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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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一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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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虚构出来的。
  阿芳后来还成了音乐剧的主角,在剧中他有十三个女儿。现实生活里的阿芳则有四个儿子和十二个女儿。
  孙文避免和这位大富翁阿芳接触。他听从台湾友人林炳文的忠告。
  “阿芳已经退休并返国。直到数年前他还担任大清国的驻夏威夷名誉领事一职。虽说只是个虚衔,但总是个清朝官员,你若去劝这人造反,那岂非奇怪?光是劝诱就够让他觉得烦,有可能在担心之余向官府密告。就算阿芳本人度量大不做暗事,但管家等人却都是胆小怕事呢。别,别,你别去劝阿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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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山(6)
林炳文说道。
  “阿芳应该已取得美国国籍了……”
  “取得美国国籍就不必怕清朝官员。的确,阿芳本人可能是。但在故乡还有许多阿芳的亲戚。而且别忘了,想从阿芳身上榨出油水的官员也是一大串呢!”
  “明白了。多谢忠告!”孙文说道——“哈哈哈。一来到夏威夷,总觉得警觉性好像放松了。”
  “大概吧。就连跟夏威夷毫无渊源的我,一到此地也觉得一下子放松了。是否因为跟我的故乡台湾有些类似呢?”
  林炳文说道。
  “今后不会再找过度有钱的人当对象。虽急欲筹得军费,但也只好暂且忍耐。”
  孙文仰头望着天井说道。
  “或许未必有多大用处,但还是应该求助于洪门中人。至少他们不会出卖别人……明白了吗?用处虽不大,但也不会被出卖。一开始若能这样想就好了。嗯,我吗?我喜欢此地,所以决定暂时留在这里。”
  林炳文说道。
  在同时间剪掉辫子,但林炳文的头发长得最密。
  “对那些拥有较多却又害怕失去的人,从一开始我便不跟他们打交道。只是基于军费问题,我才多方考虑。”
  孙文环抱着双臂。
  ——士大夫(高等官僚及其阶层)不可入伙。
  这是自广州起义以来孙文一向的原则。人员来路依赖会党。从良莠不齐的会党中挑选出“良玉”,负责此一任务的便是郑士良。
  孙文决定让会党成为夏威夷兴中会的主干。林炳文对此亦表同意,他口中的洪门便是指会党。
  只是郑士良所接触的会党与在夏威夷所说的洪门大有差别。总之,就是热度有差别。
  不仅广州,在清朝统治下的土地皆禁止结社。在这块由少数者统治多数者的土地上,统治者极度害怕百姓的团结,这是因为攸关政权的存亡。故而取缔结社之事一向严格执行。
  然而,夏威夷一来远离中国本土,二来又无法律禁止结社。因此,也没什么取缔之事可言。
  与在镇压中求生存的中国本土会党相较,夏威夷简直感受不到丝毫压迫。正如林炳文所言,在比夏威夷更远的美国,那种紧张感就更淡薄了。
  据说居留美国的唐人有七成是洪门中人,亦即会党人士。一般人称同乡聚集为会,那是银会,也就是标会。既无遭到镇压的疑虑,当然也就缺乏秘密###的紧张感。
  要去到那样的地方进行革命宣传,可真是件辛苦之事。有些人根本不了解会党###和标会###之间的差别,只知那是个类似结社的团体,而一味与团体成员拉关系。
  

旧金山(1)


