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想到严峻的形势,都愁眉不展。
皇贵妃点了点头,“这金銮殿,不去,是个死字,去了,反倒还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我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转过头来,对着沈棠和荣福说道,“皇极殿里,只有皇上一个人,李公公不见了,李公公自小与皇上一块长大,一直都随身伺候着皇上,他的忠心无人能比,可如今他却不见了,这事,不是太奇怪了一些吗?”
这时,院外又传来一些响动,一身青衣学子装扮的赵熹时了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皇贵妃刚刚还在念叨的李公公。
李公公满脸犹豫,甚是不情愿地拉了拉赵熹的衣袖,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您……”
赵熹眼角的泪痕犹在,显然是刚才哭过了一场,他眼睛红肿,但表情却甚是清明,看起来就如同就要随风飘走的浮云一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从容。
他冲李公公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着皇贵妃行了一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石凿成的盒子来,递给皇贵妃说道,“五弟怕是要白高兴一场了,他没有传国玉玺。”
皇贵妃先是惊愕,然后便是一阵狂喜,“若是没有传国玉玺,就算得了诏书,也不会为群臣和百姓所承认,赵淮果然是白高兴了一场。”
罗贵妃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了几声之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夺宫
赵熹向皇贵妃奉上了传国玉玺,就意味着向恪王的投诚,这举动在李公公看来,自然是疯狂极了,但沈棠却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以赵熹敏感的身份,只有在朝臣宗亲的见证之下,对恪王表示彻底的臣服,才能安然地活下去。
皇贵妃与恪王对视一眼,然后向赵熹点了点头,“贵王不如与本宫等一起去金銮殿,将赵淮这个弑父谋逆的罪人拿下,去祭奠你父皇?”
赵熹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我想去陪陪父皇。”
从李公公处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赵熹恨过也哭过,但想到这十几年来,即便是虚假的父爱,他却是真实地被捧在手心的,便又不由自主地原谅了他的父皇。
那个被人蒙蔽了一辈子的男人,其实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他本是这大周最尊贵的人。但他尸骨未寒,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龙床上时,却没有一个人缅怀追忆他。
恪王知道得到了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赵熹将玉玺交出意味着什么,他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向着赵熹深深地鞠了一躬,“皇兄的成全,弟铭记在心。”
赵熹浅淡地一笑,“你快去吧,莫要失了先机。”
皇贵妃和恪王一行匆匆赶去了金銮殿,沈棠和荣福也正要跟着过去,却听到赵熹低声唤道,“沈大小姐,请留步,熹有话想说。”
沈棠眉头微拧,本想拒绝,但看到了赵熹身后的李公公后,却忽然改变了想法,她朝荣福耳语了几句,便徐徐走到赵熹的身前,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贵王唤小女,有什么吩咐?”
赵熹静静地立在那里,除却了锦衣华服之后的他显得比从前更苍白纤弱了一些,松松地抱子在寒风里飘荡,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纸人一般,让人感觉不太真切。
他望着沈棠,眼中饱含了复杂的情绪,过了良久才低声叹道,“无事。保重。”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子朝皇极殿内走去。那背影坚定,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再也不曾回过头。
沈棠心下微微有些诧异,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却对着李公公问道,“小女有一事想要请教李公公,还望公公明示。”
李公公望了一眼赵熹的背影,想到贵王放弃了传国玉玺,便等于放弃了这天下,将来恪王登基,沈氏的权势不可限量,贵王将来要想过得自在一些,自然不能得罪了沈氏,因此便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轻忽沈棠,正了正神色问道,“沈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相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沈棠脸色凝重地问道,“我舅父方明轩曾是青衣卫的统领,四年前奉了皇命去办一个案子,却不幸遇难,被青衣卫的同僚将尸身送回了淮南。小女知道李公公乃是皇上的心腹第一人,这件事不知道李公公可有耳闻?小女想知道当时皇上究竟给了舅父什么任务,我舅父到底是被何人所害,还请李公公示下!”
