和时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等职的张春桥。文章说,孟超改编《红梅记》为《李慧娘》,不但没有吸取精华,剔除糟粕相反却发展了糟粕。而之前自称没有鬼魂不看戏的康生,也摇身一变,大反鬼戏、旧戏。1964年7月,在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的总结会上,他点名批判、诬陷《李慧娘》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并强令孟超“停职反省”。1966年,演出《李慧娘》的单位——北方昆曲剧院宣布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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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963,凋谢与“大写”(2)         

  事隔4年后,即1967年4月12日,江青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说:“对于那个‘有鬼无害论’,真正解决战斗的文章,是我在上海请柯庆施帮助组织的,他是支持我们的。当时在北京,可攻不开啊!”   

  就这样,一朵“鲜艳的‘红梅’”凋谢了,一个人的命运被“攻破”了。   

  而文艺界的噩梦正是从这年年初开始的。1月6日,《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刊登了时任上海市市长、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两天前在上海文艺会堂举行的文艺界新年团拜会上的讲话:“今后在创作上,作为指导思想,一定要提倡坚持‘厚今薄古’,要着重提倡写解放后十三年,要写活人,不要写古人、死人。”这与江青的思路是如此的一致,她感慨地说:“上海比北京好得多,上海有庆施”。她对柯庆施说:“我支持‘大写十三年’!柯老,我们对文艺界的看法可以说完全一致!我来到上海觉得非常亲切,上海的气氛比北京好多了!我要把上海当做基地!   

  “大写”有两个含义,一是大写特写,一是崇高。前者如“大写十三年”,后者如白求恩、雷锋。   

  2月7日,《人民日报》发表一篇通讯文章《毛主席的好战士——雷锋》,并发表《雷锋日记摘抄》,作为对上一年因公殉职的雷锋的纪念。   

  雷锋,一名湖南省长沙望城县安庆乡(现雷锋镇)普普通通的贫农的孩子,一名普通的解放军战士,最终成长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3月2日,《中国青年》第5、6期合刊上发表了毛泽东“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3月5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转登。之后每年的3月5日也就成了学习雷锋的纪念日。   

  而雷锋在他的日记中写下了质朴、真诚的思想:“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如果你是一颗最小的螺丝钉,你是否永远地坚守着你生活的岗位?如果你要告诉我们什么思想,你是否在日夜宣扬那最美丽的理想?你既然活着,你又是否为了未来的人类的生活付出你的劳动,使世界一天天变得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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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965,“几年离索,错错错”(1)         

  1965,“几年离索,错错错”   

  这一年是在“我们的一切工作,都要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社会主义革命为纲”的指导思想下开始的。   

  正因为如此,这一年7月,在1953年9月与毛泽东的争论告一段落后,听从何香凝的规劝主动要求闭门思过的梁漱溟的一些话显出了一个人的高贵气节。   

  据当时20出头的小组秘书汪东林回忆,在7月10日全国政协直属组学习会上的发言,梁漱溟不仅不提“阶级斗争”反而说自己“笨得很”,到了1950年还不承认“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走”这个话,还说记得1950年某重大节日在天安门城楼上看见郭沫若代表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向主席赠了一面写着“我们永远跟着您走”的锦旗,“我也是无党派人士,看了心里直摇头,这话在我口中是说不出来的”。倔强如斯,又怎能逃过一劫?   

  1966年8月,红卫兵冲进梁漱溟家,勒令72岁的老人站到一边,并将上前劝阻的梁夫人一顿毒打,随后将梁漱溟拉去批斗,罚跪于主席台上。而他的家也已被洗劫一空。1968年,他被赶到两间小破屋中,并补戴了一顶“右派”帽子。   

  在林彪坠机身亡后,“四人帮”借机掀起“批林批孔运动”。而运动中梁漱溟的沉默被人揣测为两者有割不断的“阶级感情”,梁漱溟终于说,我只批林,不批孔。我看不出林彪与孔子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不批孔;至于批林,我认为林彪谈不上有什么政治路线,不过一心要搞政变夺权而已。话一出口,政协学习组立即开始批判梁漱溟。从1974年2月到9月,先后经历了上百次批判,批梁收兵时还要来个总结大会,当问他可有感想时,梁漱溟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   

  “文革”结束后这个直率而倔强的老人面对“两个凡是”(凡是毛主席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唯有苦笑道:我梁漱溟不要说是在“文革”中,就是早在1953年,就已经不买“两个凡是”的账了,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幸运地度过“文革”也许要感谢毛泽东、周恩来的保护,而给予他和众多人不幸的那一刻正是开始于这一年的11月。   

