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皇上宣了平身,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皇上凝着眉头,细细地端详着殿下悄然而立的女子,她的姿容绝顶,仪态大方,礼仪周全,气质华贵非常,虽然面上的表情十分谦恭,但身上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惊的气势。
这的确是个令人过目不忘了女子,但得出了这处结论后的皇上却并不高兴,他的脸上倏得闪过一丝狠戾,不管是谁阻碍了熹儿前途,他都必须将之除去。
他沉沉地开口,语气森寒,“朕听闻你素有捷才,凡事善于应对,腹中又颇有几分诗才,那朕便考考你,看看到底是真有才情,还是浪得虚名,若是你真能将我的要求作出诗来,那朕便赐你这杯周宫珍藏了百年的琼浆,若是你作不出嘛,我再好好想想到底要如何处置你。”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一片哗然。
李公公立时上前将一个玉盘呈给众人看,玉盘之上醒目地立着一只高脚玉杯,里面盛着的便是极其珍贵,只有历代帝后方能饮到的琼浆。
沈棠的眼神微微一眯,皇帝的题目想来十分刁钻,若是自己今日不能答出,想来这浪得虚名的帽子就得扣在自己身上一辈子了,受人嘲笑,无人约婚这些也就罢了,但榕儿的声名却会受自己连累,到时候他在太学院中的地位,便就尴尬了。
最可笑的是,自己何曾有过什么诗才,又何曾有过才女的声名?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她却是反驳不得的,勋贵公侯面前,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若是她直言声称并无此事,那就是忤逆君上的罪名,她提负不起。
说到底,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的目的不过就是“处置”两字
沈棠望着那玉杯微微一笑,“臣女无才无德,那些皆是别人的谬赞。但若是能替皇上助兴,臣女便少不得要竭尽全力了。”
皇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沈氏的嫡女,颇有几分胆色,也没堕了你祖父的威名,好,那你可要听好了,乾元殿前的那个鼎炉你可曾见过了?那是当年我大周开朝先祖所留下来的,当年围宫一战,先朝的皇嗣便有不少人跳入那鼎炉之中,被燃烧的烈火烹者倍受煎熬而亡,据说,那时的哭声真是凄厉地很呢,我便命你用煮,燃,煎,泣四字来人一首诗,不管是什么,只要在诗中带了那四个字,便算你得了。”
他忽然重重地说道,“若你能七步成诗,那这琼浆便是你的了!”
言下之意,若是七步之内,这诗成不了的话,你便等着瞧。
乾元殿内一下子便哄然议论起来,莫说这殿前的鼎炉来历有些太过血腥,殿中的女眷听了莫不是浑身打着寒颤,寻常女子此时便真有才情,也俱都吓跑了,哪里还能以字眼作诗来着?
更何况,这七步成诗,便是当朝文学泰斗曹文显,也未必做得到吧?沈棠一个方才十三岁的小女子,充其量也就是能作几首伤春悲秋的葬花诗来,哪里能应付得来这样的刁难。
不错,这就是皇上的刁难,还不只是刁难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陷害。
但沈棠听完要求便就乐了,这皇上莫非也是穿越人士?竟然专挑她熟悉地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诗歌,好巧不巧,也是七步成诗,更巧的是,这首诗在这个时空并没有出现过,这岂不是故意放水,非要坐实了她的才名嘛!
她用眼角的余光望见了皇上眼神中的雀跃,脸上隐隐的得意,那种样子就像是自己已经成了他手掌里的死物一般。
她讨厌那种眼神。
于是,殿前立得挺直的女子,浅笑盈然地答道,“皇上体恤臣女,不曾出太难的问题,臣女颇是感激,为了不负皇上的厚爱,臣女便勉力一试吧。”
在皇上与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沈棠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低低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釡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方念罢,殿下便有人重重地鼓起掌来,“好一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上,沈大小姐将您的煮,燃,煎,泣俱都用上了,还七步之内成了一首千古好诗,本王看,这杯琼浆您可得割爱了!”