李公公想了想答道,“皇上常说方统领是个难得的人才,当年皇上得知了他被害的消息后,还很是伤心了一场,奴才对方统领也甚是仰慕。但沈大小姐却高看奴才了,虽然皇上对奴才甚是信任,但青衣卫的事却并不会事事都说与奴才听,因此方统领到底领了个什么样的任务,又是怎么被害的,奴才并不知晓。”
沈棠有些失望。
舅父身为青衣卫的统领,每年总是有一段时间不在淮南,虽然舅父不曾明说,但她知道那不在的时间便是去执行皇上交代的秘密任务去了,那回舅父也是接到了皇上的密件才离开淮南的,但这一去回来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一直都想知道那回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也好顺藤摸瓜照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寻到舅父真正的死因,但她和榕儿苦心摸索了那么多年,也不过只能摸清青衣卫的总坛设在哪里,想知道舅父被指派的任务,却如同海中寻沙一般艰难。
皇上自然是知道此事的人选,但要去寻皇上问这样机密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有限几次能见到皇上的时机,都充满了剑拔弩张,生死都悬于一线,调查的事情又如何能开展?
如今皇上已经长眠,李公公便是唯一的希望了,沈棠希望他能多少给自己一点线索,于是她恳切地问道,“四年前我舅父是接到了皇上的密函才离开淮南的,他是青衣卫的统领,除了皇上无人能调遣他。李公公能否仔细地想想,在那前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皇上他有没有对公公提起过什么?”
李公公想了半天,仍旧是摇了摇头,“那年方统领倒是进宫过两回,说是查到了一些奇怪的线索,似乎与恒王余党有关,因此皇上便命他继续查探,等有了消息再进宫复命。这也是因为皇上想起旧事,夜间睡得不好,才对奴才提起的。”
他停了一会说道,“奴才仔细想了想,那段时间四海升平,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皇上也确实不曾提起有让方统领出任务的事情。”
沈棠知道李公公这里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小女知道为难李公公了,但若是公公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还请派个人来安远侯府递个话,小女感激不尽。”
李公公点头答应,然后匆忙地跟上了赵熹,进了皇极殿内。
金銮殿上,五皇子正在夏承恩的拥护下,对着殿内的众臣声泪俱下,他哽咽着说道,“三皇兄在钟秀宫内,指使戏子对父皇行刺,那棍棒虽然是面粉制成,但那上头可是沾了毒的!本殿亲手去摸了那面粉,手指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幸亏太医及时救治,不然本殿的这只手怕是废掉了。”
他伸出手来,那手指已经肿成了一片,他继续说道,“父皇看破了三皇兄的诡计,但到底还是受到了大的惊吓,一时气力不济,但神志却是清明的。他心中甚愤三皇兄竟然胆敢逆天弑父,又害怕他不顾手足之情残害本殿,因此挣扎着起来,写下了这份传位诏书。”
威北侯和定国公相互看了诏书之后,都点头说道,“不错,这诏书的确是皇上的亲笔,加盖的也是皇上的御印。”
五皇子心中抑制不住得意,但脸上却仍旧悲切不已。“父皇刚写完诏书,三皇兄便闯入了皇极殿,要逼父皇改立他为帝,若不是夏指挥史及时赶到,本殿只怕早就已经被三皇兄……父皇临终前最后一句遗命,便是命本殿立刻召集群臣,到金銮殿上发布明旨,免得三皇兄他篡谋夺位。父皇之命,本殿不得不从!”
夏承恩恭敬地跪下说道,“还请五皇子殿下将传国玉玺给众位大臣出示一下,只要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同在,此刻便能明正身份,登基为帝。”
威北侯和定国公也俱都跪了下来,“请五皇子殿下出示传国玉玺和诏书。”
接着文武百官也都跪了下来,“请五皇子殿下出示传国玉玺和诏书!”
