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想了想,不由问道,“上回你不是来过都城,当时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上回的法子,并不适用,这回人多,还是……”
沈棠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是讲究脸面的时候吗?你若是不说,我便去问严知,你们两个一道的,他定然知道地清楚。”
赵誉急忙将她拦住,低声说道,“说就是了,只是……这个法子也未必可行,当时我们正好是赶上得巧了。”
他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地将前情说出,原来那日他和严知一路跟随西域人经过琼州云州又穿越了南疆边境来到西域,也是经过走私商人的帮忙。
因为赵誉自小与醇王世子赵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颇深,他将南疆话说得滚瓜烂熟之余,又从赵敬那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西域话,所以一路跟来,尽量少与人搭腔,倒也不曾被人识破身份。
那日也是跟到了璎珞城,苦于没有身份铭牌进入都城,正在那时,恰好在街市听说都城内有位大官人家有宴请,要请璎珞城最有名的伶馆的舞姬前去助兴。
赵誉便与严知动起了心思,借着严知的一双妙手两人改扮成了女人,然后混入了伶馆之内,跟着那群舞姬一起入的都城。
这事说来并不光彩,再则如今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因此他便想着还是不说为妙。
谁料到沈棠听了却大有意趣,她想了想说道,“今日是我们离开京城的第八日,不过正月二十四而已。西域的民俗与大周颇有些相似,正月之内,达官贵人多有宴请之事,就算今日没有,明日或者后日,总是有的。咱们不妨先行混入那什么伶馆,再作从长计议?”
赵誉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道,“什么?先行混入伶馆?”
沈棠点了点头,“没有身份铭牌,就进不了都城,进不了都城,我们又不能露宿街头。反正我们也没有落脚之处,投宿客栈旅店太容易被花满发现,还不如就混入伶馆之中,不仅有了歇身的所在,也能伺机而动,混进都城。”
她弯起嘴唇笑着说道,“更何况,花满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我们竟然混入了伶馆吧?”
赵誉听了颇觉有理,只是却有些犹疑地说道,“上回我和严知是正好遇上了伶馆内两个舞姬崴了脚,不能去给贵人表演,而我们两个因为有些武术底子,学东西又快,所以才能混进去。”
他低低地说道,“我可从来不曾听你说过……你还会跳舞……”
沈棠瞥了他一眼,傲娇地说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等着瞧吧,只要那伶馆近日之内得进都城,咱们定然能顺利跟着混进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救人
西域的伶馆并不是青楼,若真论起来,倒与戏班有些类似,都是承接达官贵人府上的喜庆生意,负责在筵席之时歌舞助兴,舞姬只是艺者,并不 卖 身。
当然跳得出色或者长得标致的舞姬被贵人看中当场收了作妾的,也常有发生,只要价钱合宜,馆主和舞姬本人也多乐意,因此伶馆之中,时常会有空缺之位,馆主对主动上门来的舞者便也格外客气。
馆主眼中放出光亮来,热情而又客气地说道,“几位上门来依附,我们伶馆自然 欢迎之至的,不瞒你们说,我们连日都有宴会,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只不过,不知道几位是打哪里来,从前 哪个伶馆的,都会跳什么舞?”
赵誉在严知的巧手之下,变成了艳丽佳人,他捏着嗓音说道,“我们姐妹四人从前都 在玳瑁城讨生活的,私馆虽小,生活却还不错,谁料到去年馆主得了急病去了,新来的馆主颇为严苛,对我们姐妹打骂不说,还逼着我们……逼着我们去接客。”
他作势抹了抹眼泪,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虽是舞姬,却也有自己的气节,实在捱不过去,又听闻馆主您的恩义,这才商议好了要来投奔您,还望馆主看在我们身世可怜的份上收留!”