沈棠眉头微微一动,略侧了侧脸,原来是景阳王,她心中略有些感激,景阳王虽然与祖父达成了协议,但此刻他却是并没有必要为自己说话的,想来应该是荣福使的力。
皇上听到沈棠真能按照他的要求七步成诗,已然黑了一张脸,此刻又听景阳王强调了几句,便大觉这诗中的深意全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不禁狂怒不已,这沈棠竟然如此大胆,影射自己,除了勾引熹儿之外,又多了一条必死的缘由。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却并不敢有所动作,想到稍后的布置,便稍稍缓和了下来,他勉强笑着说道,“安远侯,你果然调教的好孙女,名不虚传!小李子,将这杯琼浆给沈大小姐端过去。”
沈棠刚接过这杯叫做琼浆的酒,便知道里头大有问题。
她是药圣的弟子,自小便与药物打交道,那时候师尊训练她如何辨认毒物,花费了很多心思,因此她的五官颇是敏锐,这杯中酒很是香醇,但香醇之外却还夹杂着一丝别的味道,那味道她甚是熟悉,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能导致人迷性狂乱的含秋草根。
她暗讽皇上的手段下作,也甚是想不通为何不直接分布布一条旨意,随便按个什么罪名给自己,然后毒酒白绫随便赐一个,岂不是还干净利落?
他是皇帝,且早就已经不在乎声名,这样做唯一的后果,也不过就是落个昏君的罪名罢了,他连残害子嗣的事情都做了,哪里是像爱惜声明的样子?
沈棠端着这酒,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来,她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嘴角弯得更大了一些,“这酒喝起来倒有些秋晶舒爽的味道呢,很醇,果然是旷世奇酒,臣女得赐一杯,乃是毕生之福,多谢皇上的成全。”
皇上的目光浑浊,但却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大声说道,“小李子,沈大小姐的衣裳弄湿了,快将她请去春申殿换洗一下。”
沈棠与祖父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闪动着光华,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一百十八章 捉奸
春申殿前,灯火辉煌下,威北侯夫人正挽着保国公夫人的手臂走了进来,她略有些嗔怪地说道,“皇贵妃娘娘身体抱恙,后/宫便该请孟妃娘娘来主持。您瞧,这回没个主事人,这些宫女们就不像话起来了,斟杯茶水,也能将您的衣裳弄脏。”
保国公夫人倒并不是十分在意,她笑着拍了拍威北侯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好啦,小宫女失了手,不小心弄湿了而已,幸而我命人带了衣裳,重新换过便是了,值当什么?”
威北侯夫人忙赞叹道,“也只有您有这个胸襟。”
保国公夫人笑着说,“安远侯家的大孙女也弄湿了衣裳,这会也在春申殿吧?这丫头倒果真有几分才学,生得也好,不知道有没有说过亲。”
威北侯夫人眼珠子一转,谄媚一笑,“保国公府的公子们不都已经成家了吗,您这是想替哪位说亲哪?”
保国公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我那小外孙。”
威北侯夫人想了想,问道,“是云州城岚娘所出的那一位小公子?我算算,他今年也该有十五岁了吧?”