  孙文抵达纽约后,与美国友人在汽车上的留影

  在加州的淘金热时代,许多中国人被送去挖金矿。他们是一群被称为“苦力”的劳工奴隶。
  淘金热结束后,这群苦力又被送去建设大陆横贯铁路。
  挖金矿的地点在旧金山。“旧金山”原本只是“金山”,后来因澳洲的墨尔本被称为“新金山”,才又改名以资区别。
  铁路建设的据点是旧金山附近的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在中国人集中的旧金山和萨克拉门托一带,很早便形成了唐人街,也就是中国城。经由夏威夷洪门致公堂伙伴的介绍,孙文投宿于萨克拉门托街七百零六号的联胜杂货店。
  “若对美国的唐人期待过高,反倒会大失所望。除少数外,那些人的程度似乎不及夏威夷的唐人,只知大声喧哗。来到别人的国家,同属一国的人却又分成几派,甚至还拿出刀子、镰刀相斗殴。”
  要离开夏威夷时,钟工宇如此说道,提醒孙文注意美国唐人的劣根性。
  从那时往前推约四十年的一八五六年,三邑会馆(南海、番禺、顺德县出身者的集团)与人和会馆(客家人)的人为争金矿地盘,曾在加州中部的索诺拉(Sonora)爆发大械斗。参加械斗的人员双方共计二千五百人。
  ——索诺拉大械斗。
  这是唐人间无人不知的事件。
  此事件的解决方式还是由双方在洪门的干部出面,最后以谈和作为收场。
  孙文以洪门干部的身份出现在美国的唐人之中。所谓洪门中人,原本应该隐匿身份才对。然而,像美国的唐人社会这般经常发生事端,半公开显露身份反倒容易办事。
  索诺拉大械斗的翌年(一八五七),四邑会馆(新会、新宁、开平、恩平县出身者)与阳和会馆(香山、东莞县等沿海人)的人又在旧金山上演街头巷战。故而人人期盼有强者能出面排解这些情况。
  孙文出身广东省的香山县,本应属阳和会馆。但他却以他是旅行者为由,不肯登记在任何会馆名下。
  孙文并未否定互助组织形式的会馆,但众多会馆林立也显示出中国人将“宗族”置于“民族”之前。
  旧金山的联胜杂货店是一家兼营旅馆生意的杂货店。之前便获夏威夷旅客孙文会来投宿的通知。盛传这个孙文是从广州的刑场逃命出来,对此传闻联胜的老板抵死否认。
  “他是我在夏威夷的大哥的旧识,是个堂堂正正的医师。请大家不要散播莫名其妙的谣言。”
  老板对众人提出严重抗议。
  “我没被送上刑场,但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可真是毛骨悚然。我的好友命丧在那里,所以我根本不想看什么刑场。”
  当事人孙文笑着说道。
  登岸后第二天,他便在旧金山的街头撞见被传闻为清廷密探的吴平。
  回想起来,在离开夏威夷的前十天左右便不见吴平的踪影。此人大概是比孙文早先一步来此。夏威夷可能也潜伏有清朝官府中人,但既是在国外,也就不必有什么畏惧。听孙文这样一说,林炳文马上忠告他:
  ——你可别太乐观。对方可能趁四下无人时将你绑架送回国内。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呢!
  当时孙文仅只说道:
  ——不至于吧!……
  搭船离开火奴鲁鲁时,船上另有几位居于夏威夷的唐人。都是些为生意而往来美洲大陆的人,孙文每次碰见他们也会颔首致意,算是熟面孔。
  在船上,“旧金山”发生因出身地不同而相互对立之事成了话题。据说三邑人与四邑人之间的争斗很严重,已经酿成血腥惨剧。
  住在美国的唐人数目约十余万人,绝大部分是广东人。
  除三邑、四邑、阳和与人和这四个会馆外,另有宁阳、合和两独立会馆,当时被称为六会馆时代。
  