馆主听了心中暗喜,像这样从原馆跑出来的,都 没有回头路的,一旦收留了他们,必然 死心塌地在伶馆呆下去的,况且,她此刻也的确缺少人手,因此自动送上门来有过经验的舞姬总要比还未培养出师的那些好用。
她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玳瑁城的人,怪不得说话带着口音,西域语不太流利,不过无妨,咱们的工作无须开口,只要舞得漂亮就成。若 方便,还请几位随意表演一下舞技,也好让领舞给你们安排位置。”
赵誉与严知有过经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上回曾习过的舞跳了一遍。
虽然动作略显生硬,但却分毫未错,倒让馆主有些惊诧,但馆主随即想到,自己这伶馆早就享誉西域,这些动作也不 什么秘密,让偏远小城中的舞姬学了去,也不算稀奇,便笑着说道,“那这两位呢?”
沈棠与碧笙对视一眼,便学着方才赵誉他们的动作,依葫芦画瓢起来,这两人博闻强记的本事都很强,西域的舞蹈虽然节奏强烈,但动作到底还是简单了一些,对于她们二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难题。
又加上本就是纤弱的女儿身,举手投足之间,跳出了赵誉严知永远无法表现的娇媚来,一时让馆主赞叹不已。
馆主满意地说道,“你们能跳我们的舞,真是太好了,只要稍加练习,能融入团队,明日丞相府的夜宴,咱们一定能再打开更广的声名来的。”
沈棠闻言有些惊诧,但惊诧之后却 无边狂喜,老天真是太优待他们了,都城难入丞相府更不是随意可闯之处,如今却是 遇到这天大的好事,将这两道难题一并都解了。
她向因为扮了女装仍自在扭捏的赵誉和严知眨了眨眼,见他们也在惊和喜之间徘徊,不由低声笑了出来。
馆主将他们引荐给了领舞,粗略地介绍了下,又看着沈棠等四人与众舞姬排演了一番,见果真天衣无缝,这才放下心来,满意地离去。
到了第二日,四人混在舞姬队列中十分顺利地便就通过了都城的安防,前往丞相府进发,沿路之上不时有看到花满的人马在严密搜捕,但却无一人能够发现他们其实近在咫尺。
等进了丞相府,沈棠低声问道,“咱们是现在就去找丞相吗?”
赵誉摇了摇头,“我看这里防范严密,咱们就这样私闯,既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又不知道他们的关卡,连丞相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很容易就会被擒住。到时候若是侍卫愿意替我们通报一声,倒还罢了,若是他们直接将我们丢入大牢,恐怕……咱们是私入西域国界,说起来,能以奸细罪论处。”
他想了想说道,“夜宴之时,丞相总会到场,到时再作计议吧!”
沈棠颇觉有理,便点了点头,“也好,若 没有能靠近丞相的机会,咱们大可将事情闹大,丞相多疑,定会派人将我们留下问清事情真相,到时候我们便能面见女王,一陈实情了!”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馆主厉声喝斥道,“这里是丞相府,不得喧哗,若是冲撞了贵人,可不是我们能够吃罪得起的!”
沈棠不敢再说,立刻乖乖噤声,立在了舞姬队伍之中,听完了馆主的训导,搭完了舞台背景,很快夜色便入暮了。
据说今夜这筵宴请的都 西域朝中身居要职的重要官员,但沈棠对西域朝官一点也不熟悉,哪里知道哪个 可靠的,哪个又 恒王的人?
因此她不敢轻忽,左顾右盼,就等着丞相能够早一些到来,她也好认准了目标,寻准机会便上前请见。可她左顾右盼了良久,歌舞已上,筵席已开,主位上的丞相却始终都不曾露面。
这时,一个亲随打扮的中年人脸色焦虑地到了宴厅之上,高声说道,“小公子突然得了急病,口吐白沫,药石罔医,丞相大人哀伤不已,不能来招待众位大人了,扫了众位大人的兴致还请见谅!”
在众人的惋惜声惊叹声中,那人摇了摇头,一脸哀愁地离去了,好端端的宴席,主家发生了不幸,客人自然再也无法呆下去了,因此不过片刻,宴厅之上便空了一半,众人皆都朝外走去。
沈棠大惊,若 错失了这次机会,再要有机会见到丞相那可是难上加难了,她来不及思考,不由小跑几步,追上了那亲随,“大人,我会治小公子的那病。”
赵誉等人见状,怕她有事,立刻赶了过去,就连馆主也怕她做出什么有累伶馆名声的事来,紧张地追到了跟前。
沈棠说的是怪腔怪调的南疆话,但显然那亲随是听懂了,他有些怀疑地将沈棠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依旧是不敢置信的,他的语气带着疑问,显然还带着些嘲讽和不屑地问道,“你会治病?”