保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黯,她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岚娘都没了这么多年了。阿觉这孩子,没了亲娘,父亲也不大管他,继母也没把他的婚事放心上,这一拖便都十五了。前些日子,他父亲来京城,便将他托付给了我。婚姻大事都由我来作主,论身份地位我家阿觉也都不差,相貌人品自然更是上乘,我便想着要给这孩子寻份好亲。”
她提到外孙,神色略有些和缓,指着前方春申殿的正庭笑道,“我瞧安远候家的大孙女不错,就是门第上有些不及,也不知道安远候舍不舍得将孙女儿低嫁。”
威北侯夫人的脸上意味不明。她怪怪地笑道“我听说安远侯甚是宝贝这孙女,永宁伯的嫡长孙,瑞王世子。宋大学士的嫡长子,甚至还有醇王世子,都曾去安远侯府下过请婚贴,但俱都被沈侯爷拒了,想来安远侯早就有了安排。”
她打量着保国公夫人的脸色,急急地补了一句,“不过保国公和沈侯爷多少年的交情说不定您去问问,便能成就了这桩婚事。”
保国公夫人敛眉想了想,再叹了丘气说道,“以后再说吧。”
话刚说完,她的脚步就是一顿面上的神情立刻沉重而严厉了起来。
春申殿的门虚虚地掩着,从里头传来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越是立得久,听得便越是清楚。
那声音如哭似泣一会高亢,一会低缓。一会痛苦,一会舒畅。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男子满足的咏叹。
威北侯夫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眼神里也满是兴奋的神色,她大声叫道,“给我推门进去,看看是什么人竟然那么大胆在后宫重地偷情宣淫。”
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威北侯夫人所带的奴仆俱都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一接到命令便推门的推门,捉奸的捉奸,不一会儿,便听到殿内传出女子惊恐和哀求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不要拉住我,你们走开,走开!”又夹杂了男子气急败坏,又惊又恐的喝斥。
威北侯夫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她试探地对身旁的保国公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看这事……”
保国公夫人脸色铁沉,深深地望了威北侯夫人一眼,方才还说过沈家的大丫头在春申殿换衣裳,这会便出了这事,里头那女子不是沈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但她心中却甚是狐疑,若非方才威北侯夫人绊了那斟茶的宫女一脚,那杯茶水便就不会泼到自己身上来,脏污了老大一块,但却是在不显眼的衣角处,如今天热,离宴席结束又没多少时辰了,她原本是想将就一下就算了的。
若不是威北侯夫人提议要到春申殿来换身衣裳,她这会也就不必面对这样的尴尬事了。
但既然事已如此,她也只能沉着脸说道,“先进去看看是什么人,再作决断吧。”
威北侯夫人暗自得意,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皇上希望看到的那两人了。
她扶着保国公夫人掀开层层的纱幔珠帘,便看到榻上的男女皆都衣衫凌乱,发丝发扬,那女子浑身颤抖畏缩在男子的怀中嘤嘤地哭着,看不清她的脸。
但。这时候,除了沈家大小姐还有哪个女子会踏进这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中呢?
威北侯夫人的眉头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厉声喝道。“大胆奴才,竟然敢在春申殿**通奸,惊吓到了保国公夫人,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来人,将这对狗男女捆起来,我要请皇贵妃娘娘处置处置。”
榻上的男子柔声安抚了怀中泣不成声的女子几句,然后将垂落的发丝稍稍撩起,沉着声音说道,“你若是敢捆孤,就尽管来捆吧!”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暂柔美的脸来。
威北侯夫人顿时一惊,急急地拜了下去,“臣妇叩见太子千岁。臣妇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此……宠幸……宫女,因此才口出枉言,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保国公夫人越发狐疑了起来,她看着威北侯夫人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子惊惶失措了起来,在公侯府邸中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她,又怎么能丝毫没有猜测呢?
她心中隐忍着怒意,既对威北侯夫人无故利用自己去陷害沈家女而感到愤怒,又对眼前这尴尬的场面感到无力。
但此刻,她能做的,却仅仅是向太子告罪然后恨恨地甩开袖子,带着身边的随侍迅速地离开这充满了算计和污秽的春申殿,只留下威北侯夫人一个人在那发抖。
威北侯夫人自然是应该要发抖的,这情景与皇上设计中的,与她猜想中的截然不同,太子不应该出现在这的,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被她捉奸在床的是太子和沈家丫头,那岂不是变着法儿地成全了太子的心意吗?须知,太子对那沈棠颇为迷恋,如今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就是为了太子的面子,皇上也只能答应这门婚事了。
沈氏女,怎么可能只做个籍籍无名的女侍?三妃之一是定有她一份的,便是不将位置给她腾出,说不定还会在良娱良姊之上增设一个位分,那就坏了。
要知道,她的长女可是将来的太子良姊,若是太子记恨今日这仇,将对她的恼怒全撒在了女儿身上,将她打入冷宫,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见威北侯夫人愣在殿中眉头微皱。一边将自己的衣裳重新穿戴了好。一边又拿过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地替怀中的女子披上,然后冷冷地道,“还不快出去?”
威北侯夫人这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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