旧金山(2)
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涵盖广州出身者在内的三邑集团,由帮会老大冯正初排解各种纠纷。据说也因而四邑集团所经营的赌场难以维持下去。
  冯正初与警察有挂钩,陆续举发四邑集团所经营的赌场和妓院。
  ——这事不可能善了。你要去旧金山,最好暂时别涉足不良场所方可自保。
  船上有人向孙文提出这一好意的忠告。
  在旧金山的联胜杂货店刚安顿好,所听到的话题全是关于冯正初老大和四邑集团对抗之事。
  ——四邑也不是肯忍气吞声的省油灯。总有一天会反击,可能为期不远了。
  ——听说三邑的店也被砸了。再这样下去双方恐会两败俱伤。
  ——双方都犯糊涂了。
  联胜杂货店的店前摆着长椅子,几个唐人坐着闲聊。联胜的老板和孙文一样是香山县出身,因而与话题中的三邑、四邑皆无牵连。长椅上的谈话客也像全是香山县人,属于阳和会馆。
  此时人称“四邑”,然而新宁县出身者老早分出来另外成立宁阳会馆,而开平、恩平两县出身者也成立了合和会馆。四县当中既已分离出三县,“四邑”(四个聚落)一词便不再贴切,因而改名为冈州会馆。但一般人还保持四邑人这一称呼。
  “来到别人国家,还分什么三邑、四邑这种小圈圈,有什么好争的呢?”
  坐在长椅子一端的孙文如此说道。没有特定对象,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你不是那个刚住进联胜的客人吗?你刚来,所以搞不清楚。”
  一名跟孙文约莫同龄的男子拍膝说道。
  “新来的就肯定搞不清楚吗?”
  孙文说道。
  “不不,我在这儿住了十年以上,也还是搞不清楚。有时候搞不清楚反倒好些。”
  男子脱下帽子,掏出手帕擦把脸。他的前额留着又黑又密的头发。就算不看他的后脑勺,也能猜得到他没留辫子。
  孙文也脱下帽子。
  男子倒吸一口气说道:
  “你是长毛贼吗?”
  长毛贼是指太平天国的一伙人。
  “我出生得晚。”
  孙文答道。
  一八###年,太平天国的主力在天京(南京)被剿灭,那是在孙文出生的两年之前。出生得晚当然是带有惋惜太平天国覆灭的言外之意。
  “我是在天京陷落那年出生的。”
  男子说道。
  “那就是比我年长两岁的大哥了。”
  孙文笑道。
  男子头上的密发垂至额前。他举手作势拢发,说道:
  “我叫周榕,是东莞人。你叫孙文,我跟你同样是阳和。”
  阳和会馆主要以香山、东莞、增城三县的出身者为会员。的确,香山的孙文和东莞的周榕同属一个集团。然而,周榕初次见到孙文,为何会知道孙文的名字呢?又怎么会知道孙文是香山县人呢?
  孙文盯着未留辫子的周榕,露出不解的眼神。
  “哈哈哈。我什么都知道吧!我还知道你的口袋里有三百美元。在夏威夷募集到的资金共有六千美元。在日本的横滨向冯某人所借的五百元,已通过卑涉银行偿还了。你做人有原则,佩服之至!哈哈哈。”
  周榕笑道。联胜店前的几张长椅子上,先前的几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都消失了。
  “真是无所不知!调查得可真清楚,该不会只是基于兴趣吧?”
  孙文问道。
  “当然并非兴趣……而是工作,工作……”
  自称周榕的男子答道。
  “你在哪里高就呢?”
  孙文反问道。
  “你这岂不是明知故问?你若要问我打哪儿来,我就说不上来了。只能说是北京或天津,就这样多了。”
  

旧金山(3)
周榕答道。
  大清国的首都是北京,最高权力者李鸿章驻在天津。调查孙文一事到底是奉谁之命就连周榕也不清楚。
  “这是第一件工作吗?”
  对于孙文这个问题,周榕边笑着边答道:
  “工作是从横滨开始。慢慢地来。陈少白可真有趣。我原想调查他,但毕竟你才是大鱼。但调查你的事可真累人。因此,我想出了一个轻松的法子。从现在起,我会先问你:究竟要去何处?要做什么事?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想招人来发表演讲,但不知在哪里举行较好。不如就请教你吧!”
  “可以,可以,演讲的场所和群众,是吗?你可别郑重其事地办演讲,只需在群众聚集的普通场合,若无其事地发表演讲即可。但若讲得不精彩,好容易才聚起来的听众马上会散去。这里的情况可没那么容易呢!”
  “哦,那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肯定会很有趣的。”
  孙文握住周榕的手。
  被派来跟监的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的搭档,对双方而言皆落个轻松。
  “我最近常回故乡,不时会想到,若自己再像以前那样,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啊!”
  周榕说道。
  就算有这句话,孙文也仅能相信这个人一半。当然也就不可能立即完全解除戒心。
  ——你可别对美国的唐人抱持过度期望。
  这句话不晓得在他耳边重复出现过多少遍。就连对在夏威夷的唐人,孙文从少年时代起也听过许多次这句话。
  美国和夏威夷签订合并条约是在翌年(一###七)六月,从孙文儿时移住夏威夷开始,美国的影响力便极大。
  夏威夷的唐人从十九世纪中叶起开始从事制糖业。像阿芳这种拥有资产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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