西域国中,医师是一个十分崇高的职业,入行的门槛很高,许多医师都是轻易不肯收徒的,但相反的,舞姬地位很低。因此这亲随根本就不相信,一个舞姬竟然说能治病,并且能治的是医师都已经回了头的疑难杂症。
他恐吓着说道,“丞相大人心情十分不好,若是你谎报,骗取了丞相大人的感情,我恐怕你的下场将会十分可怕,不只如此,还会连累今日与你一同进来的其他舞姬。所以,请你想好了再回答,你果真会治病吗?”
馆主是万般不肯惹这麻烦的,闻言立刻上前要将沈棠拉走,“不要给我们惹麻烦了,快点跟大人道歉,然后跟着咱们走吧!”
面对这怀疑和嘲讽,沈棠挣脱开馆主的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想了想低声问道,“贵府小公子是不是口吐白沫,口发怪声,全身僵直,四肢抽搐,意识不清?”
那亲随长吸了口气,这才重视了起来,他连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急忙说道,“是的,就是这样,医师已经说过,这疑难杂症,药石无医,治不好了。你……莫非你见过这种怪症?”
沈棠点了点头,“这病症叫癫痫,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有碍。你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与我纠缠,还不如立刻将我带到你们小公子身边去,免得耽误了救治的最好时机!”
亲随听了,再不敢怠慢,立刻便将沈棠等人引至前去,而馆主,因为胆小怕惹事,则趁机溜走,果断而迅速地将带来的舞姬都装车带走,赶在丞相发怒之前离开了丞相府。
沈棠一进了屋内,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便到了床头去看小公子的状况,见他口中被塞入了衣物,略松了口气,知道医师虽然对这症状并不了解,但却还是知道发病时需要将他的齿舌隔开,免得他自己咬伤自己。
她先将小公子衣服胸口处解开,以利于他呼吸,然后又轻轻把了一脉,又翻了翻他的眼耳,当即问道,“他这回突然发作,持续了多久时间?”
这当口中,亲随早已经向丞相解释过了原委,丞相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也就随她去了,听了这问话,答道,“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之久了。”
沈棠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小公子的状况非常危急,不知道此处可有金针?我要替他行针。”
她想到金针刺穴在这时尚还算是神技,会的人并不多,这西域国自然是没有的,忙解释道,“我要干净的细针,绣花针也行,这么长的,要个十支以作备用,再给我烧一盆炭来,要快!小公子的性命都系于此了!”
丞相不敢怠慢,伸手一抬,立刻便有随从递上了金针,拿来了热炭。
沈棠接过金针,以炭火烫之,然后令人剥去小公子身上的衣物,找到内关,人中,风府,大椎,后溪,申脉等穴位,举起金针,小心地刺入,半刻之后才将金针拔去。
隔不多久,小公子竟然徐徐地睁开了双目,转头望向丞相,“阿爹,我这是怎么了?”
丞相大喜,对着沈棠说道,“你救了我儿性命,说,想要什么赏赐?
第二百二十五章 躲避
书房内,丞相满脸震惊,却又似是有所预料,他面色凝重,来回踱了许久,这才抬头问道,“你们所言可是真实确切?大王他……竟然是十几年已经死去的大周恒王?”
赵誉从怀中掏出瑞王的印信,所幸早前准备周密用油纸包住,并未在水中化开,他递了过去,“事情的详细始末,尽在这陈情书中,还请丞相大人向女王递呈!”
丞相却有些犹豫,他低声说道,“女王对大王颇是敬重,这才肯将西域王的王位相交,我恐怕女王对大王的身份早就有所知晓了……更何况,他们还育有一名九岁的王子,若是女王早就清楚了这些事,恐怕会从此于我不利。”
沈棠眉头轻皱,她上前一步说道,“丞相,若是西域国都不存在了,那您这个丞相又会在哪里?恒王有子,已然十七岁了,您以为将来所出有异国血统的王子?恒王在时,女王与王子或许还有立足之地,但若是恒王身死,那么新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