  这一年还有一位思想者也陷入了阶级斗争的旋涡。   

  与梁漱溟在多年之后被补戴“右派”帽子一样少见的是1961年被摘掉“右派”帽子的顾准在这一年被第二次打成“右派”。   

  顾准夫人汪璧也再次变成“狗右派的臭婆娘”,被当众宣布开除党籍,为了5个孩子和家人不受牵连,汪璧提出离婚,顾准并不情愿,但“我欠下这个家庭这么多债,以后不应该再害亲人”。可是离婚后,汪璧也未能摆脱厄运。她因1964年在家中销毁顾准积存多年的手稿笔记,在“文革”中成了包庇并帮助“极右分子”销毁材料。外部的残酷,内心的愧疚在1968年4月8日把汪璧推向了深渊,她扔下5个孩子服毒自杀了。而被隔离的顾准得知此事已是在一年半以后了,“闻噩耗,既觉意外,也不觉意外,意外的是,她爱孩子,为什么给孩子留下一个‘母自杀’的家庭环境。不觉意外的是,1965年秋,她已写过遗嘱,1967年5月,她看来已经实在支持不住了。”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悲痛,“她为什么自杀?她不是不许我死,说要害人。她为什么要害人?”他的责问谁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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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965,“几年离索,错错错”(2)         

  1974年11月,当身患绝症——癌症晚期的顾准忍辱在“我承认,我犯了以下错误”的认错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仅仅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见见自己无时不在祝福的早已与自己“划清界限”、断绝亲缘关系的5个孩子。而这个高傲的灵魂曾在息县(1969年11月下旬顾准被下放到河南息县)批斗会上冒着“拳林脚雨”倔强地大喊“我就是不服”,正是那瘦弱身躯里一颗有爱的心令他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也希望自己临死的“屈辱”能给孩子们换回一个生存的空间。然而,当这个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同胞、爱自己的孩子的生命终于离开世界的时候,他的子女仍是不来、不来,就是不来。他们甚至回信说:“在对党的事业的热爱和对顾准的憎恨之间是不可能存在什么一般的父子感情的。”   

  顾准牺牲人格尊严和道德操守的两次妥协,仅仅换回了两次“摘帽”,而这恰恰不是他所追求的,事实上,他为之付出的家庭却离他很远很远。   

  多年以后,顾准的长女顾淑林懊悔地说:“我不想逃避自责,也无法躲开痛苦。”“我逐年追踪着父亲的一生,1957年以后,他是一步一步从地狱里过来的呀!他的深刻的思索,常常是在数不完的批斗、侮辱甚至挨打之中完成的。在他最需要亲人的时候,亲人远离了他,可是恰恰他的思考,包含着更多的真理。人生只有一个父亲,对于这样的父亲,我们做了些什么呢?”   

  为何总是,为何总是在多年之后,人们才黯然神伤地追悔往昔,徒然地感叹——   

  几年离索,错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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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汹 涌         

  【第三部分】   

  汹 涌   

  波涛汹涌的大浪过后,既有流传千古的“风流人物”,也有“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感慨,既有“独自莫凭栏”的伤怀,也有“此恨谁知”的眷念。可是“浪淘沙”后,不论金子是被带走还是留下,都应了那句“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1966,四海翻腾   

  大概每个中国人在听到“1966年”时,都会“心中一动”——熟悉的、不熟悉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了解的、不了解的,都会“心中一动”。的确,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荒谬”时代的开始,很多延续的东西至此戛然而止,很多“荒谬”的事情自此应运而生。   

  这一年吴晗已被关了起来,但是批判并未停止,而且愈演愈烈。3月28日至30日,毛泽东在杭州三次同康生、江青等人谈话,严厉指责北京市委、中宣部是“阎王殿”包庇坏人,不支持左派,并点名批评邓拓、吴晗、廖沫沙担任写稿的《三家村札记》和邓拓写的《燕山夜话》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   

  而上一年的“大棍子”通过点燃“文革”导火线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一文终于完成自己的最高形态,升级为“金棍子”的姚文元在这一年又掀 “狂潮”,5月10日,《解放日报》、《文汇报》发表《评“三家村”──〈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以此揭开“文革”的序幕。这篇文章一出,全国报刊立即转载。此文分7个部分系统全面地批判“三家村”。   

  6天以后,1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宣布撤销彭真领导的“文革五人小组”。“文化大革命”全面发动。18日,“专在字缝里找文章,把经念歪了”的林彪在会上颂扬毛泽东的“个人天才”,说党内有人要搞政变、搞颠覆。28日,中央文化革命小组成立:顾问康生,组长陈伯达,副组长江青、王任重、刘志坚、张春桥,组员谢镗忠、尹达、王力、关锋、戚本禹、穆欣、姚文元。31日,陈伯达代表中央宣布撤销吴冷西人民日报社社长职务。6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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