五皇子一时有些慌乱,他略有些迷茫地向夏承恩问道,“夏指挥史,什么传国玉玺,本殿不知道……”
夏承恩身子微微一震,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并没有提醒罗贵妃需要取到诏书和传国玉玺才能被群臣所接受,他以为罗贵妃是知晓的,但如今看五皇子的表现,罗贵妃显然是并不知道还有传国玉玺一事。
他心中又气又急,脸色一连变了好几个颜色,皇上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留了一手未将传国玉玺给罗贵妃,而自己刚才也是太过高兴得意了,竟然也没有想到要再追问一句,就匆忙地召集了群臣到这金銮殿中,要立刻拥立五皇子登基。
谁料到事到临头,却又发生了这样的状况,手下早有人传了消息过来,说皇贵妃和恪王已经进了皇极殿,还擒拿了罗贵妃,看来这传国玉玺定然已经被恪王得到,罗贵妃下毒之事迟早也是要被人知道的,看来今日,五皇子危险了,自己这个拥立五皇子的人自然也难逃恶果。
夏承恩暗恨罗贵妃和五皇子烂泥扶不上墙,也暗恨自己的不小心,他想到过不多时,恪王就要赶到,眼前的情势立刻就要被压倒性地扭转,便心中暗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否则便是白白地跟着五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愧是老奸巨滑之辈,不过电光火石间,便想到了脱身的方法,“五皇子难道忘记了,皇上将传国玉玺交给了罗贵妃娘娘,臣替您去取来。”
五皇子见了夏承恩的眼神,不由点头道,“夏指挥史,速去速回!”
夏承恩如同蛇一般迅速地离开了殿内。五皇子翘首以盼,却再也没有等来夏承恩,因为恪王和皇贵妃带着传国玉玺到了,恪王高高举着传国玉玺对着殿内众人说道,“赵淮和罗贵妃合谋毒害父皇,弑君弑父,天理难容,传国玉玺在此,还不快给我将这谋逆之贼拿下!”
金銮殿外的禁卫军看到了传国玉玺,立刻便认了恪王为主,在这朗声的号令下,迅速将五皇子擒了下来。
五皇子向着皇上给他寻找的忠部臣子大声呼救,但威北侯也好,定国公也好,见此情景都脸色铁青,心中颤栗着,站错了队伍,有时候并不只是丢了荣华富贵那么简单,甚至连性命家族都要丢掉,他们自顾不暇,自身难保,早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希望恪王能饶过他们一命,哪里还会去顾及五皇子?
这时五皇子看到了瘫软的罗贵妃,他心中一急,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出禁卫军的钳制,奔向罗贵妃的身边,去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这一次,他竟然真的挣脱了出去。
他刚想朝罗贵妃那飞奔而去,但几支铁箭却“飕飕”地从身后飞来,直直地钉在了他的后脑和背心,他还没来得及赶到罗贵妃的身边,就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金銮殿上,血蔓延开来。
射箭的禁卫军慌忙请罪,“请恪王殿下恕罪,属下是怕五皇子对皇贵妃娘娘不利,才……”
恪王摆了摆手,“你对皇贵妃娘娘忠心,保护娘娘不受赵淮所害,实乃大功臣,又何罪之有?来人,将罪人赵淮的尸身拖下去,将罗氏押入天牢,等待宗亲会的判决。”
金銮殿上的血迹犹在,恪王在元宵夜成了这大周皇宫之主,一场风雨有了定数,但另一场风雨,却正在揭幕。
第一百六十章 赏罚
恪王赵慕在元宵之夜登基即位,是为大周第二十六任皇帝,改元为嘉康,尊皇贵妃沈氏为显圣太后,立恪王妃孟氏为皇后,册封了侧妃刘氏为贵妃,侧妃沈氏为德妃,加封拥立有功的贵王赵熹为贤贵王,四皇子赵氓为威王,六公主赵翩翩更是额外赐了“端和”的封号,以显示她在新皇心中的地位。
接下来便是朝中势力的重新洗牌,有功的自然要论功行赏,站错队伍的则静候发落,忐忑地迎接未知的命运。
皇上接连封赏了领头功的景阳王,在背后出谋划策步步为营的曹文显,在夺宫那日站在皇贵妃身后壮胆助威的保国公,和护国大将军还有宋大学士,新晋的国丈西昌孟氏家主,以及之前的联盟中有从龙之功的朝臣,赏爵的赏爵,赐金的赐金,封官的封官,不动声色地将重要的职位都换上了新人。
改朝换代,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这边荣耀门据,那边却是凄风楚雨。
皇上在五皇子的寝宫搜到了多封密谋的信件,其中威北侯和定国公与五皇子谋逆的事实昭昭,按律当处以极刑,并诛九族。
威北侯府闻讯四处活动,却无